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黑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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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老万说奎子,小人人长了一双大爪爪。那时,奎子才六岁,黑不溜秋,骨瘦伶仃的。金老万从灰袍的长袖里,拿出一个玉米馍来,递给了奎子。奎子双手接过捧着吃,金老万忽地发现这小讨吃花子两只手特别大,摸摸还挺肥厚,暗叹这是搂财之相。再从长袖里摸出一颗山药蛋来,奎子接过又是一阵吞咽,额头的青筋跟着一跳一迸的,金老万顿生爱怜。金老万问你大你娘呢?奎子咬着嘴唇不说话。金老万说小小的年纪刮开了野鬼,何日才是一站呢?又往袖筒子里摸,奎子两眼紧盯着,金老万摸索半天两手还是空的,自己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奎子动了动嘴巴,还是盯着金老万的长袖筒,似乎那里隐着一只吃不尽的大饭锅。金老万不信洋教,也行善事,长袖筒里常揣点干粮,看见顺眼的就往人家手里塞。就是提着棍棒绳索讨债,把赖账逃租的汉子们四马攒蹄地捆在马尾巴上拖,还忘不了给长哭短嚎的婆姨娃娃们塞块干粮,说是路归路桥归桥,一码管一码。金老万做人事理非常分明。

老约翰生前常颤颤巍巍地来金老万家传播福音,老约翰是教堂的主教,人们之所以还记得他,是因为他全须全尾地寿终正寝的,而且埋在黄河滩上。后来,黄河改道,这块滩地成了一块孤岛,人们称它为老约翰滩。老约翰死后,金老万送了他一对石人石马,一直守在老约翰的墓前。那对石人石马是花了大价钱的,相当于一顷地一年的年租。实际上他跟老约翰没什么交情,甚至几次想找人把这老洋魔沉进黄河里。金老万生前恨他,死后敬他,全是出于老约翰对他所信奉的上帝的执著。金老万曾多次讲过,我喜欢老约翰那股劲头,一个心眼儿为那不着影影的上帝。实际上,金老万当着老约翰的面儿多次对老约翰的上帝表示不恭:吧,他钉在这十字架架上就能把中国人教化住?我们老祖宗下油锅的,被五马分尸的贤人多得去哩,中国人不是该咋着还咋着。那又不是金元宝,谁整天还把他挂在脖颈子上?说着,用指甲盖轻轻弹了弹吊在老约翰胸前十字架上那个裸体男人的脑门。老约翰吻了吻十字架,念叨着:主啊,救救这些无知的羔羊吧!金老万哈哈大笑:我就不信你那主比我还爱中国人。你远天野地地跑到这黄河滩上刮野鬼图甚?还不是嘴混个肚肚圆。你少吃了还是少喝了?还不是从我们这些无知的羊羔羔的牙缝里抠下来的。你那主是管你吃了还是管你喝了?他算甚?少拿他吓唬我,我看他是个!谁是你的主?我们才是你的主。别口水吧嗒地亲那铁架架了,要亲,就亲我们中国爷们儿的屁股吧!这儿,金老万冲老约翰拍了拍肥厚厚的屁股,多时都是热热乎乎的。

金老万是想激怒老约翰,让他和他的上帝都滚得远远的。自己多少年耳根不清静,全是这老洋魔鬼嚼的。他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执着十字架就过来了,唠唠叨叨,半生不熟,那股执拗劲儿让金老万发憷,好像是亲大娘老子忽然活过来似的。有形无形地让金老万产生了顾忌,这让他很不舒服,好像头上真让老洋魔的上帝罩着了。

一天,金老万坐着他的实心木轮二饼子老牛车,吱呀吱呀地摇晃在黄河滩地上,那绿荫荫的庄禾在黄河晚风的吹拂下摇头晃脑的,像是恭迎着自己的主人。庄稼叶子飒飒地低吟浅唱,金老万就像喝了陈年老酒,眯缝着眼睛如醉如痴。金老万忽然开口说:二十年前,我只身一人来到这黄河滩上,像条没家的野狗娃子一样惶。这家业我是咋扑闹下的?老张头,你说说,我两头见过阳婆婆不?我不发家谁发家?赶牛车的老张头,摇晃着手里的赶牛鞭子,垂头耷脑地昏昏欲睡。他嘶哑着嗓子说:谁有本事谁发家。老东家,咱这滩上的人家都服你的本事哇!有本事的坐牛车,没本事的赶牛车,你说是不是?金老万兴奋地哈哈大笑。暮霭越来越浓了,鼓着圆肚子的羊群垂头耷脑地收圈,咩咩声此起彼伏荡在黄河滩上。村落里荡起了细细的炊烟,那熟悉的烧庄稼秸秆味儿像一条条小虫钻进了金老万的全身,金老万舒服得不知该躺下还是坐起来。老张头说我那婆姨信了教了,嫌我没少干杀生害命的事,晚上给我掉屁股掉得不行。金老万说那你就硬上。老张头说你以为我还是十八哇,说日就能日哇。我老汉也眼瞅着往五十上奔哩。老东家,你说真的有末日审判没?我那婆姨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你说不信吧,肚肚里还真有点儿打鼓。金老万说那你就把自己的热炕头腾下让给刮野鬼的讨吃子,山药蛋谷米粥管够。老张头咧着嘴说:好你个老东家,那我一家家吃甚喝甚住甚?金老万沉下脸道:那你就少在我耳朵眼眼前崩这没影影的屁!老张头叹了一口气说:人死朝天,活一天没一天。金老万心中乱糟糟的,没有了一点儿兴致。

金老万想看看老约翰发怒的样子,他就不信这洋老头没脾气,净拣着刻薄话刺他,羞辱他。金老万说:你咋哑了?又鬼嚼末日审判是不是?你才末日呢,瞅你那身皮肉,看看你那眉眼,活像骟驴的!骟驴才信你那上帝哩,吊这么个死人架子吓唬谁?你那上帝死了,你也快咽气了,我金老万活着!每晚上搂着仨俩婆姨活着,想咋日就咋日,你能咋?你那上帝能咋?我再把狗日的气死一次!金老万想这洋魔该发疯了吧,就是抽自己几个耳光子也决不发火,让他看看中国人的肚量。他吃五谷杂粮,我就不信他不拉屎放屁。金老万知道乡亲们有个忍不住的东西,那就是庄稼火,人们最爱说忍了,实际上啥也忍不住,总是气鼓鼓的。黄河滩上的乡亲们信奉的是“争气两字:收成好了,地皮争气;生了男娃,肚皮争气;有了过失,便是”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似乎,人们全为气活着,老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金老万信这话。就连讨吃要饭的叫花子,也是动辄气鼓鼓的,这让金老万折服。对叫花子,你可以不睬他,可以拿棍棒驱赶,甚至可以放狗咬,但你不许小觑他,糟蹋他。穷汉气大,气上来不要命。一次在家门口,金老万遇见了三个讨吃叫花子,还是亲兄弟,从陕西神木地界过来的。他的袍袖袖里仅装着两颗山药蛋,他给了两个小叫花子,谁知大的不干了,怒目道:你想糟蹋我哇,你空下我,还让我活人不?非要一头碰死在金老万的门前,金老万是什么人?死人见得多了,便说:你碰,你碰,不碰是驴日下的。大叫花子就碰,一下子就碰成了个血头狼。乡亲们围上来观看,问明情况,纷纷评判道:这是你的不对!宁灭一村,不灭一户,咋连这么个理都翻不转?金老万道:我打发讨吃子倒打发错了?!乡亲们说:不是那么个理,兄弟讨要上了他讨要不上还活人不?你得这么想才对理。金老万无奈,只得拿出一块玉米干粮来打发,大叫花子不要非要一颗山药蛋,金老万苦笑着又拿出个山药蛋。一头是血的叫花子道:你咋也得让我顺下这口气是不是?金老万连连称是,算是领略了这口气的厉害。

他老洋魔就没气?真是死汉的?金老万盯着老约翰的蓝眼珠,心中有点儿发虚。老约翰道:我在黄河边上信奉上帝四十年,比你得年纪还要大,我把魔鬼收进了心中,把自己的魂灵交在了主的祭坛上。我年轻时,在我的国家也杀过人,还不止一个两个,我忏悔了,主收留了我,他很博大。金,你得明白,我的魂灵很安静,明白。你愿意忏悔吗?我的孩子,不要再漂泊流浪了,回到主仁慈的怀抱里吧!老约翰毛茸茸的枯手高举起了十字架,倘若他再多坚持一会儿,金老万会卟咚一声跪在他的十字架下似的。金老万想,老约翰和他的上帝一定连屎都吞得下去,要不人家拿着个十字架架就占了大半个黄河湾呢。金老万说:你容我再想想。男儿膝盖黄金做的,不能说跪下就跪下,下一次我给你个准话。可是,对金老万和老约翰来说没有下一次,命中注定金老万和老约翰的上帝失之交臂。没多久,教堂尖尖上的钟声为老约翰敲响了,金老万知道,黄河滩上最热爱上帝的人远去了。没杀过几个人的人哪会理解上帝的仁慈呢?在这一点上,金老万自认为和老约翰是心心相通的。罪犯最容易皈依宗教,要不为什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金老万为自己的发现开怀大笑。或许是英雄惜英雄吧,或许是向上帝表示友好吧。当老约翰的丧钟敲响后,金老万的第一反应是像老约翰这样不沾牲口脾气的主教上帝再不会派出第二个了。金老万送去了厚重的葬仪礼金。其手面之大,让前来吊唁的县衙官员、垦务督办、蒙古王公还有形形色色的教民所送礼品多少有些拿不出手来。不信教的乡亲们觉得金老万这事虽办得争气,可破费太大似乎不太值得。金老万说:花钱消灾,盼个太平日子吧,这还真得靠老约翰的上帝保佑。

五里村教堂的继任主教叫默里,是个比利时人,他被老约翰和老约翰的上帝压制了十年。他天天祈祷老约翰和老约翰的上帝快快回到天国去,他认为老约翰应当到天国侍奉上帝,为上帝煮杯咖啡什么的,然后无休止地探讨福音的奥妙,而不应当赖在这沃野千里的黄河滩上扯淡。默里非常欣赏这句中国话。这么块好地方,竟让老约翰变成了赎罪的祭坛,默里想起来就牙根痒痒。默里信奉自己的上帝,那就是火枪快炮。把老约翰安葬在黄河滩地的高岗子上,默里叫住了驻五里村的垦务督办杨旺。杨旺原来是从榆林城来的边商,说是边商,充其量是个贩针头线脑糖茶烟酒的丹门庆蒙古语货郎。身背肩挑,过沙漠,走草地,杨旺靠辛苦攒下了几个钱。后来跑到归化城贩烟土,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胡混。混到二十八上,还没娶下老婆,然后运气来了。丹丕勒老爷被砍头的那年孟春,杨旺竟变成垦务督办,跑到黑界地催银收租,还娶了垦局局长姚老爷的千金为太太。

何谓黑界地?黑界地就是史书上说的“皇借地。那是公元一六四九年,顺治皇帝朝鄂尔多斯王爷借的。这条皇借地南北宽五十里,东西长二千里,走势顺黄河曲弯。在这条皇借地里,严禁蒙人放牧汉人耕种,成为一条不见人间烟火的天然屏障,以企阻隔鄂尔多斯蒙古人同晋陕宁绥周边数省的汉人交往。一百多年来,草枯草荣,草荣草枯,这条借地草比人高,一眼望上去黑压压地生烟,人们将其称为黑界地。康熙三十五年即公元1697年,晋陕大旱,人们”易子而食,狼烟四起。次年,为了安置灾民,康熙下令沿黄河南北长探十里皇借地,用于放垦。鄂尔多斯黄河滩地,大都叫十里长滩,就是康熙爷十里长探探来的。垦令一放,周边四省的贫苦农民便聚伙而至,建起了村庄,开垦了土地。于是就有了专吃垦务饭的地主、商人和官兵。官垦、私垦会融在一起。十里长滩成了一个乱乱哄哄的大蜂窝。有跑马圈地的,有赶牛划圈占地的,你圈我的,我圈你的,狗扯连环一般。出现了凶杀械斗。敢下手的,杀人不眨眼的,便渐渐成了掌柜的。更有不要命的,把牛划进了长探之外的黑界地,引起了蒙人的不满和官兵的驱赶,还有被砍了脑壳的。有的掌柜买通了蒙族王公和官兵,私开黑界地便成了睁一眼,闭一眼的事。后来教会开进来了,在长探十里的黄河湾上一溜建起了七座教堂,以上帝的名义办垦务,自然畅通无阻。一下圈了近四百顷地,七座教堂像七条越吃越胖的大蚕爬在这条狭长的桑叶上吞吃。刮野鬼的庄户汉红了眼珠子,便兴起了义和团,双方拉锯般地杀来杀去,一批批庄户汉子倒在血泊中,而黑界地大多划在了教会和掌柜的名下。眼见白花花的银子流失,北京城的老佛爷慈禧太后自然心疼,决定移民实边,彻底开垦黑界地。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即公元1902年,钦命垦务大臣、兵部左侍郎贻谷亲抵归化,实施丈放。贻谷将黑界地划为仁义礼智信五段,分别设了垦局派了委员、督办和官兵收银收租。委员和督办们又联合教会、蒙古王公、商人、掌柜的,办起了垦局、股份公司,大批招募周边四省的农民开发黑界地。那时杨旺还在归化城倒腾买卖,想吃又探不上碟子,眼瞅着别人发垦务的财,自己只能着急得嘴角起火泡。他像没头苍蝇般跑垦务行辕,撞将军衙门,上下打点,四处活动,唾沫星子比银子扔得多,自然没什么大的收效。后来机会终于来了,所谓上天不负苦心人也不是枉说。

原来,黑界地中的仁段,属准格尔旗的地界。这仁段和绥远的清水河县,和林县,山西的偏关及河曲县隔河相望。黄河从仁段地甩弯,进入晋陕河谷。黄河拐弯处叫老龙口,修筑了堤坝,甩下了宽五里长四十里的滩地,人称四十里长滩。五里村和五里教堂就建在四十里长滩的五里处,算是紧贴着老龙口。五里教堂占的是东滩的平地,五里村在西滩,是稍稍隆起的滩岗子地。滩岗子往西就是黑界地仁段,早已被啃得七零八碎,同滩地打成了一片。所谓丈放就是为慈禧太后补办个正式手续。仁段的垦务督办、委员乘船东下至老龙口渡口,个个是踌躇满志,所谓丈放还不是说你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一多一少就是白银子,谁跟白银子过不去呢?偏偏有人跟白银子过不去,那就是准格尔旗的东协理丹丕勒老爷子。丹丕勒老爷子时年七十二岁,亲率蒙兵、家丁和不满丈放的蒙人、汉人,在滩岗子上架起土炮抬枪,严阵以待,就等丈放的垦务官员踏上黑界地。垦务官员多是爱钱又爱命的主儿,便把垦局设在五里村,而头头脑脑躲进了河东的河曲县衙内。隔三岔五过河督办一次,也不过是捞几两白银子。丹丕勒老爷子不光组织蒙人抗垦,还煽动种滩地的汉人抗交荒银。洋教士们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鼓动教民们两处拱火,好趁乱下爪子。垦局的官兵们有枪有炮,火气格外大,就办了几个抗交荒银的,押在河边用快枪揭天灵盖。枪一响,五里村炸了窝,丹丕勒的蒙兵率着乡亲们砸了垦局,打得几十名垦务官员四处逃窜。有姓盛的放垦委员躲进了五里教堂里,恳求仁慈的上帝保护。老约翰正手执十字架面对红眼珠的蒙汉乡亲,祈祷上帝的仁慈,愤怒的人浪冲得他晃晃,就像一只小划子在黄河浪涡里打漩。和蔼可亲的默里教士接待了这位惊魂未定的放垦委员,给他端来了热咖啡。微笑着劝他安心休息,待天黑一定把他送过河去;还未等他再表谢意,默里教士便走了出去。不大的工夫,屋外拥进几条面孔黧黑的大汉,放垦委员一看,认得是吃洋教的几个混混,全是一伙打瞎子,骂聋子,敲寡妇门扒绝户坟的灰人恶人。盛委员不禁有点恐慌,但硬撑着说:我是官差,默里教士的朋友,你们想做甚?

做甚?为首的混混狞笑了起来。他叫黄秃子,原先是个劁猪匠,一把刀子使得又快又狠,小到阉鸡,大到骟马,从不下第二刀,人称黄一刀。黄秃子见朝廷官府都怕洋人,便信了洋教。跟着洋教士趾高气扬,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下。做甚?黄秃子又重复了一句,阴沉下脸喝道:你狗儿的委员老爷先把衣服脱光了再说。其他几个混混也吼喊:脱光了再说。盛委员带着哭腔央告:让我见见默里洋老爷。黄秃子说:默里洋老爷正为你狗儿的灵魂升天做祷告哩!脱还是不脱?说着从腰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劁猪刀,一比划闪出一片寒光,吓得盛委员脱光了衣服,瘫在地上只叫大爷饶命。黄秃子说:默里洋老爷想借你的用一用。盛委员双手捂住羞处喊:你们是信上帝的哇,上帝救命!黄秃子说:我正愁没甚让上帝宽恕的。跪在地上对上帝说不出个二二五五,思谋来思谋去怪对不住人家上帝的。让人家宽恕你个甚?几个混混也说是这么个理。说着就捆绑委员的手脚,嘴巴也用臭袜子堵上了。黄秃子见盛委员吓得拉尿了一地,鄙夷地说瞧瞧这点出息。说着抓住委员那一嘟噜东西,嗖一刀便连根旋了下来。血滋滋乱蹿,盛委员像蚂蚱一样凭地蹦起老高,顷刻扭成了团。几个混混把委员窝巴窝巴塞进一条粗毛口袋里,黄秃子给默里出主意说:把这没的东西扔到金老万家门前,让官府治他的罪,咱把狗儿的地全占了,谁敢崩个屁?!

不,默里笑笑说,把他放到垦局门口。我要的是丹丕勒的脑袋,要的是整个仁段地。那个土财主金老万,我会收拾他的,但不是现在。我不会因小失大,一箭一雕,懂吗?一箭一雕!黄秃子说我懂,我懂,就像我割,一刀一个豁口,一刀一个血印印。黄秃子嘿嘿笑着,默里拍拍他的肩头说:你很聪明。黄秃子说:我学这么点儿本事,还不都是大人你手把手教的。可我总觉得在老约翰主教大人的治下,再有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默里说:我早说过了,一箭一雕。那是,那是,黄秃子头点得不断。默里又说:你不认为我们的约翰主教应该早一点和上帝见面吗?黄秃子打了个寒噤,磕巴了半天才说:你,你是说等不上他死了……

默里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