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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既做航空人, 就得有担当

———中航工业副总经理李玉海忆罗阳

记者: 刘文波

中航工业沈阳所曾经闻名业内外的“七匹狼”团队成员,包括李玉海、方玉峰、孙聪、罗阳、赵波、刘华翔、王宗文。他们后来都离开了沈阳所,在各自的单位担任重要职务。罗阳追悼会上,6个兄弟排成一行,与罗阳做最后的诀别。

中航工业副总经理李玉海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擦干眼泪,掩埋战友的遗体,继续再创奇迹。

我们的喜悦别人体会不到

记者:“七匹狼”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李玉海: 1999年沈阳所新一届班子建成的时候,接过了历史的接力棒。当时正值国家改革、改制时期。我所的班子面临着两重重任,一边是国企改革,另一边是重点型号任务。因此我们开始了结构调整。当时的班子是9 个人,7个年轻人,2个老同志。有些员工说有2只老虎、7匹狼,当时是个贬义词。那时我在看《狼图腾》,看到狼的习性: 团队、激情、担当和忍耐,正适合我们班子建设。后来我所班子就按狼团队来建设。当时我是所长,罗阳

是书记,我们两个是“头狼”。

久而久之,大家发现我们这些人的团结、奋斗,有战斗力,慢慢就认可了。很多职工也称我们“七匹狼”,这个称号渐渐地由沈阳地区传遍了全行业。

记者: 20世纪80年代,正是“搞导弹不如卖茶蛋、造飞机不如卖烧鸡”的年代,军工到底低迷到什么程度?

李玉海: 那时航空确实是低迷的,国家对军工行业投入很少,整个集团也没有几个型号。那时还有出国热、外企热等,外界诱惑大。而我们的工资少,到了年末,都借钱发工资。

记者: 你们想过要放弃么?为什么?

李玉海: 从来没有。即使我于1988 年出国工作两年也没有想过要放弃。我们有中国航空的梦想啊!我们是“文化大革命”后第一、第二批入学的,都怀揣着梦想,想要为航空事业、为国家做点什么。沈阳所有很好的传统,出了那么多院士。老一辈的言传身教,让我们觉得这里是我们施展才华、航空报国的理想舞台,只要我们能坚持住。

记者: 什么时候树立起航空理想的?

李玉海: 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对国家就有很深厚的感情,国家在心中地位很高,到了大学,更是如此。当年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看到是航空专业,就觉得很神秘和神圣。到了沈阳所,又见到了让我们敬仰的顾诵芬、李明、李天、杨凤田等几位院士。那时就有了理想信念,后来逐步成长,有责任,有担当,这才构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品格,罗阳是我们的典型代表。

记者: 那时候你们都是小伙子,会彼此谈理想,会感到迷茫么?

李玉海: 不会。沈阳所是学术、业务气氛很浓的地方,我们在一起谈的都是老前辈。理想藏在心中。

但是,当我们从技术线转到管理线时,也有茫然。罗阳也是如此。

在沈阳所,总师是很受人尊敬的。我们追求的是专业总师,而非所长。我们的偶像是赵培林、解思适等人,航空工业领军人物。罗阳没有向我说过他的偶像是谁,但是我想应该是吴正勇这样的老一辈专业人才,我们崇拜的都是本专业最牛的人。因此,从技术岗位到组织部,他挣扎了很久。但是一旦组织上决定了,他就很好地执行。这就是罗阳。

记者: 20世纪80年代末直到2000年,中国军工行业都是在寂寞地坚守,是什么原因使你们能够坚守下来?

李玉海: 是信念和忍耐力。飞机技术是持续进步的,特别是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周边形势非常复杂,国家要想强大,离不开强大的国防。沈阳所从“六五”到“十五”,预研不断; 虽然钱不多,但是一直有课题; 有了技术积淀,我们在需要的时候才能拿得出手。那时尽管型号没有现在多,但是队伍建设、技术进步一直没有停止,沈阳所的预研,每一个阶段都有成果,我们的喜悦别人体会不到。所以我们不苦,物资上我们不丰富,但是精神上我们很丰富,很满足。这一点,罗阳和我们一样,是有同感的。

拥有使命感,才觉担子重

记者: 在歼15等型号的研制中,孙聪是总设计师,罗阳是研制现场总指挥,他们俩配合得怎么样?

李玉海: 他们两个配合得相当默契。原来,计划经济体制,科研单位设计图样、再经工厂制造,最终形成产品。那时还没有知识产权的说法,对研究所来说就是刚生下的孩子就被人抱走了,最后上级机关是关注终端产品,关注工厂,研究所就会觉得好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有些技术问题、厂所意见不统一,要吵。

吵是正常的,特别是某些型号是多系统、高技术、高密集度的巨系统工程,如果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反而是不科学的。如果不吵了,我这个总指挥倒是有些担心了。

沈飞是最终产品形成厂,电子、金属及非金属各系统,都要进行集成。比如工厂在进度上要求某时候要装某个产品,但成品厂产品没到。要想赶上进度,罗阳就要协调,要做个假件,先把工艺、流程走通,限期让成品厂做出产品,然后再把假件换下来。这样的例子很多。

记者: 在歼15的项目中,罗阳是现场总指挥,你是行政总指挥,你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李玉海: 困难有很多。根据型号研制节点,我们都是在倒排任务,比如,着舰时间,在沈阳要制定个首飞时间,但飞机是高技术、多系统、高密集度的巨系统工程,要有大量的试验。只要有问题,就得自己去解决,我这个总指挥主要协调总工程师系统、总设计师系统和总质量师系统,全国的资源保障。现场总指挥就是总集成的,各单位都要到现场进行总集成,这时候就应该是总工程师在工作,罗阳的主力部队是总工程师队伍,但同时要有总设计师系统和总质量师系统协调问题,罗阳的最大困难是时间,最大的技术难题在总设计师那里。

记者: 时间一开始就定下来了,如果借口说技术攻关攻不下来,可以么?李玉海: 可以。但是如果完不成,就是我们的责任没有尽到。就是我们的信誉问题。我们与部队签订合同,就是承诺,一诺千金。如果节点没守住,就对不住我们的良心,对不住我们的客户,对不住我们的职工,这是罗阳说的。

这几年型号的任务太重了,两个重点型号4天之内首飞。选他做现场总指挥,这个帅旗必须他扛啊。只有一个歼15 ,绝对累不坏罗阳,是有很多型号在做,是有更多的担当。

压力来自于哪里?压力来自于责任心、事业心、紧迫感、荣誉感。我们搞军工的,与国防密切相关,国强必须国防强。这就是我们的紧迫感。我们必须不辱使命。罗阳是这样,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