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无话，转眼间就是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张正得出殡那天，那天没有下雨，天空晴朗，只是有些多云。
张正得出殡是在他老家那边出殡的，是在农村，我坐着死胖子的车，跟着前面老饕的车，去了那边，一路上遇到了好几辆同路的车。
那天去参加张正得葬礼的人数先不说，只路边停着的车子就有个四五十辆。
张正得好歹是个人物，不管生前是敌是友，他死了，别人也总要过来看看，过来送送。
说是葬礼，其实也很是简单，家里布了个灵堂，张正得的遗体躺在棺材里放在灵堂的中间，他爹，他妈，他姐姐，他媳妇，还有其他的亲戚在他身边哭着，我们这些宾客排着走进去，或者鞠个躬，有的还会跪下磕几个头，流几滴眼泪，再或者说几句话。
我和死胖子进去之后都只是鞠了个躬就退出来了，只老饕说了几句话，说，走了就走了吧，你这混蛋虽然缺德了点，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爷们，一路走好。
然后我们就站在了外面，等着别人排队进去，无聊的时候可以小声说说话，也可以看看院子里院子外那百十个花圈，还挺好看的。
我正看着花圈发着呆，就忽然听到灵堂里传来些很不和谐的声音，于是院子里瞬间就安静了，我们就都凑到跟前去看看。
有人在灵堂上骂了。
张正得这辈子干过的坏事不少，肯定跟不少人都有过结怨，死了之后被人指着尸体戳着脊梁骨骂，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有人就站出来劝骂人的，说，人都死了，就别骂了让人家走的安生点。
那人就说，不行，我就是要骂！姓张的不是个东西，凭啥不让我骂？我就是要骂，谁敢拦我我就骂谁！
然后，就没有人拦他了。也没办法，姓张的现在彻底倒台了。人死了不说，姓张的为什么死，更是每一个人多知道的，他这些年唯一的后台，他的那个姐夫现在不帮他了，反而要搞掉他，张正得现在就算是不死现在也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更何况他死了？
身边的老饕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人走了，茶就凉喽！没办法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我是干不出来，太丢份。
人走茶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那人根本不管别人如何劝说他，就是一个劲地骂，然后渐渐地就没人说他了，然后还有别人来加入，一起骂。
这终究是张正得的灵堂，这样骂人总归是不好。张正得的媳妇和姐姐就不干了，说你们爱来就来，不爱来就滚蛋！我们家正得都死了，你们在这指着他骂干什么？
那几个人也不干了，说，我们今天没砸了这灵堂就不错了，我骂人怎么了？我今天还就骂了，你们能怎么着？
本就有失去亲人的痛苦，这几个人还这样骂人，换了谁都受不了。张正得的姐姐和老婆就冲上去要跟那几个人厮打，却被对方几脚就踹倒在了地上。
那人还说，你个臭娘们，死了男人还敢这么嚣张，老子打死你！
然后，那几个人竟然真的就开始打人了，又是几脚踹在张正得他老婆身上，然后还一副要拆了灵堂的架势，张正得那个肯定不到十岁的小儿子，那个早就死了的姓张的他弟弟，要上去救他妈妈，也被一脚踹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看到这里感觉看不下去了，又忽然想起张正得临死前的交代，或者说请求，再看看这几个跳梁小丑一样的东西，心里忽而就有有些烦躁，于是我就站了出来。
我说，行了，都别打了，人家是办丧失，都给我安分点。
身边的死胖子和老饕明显都愣了，没有想到我会站出来。
那些人就看着我，说，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也是来了火气了，眼前这几个人肯定是不认识我，而且我也不认识他们，我就说，我是个人，不过我也想问问，你们是什么东西。
那几个人立即就火了，说，这小子肯定是张正得的手下，大家一起上去揍他！
他们几个一声大喊就冲了过来，想要围殴我一个，不过可惜我身边有死胖子，有老饕，有老饕的几个小弟，而且那天肉山也来了，虽然没有跟我们一路，虽然来的有点晚。
二话不说，这种事都是打了再说。但是对方不认识我，却分明认识肉山和老饕，顿时就慌了，就没了打的勇气，一顿揍挨了下来，又可怜巴巴地问老饕和肉山，为啥打他们，为啥要帮着张正得的小弟。
肉山就指着我，说，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记住了，这不是张正得的小弟，这是祸害他儿子，这是小祸害！
有些人认识我，并且知道我是祸害的儿子。但是也有不少人是不知道的，听到这句话都是吃了一惊。甚至，大多数人，比方刚才被我们揍了一顿的，甚至连祸害是谁都不知道。
我也知道，我该站出来说几句话了，就跟那几个挨了揍的人说，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也正常，不过你们可以回去问问你们的爹，然后你们以后得记着我是谁。
我又说，回去问你们爹的时候，再顺便问问他们，你们今天做的对不对，这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这是不是人该干的事情！
我说，人都死了，你们骂几句也就罢了，还拆人家灵堂，还打人家老婆孩子做什么？是他们招你们，惹你们了？张正得今天要是活着，你们敢这样横？敢在他面前蹦达一下子？我就告诉你们，张正得他就是个混蛋，就是王八蛋，但他至少是个爷们，这就比你们这些混蛋强十万八千倍！就敢等着人家死了才伸出脑袋乱乱叫唤的东西。
那天我实在是生气了，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尤其再看着眼前几个人挨打后那副懦夫的样子，我就格外来气，骂的也是格外狠，直骂的现场鸦雀无声，连哭的都没有一个敢哭的，连喘气都没有敢大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