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后崩时,即指定立隆裕为太后。其遗诏中有“军国大事,摄政王当秉承后意办理”之语,故中间曾有垂帘复活之说,然实并无其事。但隆裕颇以摄政所为不当,诏令入宫申斥,则颇有之,其语亦秘不可闻矣。盖隆裕尚非有野心者也。
小德张之宫中关系,颇为外间腾播。但据闻小德张确系真正太监,其设法骗取宫中之钱,则实有之。先此,宫中有佛殿数座,自西后时已旷废。小德张乃耸恿隆裕修理,报销至二百余万。其时之内务府大臣奎乐峰,自请处分,谓报销太不实在。隆裕以经手者为小德张,默然不问,则其深得宠眷可知。又隆裕服阕时,须换青轿,改坐黄轿,制轿之费至七十余万,亦小德张所经手。其时势焰薰赫,大官中盖多有与之结义为兄弟者。然颇闻自共和宣布后,小德张颇谨饬改过。世续既渐不能约束一切,一日议裁减宫中炭费,而内监及内务府人员抗不遵命,竟至宫中无炭可烧。小德张乃云:“不碍,咱们可到外边买去。”
隆裕病笃时,溥伦荐曹某入诊。其时后盖被三四重,面冷如冰,而房中炉火甚炽,重幕四周。溥伦与医生汗流如注,溥伦谓:“屋内如此,即好人亦须病,何况病人!”乃稍开放窗幕。曹医开方,中有一药,与御医意见不合,曹争之甚烈。其宫中故事,御医与内监均结合一致。溥伦恐有意外,小德张乃云:“无碍,我自煎之。”盖非复前此之跋扈贪冒矣。某当局者言共和宣布后,宫中小监颇持小德张短长,甚至以宗社党相吓,其囊橐颇为此辈所掠夺。及隆裕后逝,瑜妃命小德张往见,小德张称疾不往焉。
隆裕后之生平,既半生归于潜废,及共和宣布时,言论丰采乃稍为外间所知。后既力主共和,故对于维持大局,排斥万难。先是皇族会议时,恭王溥伟反对最力。翌日乃请独见,后大怒曰:“国家没有事的时候,被他们闹得如此之糟;今日糟得这宗地步,他们又来闹了。我是不愿意见他们的。”遂斥不之见。召见时,谭学衡(其时海军大臣)力谓“德宗首创宪政,功德在民,其志未终,隐恨而没。今太后赞成共和,则上足以继德宗之遗志,流芳万世”云云。后慨然而道,谓:“我亦知天下系公产,并非满洲私物。但满洲既已遗传二百余载,我只求德宗陵寝可以修造,皇室地位不至坠落,则亦无恨。至于皇帝虽小,将来大时自有我担责任。”因此乃有优待皇室条件之发生。及条件既上,隆裕颇以“大清皇帝仍称皇帝,处以外国君主之礼”条下,无“永远勿替”字样为言,其态度甚果决,论旨亦极明瞭云。
自共和宣布后,后居宫中,少与外间人相接。故北京兵变时,亦隐隐只闻炮声,不知何事。以其父家被劫三四日后,乃有家人报知,颇为流涕;其先则宫中人秘不使闻知也。又闻后与宣统颇疏隔,养侍之事,一以委之按班(即奉派服侍之太监)。故颇起居无节,饮食不时。按班常挟水果袋相随,日食水果无数云。
后之病始于壬子冬间,为臌胀病。前此寿诞,勉强出御,退后遂至不起。逝世在卯前二时,时方深夜,世续、溥伦及醇王皆随侍。今外间颇传醇王曾奉遗诏,有掌管宫中事务之权,而宫中人则有云无之者。据闻其时确由溥伦等拟议如此,但须照旧例述旨,而其时后昏瞀不知人事;续等大声云云,皆不之省,乃由小德张在枕侧大声而言,谓:“今世续等以太后欠安,宫中事务,请旨命醇王管理。”如是者三,后乃微微点首。良久良久,出一语云:“叫皇帝来。”及抱溥仪至,后乃指之而言曰:“太小,你们不要难为他。”如是遂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