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拿破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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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江(11)

这个家族里唯一勤勉、严肃、忠诚,且大多数时候都很明理的是拿破仑的继子欧仁。皇帝很喜欢他,一有机会就当众赞扬他。欧仁现在是意大利的总督,又是巴伐利亚公主的丈夫。拿破仑写信给他说:“你工作太勤奋了,亲爱的儿子。这对你来说是不错,但是你的夫人很年轻,还有孕在身……为什么不抽时间陪陪她,每周去一次戏院呢?工作花不了多少时间。我的生活与你的一样,但我夫人已不再年轻……而且我要做的事比你多!”他要求儿媳务必生个男丁,因为奥坦丝的儿子只有一条命,而皇族的血统需要足够的保障。因此他写道:“请别给我生女孩。我这里有个方子:每天喝点纯葡萄酒。可是你不会相信我!”当儿媳还是产下一个女婴时,他却说:“如果头胎是女孩的话,她肯定还能生一打小孩!”

拿破仑这个修辞大师就是如此善于应付各种场合。他时而恫吓,时而赞美,时而鼓励,时而惩戒,时而游说。他用所有这一切方式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人,包括他的家人。

皇帝的母亲如今住在巴黎,在她儿子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过着严肃、低调的生活。她关注着一切,在子女间充当调和者的角色。皇帝让她入住特利亚农宫,每年给她100万法郎的生活费。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她还是如此节俭,没多久便有人觉得她吝啬,而她也确实吝啬。对此她解释说:“我们科西嘉人经历过很多次革命。如果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那么我的孩子将会怎样?他们求助于母亲,总比向陌生人求助却没人理睬好!”有时她也会款待宾客,言行举止中流露出天然的威严,比她那些贵为国王的孩子更有王家风范。当有人为她手中的玻璃珠值多少钱而争论时,她笑着说:“哦,不,我不会受别人的影响。我不像我的女儿们那样喜欢摆公主的派头。”虽然她贵为法国皇帝及一群国王和公主的母亲,但她经常叹息身边没有一个知心可靠的人。她只偶尔跟老友们打打牌,或是在晚上跟自己忠实的婢女谈起“往日的快乐时光……所有的人都称我是世上最幸福的母亲,其实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每次听到战报,我都会全身战栗,害怕听到皇帝死在战场上”。

按照她贵族世家的习俗,每个星期日她都会与子女们在杜伊勒利宫共进午餐。她并不总是听从皇帝的话。如果强迫她服从,她就会不悦。皇帝心中明白,她骄傲的心使她无法接受他们母子之间的这种关系。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长得越来越像母亲,尤其是额头、嘴、眼睛和双手。有时他会开玩笑地问母亲:

“您是不是觉得宫廷生活很无聊?看看您的女儿们吧!您不必把钱都存起来,应该把它花光。”

“那你就该给我200万,而不是100万。因为我必须节俭,这是我的天性。”

她对谄媚之徒的觉察,跟拿破仑一样敏锐。只要有必要,她就会提醒他远离那些小人。她从不替自己索取什么,但若有科西嘉人前来找她,她总会帮他们求情,特别是对她家族的世交,她更是尽心竭力。有一天,她终于唯一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愿望:将科西嘉的首府由科尔特迁到阿雅克修。这是她表现家族自豪感的方式。皇帝颁布了一道法令,满足了她的这个愿望。皇帝很能理解她。当她离开房间的时候,他说:“我的母亲天生具有治国之才。”

可是,她无法使皇帝为吕西安做任何事。“我最爱的就是他,”她说,“因为他的境遇最糟。”皇帝却不为所动。他说:“现在任何感情都必须向国家利益让步。我只承认站在我这一边的人是亲人。谁不跟我一路,谁就不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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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大帝 与柏林的紧张关系 不平静的普鲁士

对普鲁士的最后警告 耶拿 两位德意志女性 腓特烈大帝的剑 英国被封锁 无忧宫里的幻想 “我有儿子了!”

在巴黎拿破仑的书房里,有一个证人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动静,那就是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青铜像。

他是听着这位伟大的普鲁士统帅的威名长大的。腓特烈大帝去世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尉官。与那个时代所有的将军一样,他学过这位大帝的新作战艺术。他至今仍敬佩陌生的普鲁士军队,尽管腓特烈大帝目前的继承人——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在指挥普军与法军交战时表现不佳。他很清楚威廉三世的愚蠢软弱,却仍一再与之结盟,并试图从普鲁士与奥地利和俄国的矛盾中渔利,其原因之一便是对这支欧洲18世纪唯一威名赫赫的外国军队,心中一直暗暗佩服。直到普鲁士未向他展示最强的一面——军事,而是向他展示最弱的一面——政治时,他对它的尊敬才开始减退。

去年,奥斯特里茨战役尚未打响时,他就向普鲁士提出结盟。特拉法加一战后,弗兰西斯和亚历山大向普鲁士频频示好,普鲁士本可阻止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发生,但软弱的威廉三世举棋不定,一再试图通过中立获得好处。现在,法国已变得空前强大,普鲁士却准备向法国开战,其最先的借口是:去年拿破仑率军在安斯巴赫附近穿越了普鲁士领土。

事实上,普鲁士国王真正的动机是顾虑民主人士的情绪,担心国民的愤恨,尤其是因为他对几位好战将领的忠诚抱有怀疑。在纽伦堡,一名书商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因为他在法国按照条约驻军的地方传播一份诽谤法军的资料。这个判决在形式上是合理的,但它引起的道德激愤更为合理。拿破仑深知这一点。为了避免战争,他建议双方撤兵,并派特使转告国王说,如果驻威斯特法利亚的法军令他不快,尽管直言。然后他亲自写信给国王:“我坚定地维护我们的联盟……但如果您给我的答复显示出,您要结束这一同盟,将一切诉诸武力,那么我当然不得不应战。但无论战争结果如何,我维护联盟的态度始终如一。我认为这次战争是不义的,因此我届时仍会建议讲和。”

然而,背地里他带着恼怒与蔑视,说了普鲁士许多坏话。他怎么都不愿相信“普鲁士会如此疯狂……它的内阁无足轻重,它的君主软弱无能,它的朝政被一群乳臭未干的、鲁莽的军官所把持”。

一直到开战前两个星期,拿破仑还是不相信战争真的会爆发。

他错了。普鲁士军队里的贵族们曾在腓特烈大帝的率领下击败过法军,但后来他们竟被法军打败。现在他们要报仇雪耻。民众怀着强烈的民族意识准备“孤注一掷”,他们关注并信赖他们的救世主——普鲁士王后。普鲁士与沙皇已经结成同盟。自从在柏林与沙皇碰面后,王后就觉得他比她的丈夫更有男子气概。自此以后,这位王后便强烈地要求发动战争。奥斯特里茨一役后,亚历山大迅速退回本国,等待良机。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据塔列朗讲述,“拿破仑心中对此次战争充满了不安”。腓特烈大帝军队的赫赫威名令他心驰神往,而他还从未与一支久负盛名的军队交战过。“我想,对付普军要比对付奥军困难得多。”这样就更须尽快渡过莱茵河!在急行军一个星期后,他首次向敌人发动进攻:在萨尔费尔德附近,普军最优秀的一员——路易·斐迪南德亲王阵亡。

普鲁士军队一片混乱,对此普鲁士国王难辞其咎。当沙恩霍斯特将军建议提前两个星期向法军进攻时,这位优柔寡断的君主却一等再等。担任军队总司令的是不伦瑞克公爵,但是国王没有任其指挥,反而在最后时刻亲临前线。“我们不知道军队是由国王还是公爵领导。”本应由公爵发布命令的时候,公爵却听命于国王。等级问题使军队划分为三部分,因为“执政的”霍恩洛厄亲王不可能在一位公爵的指挥下作战。此时敌人又一次伸出了友谊之手:在主战役打响的两天前,拿破仑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再次写信给普鲁士国王:

“我不想从您幕僚的愚蠢中捞取好处,他们让您在政治上所犯的错误令全欧洲都为之震惊……战争就这样开始了……为什么要使我们的臣民互相残杀?靠牺牲我的子民的生命换取的胜利,我毫不稀罕。如果我从未打过仗,从而害怕战场上的失败,那我自然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陛下,您将被打败。您将无谓地牺牲自己安静的生活和臣民的生命,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自己开脱……我不想从陛下这里获取任何东西,也从未向您要过什么。这场战争毫无政治意义!我知道,我的这封信也许会刺伤您敏感的自尊心,但迫于形势,我不得不把话挑明。我告诉您我的想法是怎样的……请您让您和您的国家重归安宁吧!即便您再也无法把我看作您的盟友,但是您应该了解……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决不同在工商业和政治上并不与我为敌的国王进行流血战争。”

普鲁士王后路易丝跟随丈夫来到前线。这个女子本性中对和平的热爱,已经超过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将军所能忍受的程度。但即便是她,也同意将军们对拿破仑写此信的动机的嘲讽,认为他是害怕自己大难临头。难道她不知道,上天特意安排她在这个时刻走到两个男人之间,是为了让她帮助她那软弱的丈夫,从而使这场争端以人道的方式得到解决?不!在她看来,拿破仑不过是“一个从泥浆里爬上来的地狱恶魔”,明天便会完蛋!

“我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恶魔”正在给妻子写信,“一切都如我希望的那样。普鲁士国王和王后在埃尔富特。如果他们想观战的话,他们可以享受到这恐怖的娱乐。我感觉很好。虽然每天行军20到25英里,但我还是胖了。我8点睡觉,半夜起来,有时我会想,你这个时候还没睡呢。”开战前的最后一夜,他不再睡觉。3点时,一名军官建议他睡一会儿,他喊道:“不行!我的计划在这里(额头),但还没有落实在地图上!”很快,他就部署了整个计划。“你明白了吧……请你骑上马,替我找一处能纵览战场全局的地方。我6点过来。”然后他倒在行军床上,很快睡着了。

这天夜里,普鲁士军队的大本营得悉法军有意外的调动,却决定延迟到第二天早晨才商议对策。而此时,法国皇帝骑马巡视前线,鼓舞他的近卫军,让他们重温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辉煌。

然后,拿破仑在耶拿附近击败普军。在同一时刻,达武在奥尔施丹特也大获全胜。

当勇敢的不伦瑞克公爵受到致命重伤后,没有人敢接过他的指挥权。群龙无首,腓特烈大帝的军队溃不成军,经萨克森向东逃逸。

“亲爱的,我对普鲁士略施小计,于昨天大获全胜,俘虏2万名敌人,缴获100来门大炮和一些军旗……两天来我都在露天过夜。我很好。请保重身体并爱我。”

在魏玛,他遇见了临时执政的公爵夫人。她的丈夫卡尔·奥古斯特公爵20年来积极主战,且狂热地喜爱普鲁士。他不顾那位最老的大臣的忠告,总是与拿破仑为敌。在耶拿一役中,他作为一名普鲁士将领,不得不逃之夭夭。没人知道他的去向。整个宫廷也逃离魏玛,只剩下公爵夫人和大臣歌德。皇帝一看到她就说:“我对你表示同情!公爵怎可以……”他向来反对女人执政,尤其是德意志女人。出乎他意料的是,公爵夫人的回答清楚、简洁,而且态度不卑不亢。她自豪地谈起公爵与普鲁士之间长久的友谊,皇帝听得愣住了,对这位女士变得彬彬有礼。晚上,拿破仑又来找她,与她做了一次长谈,先说明必须废除她的这个公国,但保证对她的这块领地秋毫无犯。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个女子从不干涉政事,到了现在也不在这方面装模作样。只因为逃跑的那个人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必须替他说话。她还以大方的态度为自己的国家求情。她既不谄媚,也不恼怒,态度不卑不亢,作为一个被战胜的君主来说,这种风度最合适不过了。数年后,皇帝还会想起并向人提起她,这个凭自己的内涵拯救了国家和王朝的女人。

在柏林他遇见了另一个女人。哈茨菲尔德伯爵曾代表柏林与战胜者谈判,在写信给一个被击溃的将军时,不小心将法军实力透露了出来。这封信被截获了。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军事法庭将此人以间谍罪处死。贝尔蒂埃故意迟迟不执行命令,拉普则尽力平息拿破仑的怒气。在一次会见时,哈茨菲尔德伯爵夫人被带来见拿破仑。伯爵夫人跪倒在他的脚下。他请她到波茨坦宫去。“当我把她丈夫的信给她看时,她坦诚以告,呜咽中带着深情。她说:‘是的,这当然是他的亲笔信。’她念信时的语气深深打动了我。我很同情她。”“你看到了,”他以这句话结束了给约瑟芬的信,“我爱善良、质朴和温柔的女子。”

——爱?他是大权在握的人。伯爵夫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女人,拿破仑都没注意到她的容貌和服饰。但是这种自然流露的感情,女人温柔的请求,她的眼泪和沉默,令他如此动容,竟然将信扔进火炉,说道:“我手头唯一的证据已经烧毁了。现在您的丈夫安全了。”

拿破仑就这样对待两个德意志贵夫人,以及她们那曾经对抗他的丈夫,只因为她们的语气深深地触动了他。

他不喜欢普鲁士王后路易丝,因为她过于热衷政治,策动她的夫君发动战争,促使她的夫君在可以享受荣耀与和平的时候去冒险,这是拿破仑所不能忍受的。因为她一有机会就向拿破仑挑衅,促使拿破仑决意夺去她女性的尊严。他在一份正式公告中嘲弄她说:“她是一个只有容貌没有头脑的女人……由于给自己的国家带来深重灾难,她将备受良心的谴责。她的丈夫是个为人民的幸福和安宁着想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