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书(第七卷)
17331700000057

第57章 陈士杰犯颜劝谏

陈士杰,字隽丞,湖南桂阳州人。是道光已酉科拔贡生,廷试一等,以七品小京官分户部,陈士杰敝车赢马,不喜造请。当时阎敬铭在曹司,以戆拙称,陈、阎一见相契,若平生欢。曾国藩于朝考读卷时即知陈士杰之才,又亦同乡,两人来往颇多。咸丰元年,陈士杰丁父忧,贫不能归,曾国藩亲自为他办装,绵衣车帘,颇为体面。

咸丰二年(1852),曾国藩亦因母丧归,在家乡帮助巡抚治团练,当时,广西义军已出岭,围长沙,陷武昌、安庆、江宁,建号太平天国,所在蜂起。桂阳民李明先聚众响应,别称洪顺元年。同州生员刘占元亲到陈士杰家中问防御之策,陈士杰辞以居丧不言事予以拒绝,刘占元曰:“天下乱成,还能持丧守孝吗?”陈士杰无言以对,于是集合团丁,得百余人,并献策曰:“敌人势大,不会料到我之敢取。等其众未集,可即捕之。”按策而行,即获义军数十人。未几,白水洞陈民李观龙聚众千余,攻陷永桂厅城,新田知县任瑛手书乞援。众议宜自保,陈士杰曰:“援新田就是自保。”即亲率两团出境迎战,斩数百人,余众破散。

曾国藩移师衡州后,闻陈士杰知兵,手书招来,任以谋议与用舍人才。三年,随从曾国藩军下湘援湖北,而湖南巡抚骆秉章先遣王鑫出岳州,至蒲圻,败退。曾军新集营岳州城外,太平军乘胜追击,将湘军水陆退走。王鑫自以违曾国藩诫至败,耻与俱退,独入空城死守。曾国藩大为愤懑,将佐莫敢为言,陈士杰独进曰:“岳州薪米俱绝,明日必溃,宜遣救璞山(王鑫)。”曾国藩正在气头上,怒气不解。陈士杰以为公而谏,不应见便即回。并自言自语道:“为千人请命,奈何计小礼数?”复入请曰:“璞山军宜往救。”意色非常坚定,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曾国藩在室内徘徊不决。一方面,他痛恨绿营兵“败不相救”的恶习,决定以新的完全不同的面孔出现,另一方面,他对王鑫的独树一帜深表不满。但陈士杰的话他不能不考虑,遂立即停步曰:“如何能救?刚刚派人侦察,城中无人,但城外有燎火。”陈士杰立即召侦者两人对质,愤怒地说:“若等畏贼不敢往,若城中人出,寸斩汝矣。”两人具伏虚诳。曾国藩因问计,陈士杰言敌无战船,宜遣水师傍岸举炮为声援。王鑫因得缒城走出,免者九百余人,其后平浙、克新疆大将皆在其中。王鑫后为名将,号无敌,数同壁垒,意以为桂勇倚己乃能战,有自功之色,陈士杰未尝与言前事。

岳州败后,还屯长沙。太平军占领湘阴、宁乡,水断靖港,攻陷湘潭踞之。巡抚闭城,以曾军当敌。曾国藩遣陆军攻宁乡,自己独与水师十营居湘川中流,上距湘潭九十里,下距靖港六十里。时春水盛涨,时多北风,太平军上下皆瞬息可至,曾国藩忧自保,少得可怜的几个幕僚无以为计。

曾国藩从长沙临行前,曾聘请左宗棠参与军幕,欲携之同行,结果遭到左宗棠的拒绝。

曾国藩还同时发出另外几封邀请信,但应者寥寥,甚至连过去的好友冯卓怀、郭嵩焘都不肯随行,刘蓉虽被他强拉硬扯出来,但不久即坚辞而归,留下来的只有李元度、陈士杰数人。陈士杰字俊臣,湖南桂阳州人,以拔贡考取小京官,分户部,后丁父忧回籍。因在家办团练镇压当地会党为曾国藩所赏识,在衡州招聘入幕。李元度字次青,湖南平江人,以举人授官黔阳教谕。李元度曾上书曾国藩言兵事,为其所赏识,约于咸丰四年(1854)一月前后入幕。曾国藩深感孤立无援之苦。他在给弟弟们的信中很有感慨地说:“兵凶战危之地,无人不趋而避之,平日至交如冯树堂、郭云仙者尚不肯来,则其他更何论焉!”又说:“甄甫先生去岁在湖北时,身旁仅一旧仆,官亲、幕友、家丁、戈什哈一概走尽。此无足怪之事,兄现在局势犹是有为之秋,不致如甄甫处萧条已甚。然以为此为乐地,而谓人人肯欣然相从,则大不然也。”曾国藩当时惨淡经营的情形,由此可见一斑。亦足见几年之后他将当时的情形描写为“群雄蔚起,云合景从,如龙得雨,如鱼得水”云云,是很不可信的。

陈士杰私下对王门岂运说:“今独可悉兵援湘潭,即不利,犹得保衡、永,图再举;若不顾根本,但图进取,一败俱死矣。”王门岂运说:“如此君何无一言?”陈士杰曰:“钦差自以无守土之责,又本奉诏赴鄂,伺便欲出,今还湘潭,有退避之形,其实为巡抚驱除,军中皆不以为利,吾不能犯颜强争,子宜入说之。”王门岂运具言其计,曾国藩招陈士杰使尽其说,即大悟,飞檄塔齐布旋师救湘潭。陈士杰又约杨载福、彭玉麟俱陈上攻之便。其后论功,以湘潭大捷由陈士杰建策,招以主事用,仍留本部。

湘潭之战的胜利,犹如一阵大风,吹散了曾国藩的满面愁云,也改变了长沙城内黑云压城的形势。从此之后,徐有壬等人渐渐偃旗息鼓,骆秉章开始转变态度,左宗棠亦不再讥笑曾国藩为书憨了。不过,曾国藩在政治上的最大收获,是由于湘潭之战的胜利,引起清廷对湘军的重视,他募勇成军的作法得到咸丰皇帝的支持。黎庶昌《拙尊园丛稿》载“方兵之初起,大学士某倡言于朝曰,‘曾某以在籍绅士,非上素所令召,而一呼万人,此其志不在小。’语浸淫上闻。湘潭克复,奏捷至京师,大臣或指为妄。上心知非是,一日特旨见编修袁芳瑛(湘潭人),问所以破贼状,因举颠末为上备陈之。上大悦,即日授芳瑛松江知府,而公(指曾国藩)志以明。”随后,咸丰皇帝以株守长沙不主动迎敌的罪名将湖南提督鲍起豹革职,任命云南腾越镇总兵常存为湖南提督,其未到任前,由湖南补用副将塔齐布暂署。两个月后,骆秉章奏参常存前在长沙守城时,畏葸逃避。咸丰皇帝遂下令降常存为副将,发往直隶差遣,实授塔齐布为湖南提督。这可以说是曾国藩对湖南军政大吏长期斗争的一个重大胜利。至此,曾国藩在湖南士绅官员中完全站稳了脚跟。

陈士杰经过短暂的家居,复出后一度帮助曾国藩佐领粮台。曾国藩以其“沉机有谋”,上疏奏荐,清廷特授江苏按察使。同治二年,陈士杰亲往安庆拜见曾国藩,曾国藩大喜,立即草疏欲奏留江宁布政使,陈士杰道:“今奉母亲之命拜访恩公,不是来求官也。”曾国藩也不勉强。光绪时曾任山东巡抚。左宗棠乃才识之器,一向不服人,但对陈士杰却自叹不如,说:“隽丞(陈士杰之字),大器也,以能兵称赞他,远远不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