这一次和曾小白见面是顾思语一手策划和安排的,自打曾小白离开我家后好些天了,除了前一天我见到她时拔腿就跑,没有再见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心里还是很发怵,觉得没有必要弄得这么隆重。顾思语找了一间幽静的休闲屋,开了个包间。我去时曾小白还没到。顾思语离开时说:“没事儿,曾小白不咬人。”我心想:这叫什么话,好像我特别害怕曾小白似的,她曾小白又没有三头六臂,我为什么要怕她。
其实我见曾小白就想问两个问题,一个是她是不是真生过孩子,还有就是她是不是真结婚了。一个小时后曾小白来了,走得很急,喘着粗气,一坐下立刻叫服务员上茶,然后对我说:“不好意思,遇到点事儿,让你久等了。”
我感觉这女人一旦离开原先的生活都会变得丰满匀称白皙,曾小白比原先要好看,脖子四周变得圆润不少。曾小白发出轻微的笑声,问:“怎么?不认识了吗?”
我恍神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收回目光。
“我欠你们家的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的。”
“我不是来向你要账的。再说那是我妈的,跟我没有关系。”
“你妈的还不是你的,她老人家不容易。”
哦,这就是曾小白这次要见我的目的吗?这些虚头吧脑的东西好像跟曾小白的气质不太符。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看到她以前的直截了当。
“曾小白,你没生我气?”
“想那会儿我有多幼稚,总缠着你,害你不轻。”曾小白说完又笑。
我发现曾小白把过去那些隐晦的东西说出来时总能找到恰当的时机。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跟她提过去那些事的,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那些貌似很敏感的问题。
“曾小白,你生孩子了?”情绪酝酿到一定程度,有些失控,如此直接地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曾小白听我这么说,先是一怔,紧接着又乐,胸脯和脖子那一块颤动得厉害。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你听谁说的?”
我很不悦,“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有这回事?”
曾小白继续笑,“很重要吗?”
“挺好奇的。”
“你猜。”
“那你肯定是生过。”
曾小白笑得不行,“楚文学,没看出来,你对女人的事情还挺关心的嘛,关心起我生孩子的事情来了。没有男人我想生也生不了呀,你又不给我机会。”
我狠狠白了曾小白一眼,她这笑分明是在转移焦点,模糊视听。她这是在跟我打太极呢。我说:“曾小白,你能不能别笑呀,我问你正经事呢。”
“我能不笑吗,一个大男人突然关心起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来了。你百忙之中专程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感到曾小白是没救了,她再这么笑下去,我坐不住了。
“你希望我生过孩子吗?是不是我生过孩子就不是个好女孩,特贱,特不靠谱,生理上也不干净不纯洁了?你的自尊就受损了,你男人的心灵就饱受摧残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一回事吗?”
曾小白不再笑了,看着我:“那你为什么要问?”
我支吾道:“出于朋友的关心。”
“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如果我说我没生过孩子你信吗?”
我表示茫然。我不知道究竟应该信米若蕾,还是信曾小白。
“既然你不信我,那就当我生过孩子吧。这回你总信了吧。过去我骗过你,我对不起你,向你道歉。”
我心里很矛盾,我其实也不情愿看到曾小白这么快就承认事实,甚至我还是希望她跟我狡辩,哪怕是遮羞,只要她说得我心服口服。我希望她是纯洁的,哪怕经历过再多的不幸和苦难,她还是那个一尘不染的钢铁战士曾小白。我很失望,甚至很痛心。
曾小白最后说:“对不起,你诅咒我吧。我不乞求你的原谅。”
原先像一只兔子一样古灵精怪战无不胜的曾小白已经不复存在了,纯洁的曾小白时代已经过去。是的,我们将无一幸免,必将被这个时代所阉割,在食物链的一端做一个匆忙的了结。
我没有再继续听曾小白的道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