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麻雀获奖作家文丛 凌鼎年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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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古庙镇娄浜村是个交通不便的乡下角落,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早先日本人把四周县城都占了,也未惊扰这个弹丸之地的死角落。

娄浜村的村民自古田里刨食吃,浜里舀水喝,安贫乐土,心静如水。

娄浜村历史上既无什么大书特书的事件,也无可歌可泣的人物。据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甚至连个秀才也未出过。

这无波无澜平平淡淡的历史终于因周家阿四而出现新的一页。

阿四从小就迷书本,田里活做不大像。村里教训孩子总拿阿四做靶子。

“死坯,还不想田里去,怎么,想学阿四,抱着书本当饭吃?吃西北风去!”

阿四大概把这种话一概当作补药吃了,依然到处觅书看,依然田里生活笨手笨脚。

阿四的书竟然没有白读,阿四竟然轻而易举考取了北京的人民大学。

乖乖!娄浜村破天荒头一遭出了大学生!考取的还是天子脚下的大学,惊得整个娄城好一阵没缓过神来。

好啊好啊,咱娄浜村亦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村民们为出了阿四这样一个大学生而自傲万分。

更大的吃惊还在后头呢。

阿四毕业后竟然被留在了北京,留在了国务院工作。据说那些中央大首长阿四三天两头能见到,并且还要与高鼻子蓝眼睛打交道呢。

村民们议论阿四时,都自然而然换了一种口吻。

阿四工作后,只有信不见人回。有人说阿四忙,忙得生三头六臂也对付不过来;有说阿四这工作保密的,不能随随便便跑到乡下来。但村民们从心底盼阿四回来一趟,好一睹阿四的丰采,好向阿四表示表示早先的歉意以及今日的敬意,好听听阿四的京城见闻,长长见识,开开眼界……阿四终于夫妻双双把家还,说是旅行结婚。消息灵通人士还透露:阿四娘子是某将军的千金。阿四到村里那天,是县太爷的小轿车送来的,这份荣耀,娄浜村开天辟地谁人有过?

阿四在村人的眼睛里,十二分地高大起来。大家以能与阿四聊上几句为最大荣耀。

阿四到村里的头一天晚上,满村人几乎都挤到了阿四家的院子里。一直闹猛到下半夜才逐渐散去。

娄浜村向来有听新房的旧俗。有几个年轻后生等人一散,躲在了后窗下,想听听阿四这种有头有脸的大学生与城里来的千金小姐在新床上说些啥私房话。

阿四夫妇早累得精疲力尽,只想早点上床休息。

人刚散,阿四就赶快找脚盆倒了热水,端到床前,对新娘子说:“乡下没浴室,将就点洗一洗,来,快点洗……”

啥,啥?阿四一个大男人,给小娘子倒洗脚水?

听房的后生惊呆了,继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异常。

“哈哈哈,北京工作的阿四,堂堂大学生,还不如我们乡下捏锄头柄的,还要给小娘子倒汰屁股水……”

阿四高大的形象一落千丈。

昨天还一村弥漫的敬畏、仰慕,就此如台风刮过,刮得无影无踪。阿四热顿时降温。

阿四的这件轶事,成了娄浜村村民饭后茶余的传统余兴节目。时不时有人提起这话题。“怎么,想学阿四,给小娘子倒汰屁股水?”

戏谑的笑声中村民们有了另外一种满足,觉得大学生阿四北京工作的阿四也不过如此。

当然,在娄浜村以外,村民们像有什么默契似的,从不提这事,半个字不提。在娄浜村外,大学生阿四北京工作的阿四仍是娄浜村村民的骄傲,为娄浜村增光露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