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书(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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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面对幕主的求救

与湖北的情形恰好相反,曾国藩在江西的处境日益狼狈起来。罗泽南走后,曾国藩手中的主要兵力还有三支:一支是内湖水师四千人,由彭玉麟统带,驻南康;一支是李元度的平江勇二千人,亦驻南康;还有一支是塔齐布旧部五千人,塔死后由周凤山接统,仍在围攻九江。周凤山一军为湘军主力,也是曾国藩所依靠的主要力量。

咸丰六年(1856)二月二十九日,太平军攻克建昌府,至此,太平军占领了江西八府五十余州县,把西征军事推向了另一个高峰。这时,曾国藩在南昌日坐危城,不断派人到湖南、湖北向骆秉章、胡林翼告急求援。如果这时翼王石达开不是奉命急于回师天京参加击破江南大营的军事斗争,完全有可能攻破南昌,活捉曾国藩。

翼王石达开用兵江西后,曾国藩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同年年初,他致书罗泽南说:

江西除周凤山、彭玉麟统率的水陆师外,无一军可恃。吉安之围,五旬未解,西路州县陷至二十余处,无人过问。饷项业已罄竭。国藩为江省计,深望阁下之来援;为大局计,又甚不愿阁下之回援。何也?凡善弈者,每于棋危劫急之时,一面自救,一面破敌,往往因病成妍,转败为功。善用兵者亦然。今江西之势,亦可谓棋危劫急矣。当此之时,若雄师能从北岸长驱,与水军鼓行东下,直至小池口、八里江等处,则敝处青山、湖口之师,忽如枯鱼之得水;江西瑞州、临江之贼,忽如釜底之去薪。以不援为援,乃转败为功之要著也。如阁下仍从通城、义宁回援江西,则武汉纵能克复,恐败贼从而回窜。北岸既无重兵,外江之水师万无东下之理,内湖之水师终无出江之望。是回援而满盘皆滞,不援而全局皆生,国藩所反复思维,而确见其然者也。

很明显,曾国藩在催促胡林翼、罗泽南迅速攻陷武汉,以解江西之危。

同年二月十八日,翼王石达开指挥太平军四路进攻樟树镇,周凤山出兵迎战,太平军大破周凤山,斩获千余,尽夺其营寨,兵勇溃奔南昌。南昌官绅、地主老财心慌意乱,甚至夺门出城,“相践以死”。曾国藩得到败报后,二十一日从南康奔返南昌,收聚周凤山部溃勇散卒,筹备守御。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翼王石达开部经略余子安又于二十二日攻克抚州,太平军游骑逼近南昌。曾国藩遂奏调罗泽南回救江西。但胡林翼不同意调走罗泽南。

二月二十四日,罗泽南给曾国藩写信说:

以事势论,今岁之围武昌,与去岁之围九江形势不同。去岁围九江,江面非我有也,北岸非我有也,即南岸东路之湖口,西路之瑞昌、兴国,皆非我有也。即令攻九江破之,亦一孤城耳。今岁攻武昌,北岸为我有,南岸为我有,江面自沌口而上皆为我有,所未合围者下游一面江路耳。现派李迪庵、刘峙衡扎营窑湾,断贼青山陆路之粮;杨厚庵军门已料理水师下泊樊口,断贼水路之粮。孤城定难久踞,俟水师一炬之后,大功幸成,回援江西易易耳。即不然,当令迪庵、峙衡与普钦堂宝勇由武昌攻大冶、兴国,乘此入江境,以复武宁,俟麾下之命;泽南仍率所部驻洪山与贼相持。天假之缘,武汉克复,当与大营会于浔城;或一时不能得手,亦必与此城相终始。天下之事在乎人为,决不可以一时之波澜自灰其壮志也。

罗泽南坚持认为武汉系天下大局,正全力与杨岳斌议断太平军水路接济,力图攻复两城后,始定回援江西之计。

但是,罗泽南在武昌外围,也深知曾国藩的处境愈来愈危险,“念曾公艰危,义同生死”。希图及早攻陷武昌,湘军水陆师得以东下,与曾国藩会师浔阳江上,于是督战益急。但武昌太平军百计防御,守志弥坚。咸丰六年(1856)二月,武昌守将韦俊得到九江、黄州、大冶、兴国等地太平军的增援,士气倍增。三月,武昌守军转入反攻,一支从望出门出,为数三千左右;一支约三四千人,从八步街抄袭保安门外的胡林翼大营;一支三四千人,从正面进攻胡林翼军营;一支四五千人,从武胜门、忠孝门冲出,分据小龟山、紫金山、双凤山;一支从鹰嘴角出,奔袭唐训方军营。而武昌城的宾阳门内则隐伏精兵上万,城门虚掩,寂然无声。

罗泽南驻军洪山,得知武昌守军分路出击,便陆续派出李续宾、蒋益澧等分兵接战。乘各路鏖战不休时,罗泽南亲自督军从洪山出击,太平军佯装败退,罗泽南乘“胜”穷追,直抵宾阳门,眼睛里闪耀出攻占武昌的喜悦。但刹那间,宾阳门忽开,万众突出,直冲罗泽南军,罗军退则无路,进则不能,隐入太平军的夹击之中。但罗泽南不愧为身经百战、临危不慌的猛将,他策马躬拒,三退三进,军几溃。火枪打中他的左额,血沾衣,犹踞坐指挥。胡林翼得知罗泽南负重伤后,当夜赶往洪山军营探视,见罗“气喘神散”已不可救,但仍令医士全力抢救。罗泽南自知不起,缓缓睁开眼,拉着胡林翼的手说:“危急时站得定,才算有用之学。今武汉又未克,江西复危,不能两顾。死何足惜?事未了耳!你与李续宾好自为之。”三月八日,罗泽南死于洪山军营,湘军水陆师为之夺气。曾国藩在江西得到罗泽南的死耗后,不敢透露,害怕瓦解军心士气。

胡林翼遵其遗嘱,令李续宾代领所部湘军。恰在此时,曾国华来见胡林翼。他是听到曾国藩兵败被困的消息后,奉曾麟书之命前来替曾国藩求援的。胡林翼只得分出刘腾鸿、普承尧、吴坤修等四千人,交曾国华带往江西救急,留下李续宾等主力部队继续进攻武昌。同年七月曾国华由咸宁、蒲圻、崇阳、义宁一路来到瑞州城外,猛攻瑞州。在此前后,湖南派出的援军也陆续开进江西。同年二月刘长佑、萧启江率兵五千由萍乡、万载进入江西,十月底攻占袁州,然后分兵两路向临江方向发动进攻。另一支援军六、七千人,分由曾国荃与周凤山统带,于十一月初攻占安福,并分两路向吉安进攻。咸丰七年春,王鑫率四千余人进入江西,四月初进抵临江城外助攻,以后转战于江西各地,成为一支游击之师。这一时期曾国藩往来于南昌、瑞州之间,军事形势大为好转。

罗泽南外貌朴实,气质深沉,究心性理之事,通知世务,以期见诸施行。在军中以灭“贼”自任,所部将弁大多是其乡党信从,半属弟子。往援南昌时,战死城下的有诸生谢邦翰、罗镇南、易良干、罗信东,战死岳州的有钟近衡、钟近濂。其后王鑫、李续宾、李续宜、蒋益澧、刘腾鸿也名震天下,均其弟子,皆称名将。曾国藩说:“矫矫学徒,相从征讨,朝出鏖兵,暮归讲道。理学家门,下多将才,古来罕有也。”前后克城二十,大小二百余战,其临阵以坚忍胜,如其为学。有人问制敌之道,罗答曰:“无他,《大学》‘知止’数语尽之矣;左氏‘再衰三竭’之言,其注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