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连杉后,她们在国内旅行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后,最后决定住在纽约市郊的佛拉斯特丘陵区。在这风景优美的地方,她们买下一栋小屋,取名叫“沼泽之城”,海伦、莎莉文老师、汤姆逊小姐在这栋小屋中住了下来。
1918年,她们还没有把新居完全安顿好,就接到一封意外的信。
信是法兰西斯·米拉博士所写,他表示有意将海伦的《少女时代》一书拍成电影,而且希望海伦参加演出,自己演自己。
海伦接信后满心欢喜,因为她认为把她个人的这段经历拍成电影必可鼓舞那些不幸者的勇气。如此大好的机会她怎能放过?于是,她立即复信答应那位博士的邀约。
海伦去好莱坞拍片,只带汤姆逊小姐同行,莎莉文老师留在家中,因为从纽约到好莱坞,要经过千里迢迢的长途跋涉,莎莉文老师的身体不适宜。
编剧根据《少女时代》一书,写出了分镜头剧本,改编后的电影名为《救济》,命意为有千百万盲童等待社会福利事业的救济。导演是因《青鸟》一片而闻名的乔治·普拉特先生。海伦等到达好莱坞后,经过一段时期熟悉环境,电影正式开拍。首先进行片头摄影,普拉特先生以敲打桌子为信号与海伦沟通。他们工作的过程通常是:汤姆逊小姐看过剧本后,并听取导演的指示,然后把这些写在海伦手上,等她完全了解后,再听导演敲桌子指挥进行。例如:
“面对太阳举起手来(所谓的太阳就是一盏亮度很强的大灯)——(敲桌声!)”
“面露惊愕的表情找寻鸟声的来源——(敲桌声!)”
拍摄工作就在这种情形下进行。有时,导演会亲自在海伦手上写几句话,例如:“不要害怕,在笼子里的不是狮子,只是一只小金丝雀罢了。”
海伦从未拍过影片,一站到摄影机前就浑身不自在,强烈的灯光聚集在她身上,老是觉得全身热烘烘的,汗水直往下流。要在摄影机前很自然地表演,着实不容易。偏偏导演一下子要求她笑,一下子又要她皱眉沉思,她的情绪无法转变得这么快,有时只有茫然发呆。
幸好海伦亲自扮演的戏不多。描述她少女时代和大学时代的戏分别由两位年青的女明星扮演,这两人当然既不聋也不瞎,可是却能把这个角色演得维妙维肖。
电影中有些角色是对海伦的人生道路有重要影响的人物,例如:
著名的传道家菲利普斯·布鲁克斯大主教。海伦小时候最喜欢坐在大主教的膝上。
美国诗人、医生欧立巴·霍姆斯博士,他一直是海伦和莎莉文老师生活上的最大资助者。
大作家马克·吐温,海伦在精神上的导师。
大科学家亚历山大·贝尔博士,海伦的良师益友,一生致力于聋哑教育。
匹兹堡的威廉·苏夫人,非常仁厚的慈善家,她把海伦和莎莉文老师视同她的亲人一般关怀和照顾,不管自己有多忙,只要海伦她们有了困难,她一定抛下一切来替她们解决问题。
洛奇先生,他不但资助海伦上大学,而且还供给她与莎莉文老师的生活费。
影片中有一个大聚会的场面,让所有曾经协助过海伦的人都一起出现在宴会上,包括那些已经去世的好友在内。这些人都由替身来演。
海伦演这场戏时,感到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到了天国,她又看到了已经死了20年的父亲。还有布鲁克斯主教、霍姆斯博士、洛奇博士以及苏夫人,这些过世的人都各有“替身”。她与这些十分熟悉的亲朋戚友们又欢聚一堂了。不过,当她与他们握手时,他们的手都很温暖,一点也不像死人。他们讲话的语气与神态,与她熟知的那些朋友完全不一样,当他们猛地开口对她说话时,她有一种刚从梦中被惊醒的错愕感。在宴会将结束时,海伦念了一段有意义的台词:“目前全国约有八万名的盲人正处在可怜的境况中,他们孤苦无援,而我们的社会目前又没有完善的制度可以帮助他们……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从不知生存的喜悦的情况下含恨而终!……因此,我们应该决心为这些人谋更好的生活,让这个世界成为更幸福,更美好。”
影片拍完一大半,大家忽然发现这部片子缺乏高潮。海伦一辈子没有伟大的恋人,一生太平淡了。干脆替她捏造一个恋人好了!但导演始终反对这种论调,认为是画蛇添足。最后决定要穿插几场比较戏剧性的场面。
一个场面是莎莉文老师在试过各种方法,而年幼的海伦仍然听不懂时,她不禁跌入失望灰心的深渊中,此时基督出现了,他对老师说:“要协助幼小的心灵来到我这儿,不要放弃她。”于是莎莉文老师再度鼓起了勇气。
尤其是结尾的一场戏,简直是异想天开。他们要海伦扮成和平使者,像圣女贞德一样骑着白马,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谁知他们找到的一匹白马十分活泼,跑起来的冲劲十分惊人。好几次海伦都差点被摔下马来。她战战兢兢骑了一段路后,那匹白马忽做人立状,一时间把海伦吓坏了,幸好旁边有位摄影记者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拉住马缰使它再度站好,否则她一定会摔个大筋斗。
这部片子拍成公映后,普遍获得好评,但票房价值不佳。
拍完戏后,海伦回家宁静地生活了两年。
杂技场的生涯
美国是个商品经济的社会,清规戒律少,有名望的人为了挣钱糊口,往往也愿意降尊纡贵,去做些较低层次的工作。
海伦为了替莎莉文老师储下一笔养老金,决定从1920年起进入波多大厦的杂技场参加客串演出,一直到1924年春。当然,这4年闻她与莎莉文老师并不是持续不断地参加演出,一开始,她们只是偶尔参加到纽约、新英格兰或加拿大的巡回演出。1921年至1922年期间,则在美国国内表演。
她们在杂技场演出的消息传出后,曾受到某些卫道人士的非难:“你们瞧,海伦这个人,为了出名竟不择手段。”有些好心人也劝海伦不要投身卖艺圈。但海伦仍旧我行我素,她是个热爱自由的人,认为按自己的意志行事无可厚非。这种工作比起写稿来,不仅轻松得多,而且收入也丰。演出也没有演讲那么辛苦,为了演讲有时一天要连赶好几个地方,饱受奔波之苦,参加杂技团表演,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星期以上。生活比较安定。从事这种工作,海伦在身心上都感到愉快。由此可见,她是个不重虚名注重实惠的人。
演出的过程也很简单,通常由莎莉文老师先说明教育海伦的方式,然后由海伦做简单的自我介绍。最后是海伦来回答观众们提出的问题。观众的问题有时很怪,但海伦总是能巧妙地回答,因为她机敏过人,任何人也难不倒她。演出只是下午、晚上各一场,每场仅20多分钟。海伦完全可以应付裕如。
慈母去世
1924年春季的某天,海伦正在洛杉矶的某处演出,临上台表演之前两小时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在此之前,她不曾得到任何母亲生病的消息,因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在她的眼中,母亲太神圣了。父亲去世时她才14岁,还不了解死别的悲痛。由于她与母亲相处的时日较长,感情很深,所以听到慈母去世噩耗之时,是她一生中最哀伤的一刻。
海伦幼时患了一场大病,因此变得又盲又聋,当时她母亲才23岁。年轻的母亲从此生活在悲痛的辛苦岁月中,母亲曾对海伦说,她常常一早醒来,脑中第一个闪出的念头就是海伦的问题,晚上临睡前,也经常为此担心。海伦长大后,虽然尽量学习独立,希望不使母亲操心。可做母亲的必然常常为自己的残缺的女儿暗自饮泣!母亲的手患有关节炎,写起信来很吃力,可是为了海伦,常常费劲地写点字的信寄给她。
在海伦之后,母亲又生下一个妹妹,隔了5年,再生下弟弟菲利浦,他们两人的诞生多少为她带来一些安慰。
海伦父亲过世后,母亲独力担负起养育弟妹的责任,日子过得很艰苦。海伦的母亲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对女红或家事都不太感兴趣,出嫁以后,却不得不挑起家庭中一半的重担,不但要监督黑人做工,又要帮着种菜、喂家畜,还要自己做各种食物,如火腿、腌肉等,小孩子的衣服也得自己动手剪裁。反正,属于美国南方家庭那些繁杂的家务,母亲都得一手包办。
海伦的母亲在娘家时,是一位感情敏锐、神经脆弱的娇小姐,可她怎么能够承受那么多的琐碎而繁剧的家务呢?莎莉文老师常常对此表示不可思议而夸赞海伦的母亲。更令人折服的是,从未听这位母亲发过一句牢骚,她总是默默地做着,她的性格天生内向,不太开朗,又遭中年丧偶、长女残疾等不幸,便愈来愈不喜欢说话,心情更落寞了。
她母亲在世时也常说,将来年老的时候,不希望太麻烦别人,宁可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这句话不幸成谶。她去世时正住在海伦的妹妹那儿,她安详平静地告别人世,没有惊动任何人,事后才被人发现的。
海伦刚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时,身上每一寸肌肉几乎都想痛哭出声。可是,她竟表现得很坚强,在台上表演时镇定如常,没有一个观众知道她刚听到如此不幸的消息。
当下,有一位观众问她:“你幸福吗?”
海伦听了这个问题,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可是强忍住了,同时尽量平静地回答:“是的!我很幸福,因为我相信上帝。”
当她回到后台,内心的悲哀再也无法压抑,一下子全爆发出来,她放声大哭起来。她悲痛得无法思维,无法动作。虽然,她知道在“永恒的国度”里,总有一天可以再见到母亲,可是眼前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是何等寂寞啊。
为盲人募捐
母亲逝世后,海伦停止了演出等营利性活动,一心一意投入了为盲人募捐的工作。
这项劝募活动是由美国盲人事业家协会主持的。该会成立于1921年,纽约的麦格尔先生是该会的首任会长。1924年,协会决定向社会大众去筹募基金,因此希望海伦和莎莉文老师共襄义举。这笔劝募基金的目的,在于协助盲人们学得能够自立的一技之长,而且提供他们一展所长的场所;另外,也要帮助那些有天赋而家境贫寒的盲人,使他们的才能得以发挥,例如有音乐天赋,却因家贫买不起钢琴、小提琴等昂贵乐器者。事实上,这类被埋没的天才委实不少。
从那时候开始,前后大约三年左右的时间,海伦跑遍了全国的每个角落,访问过123个大小城市,参加过249场集会,对二十余万听众演讲过。此外,还动员了各种团体与组织,如报纸、教会、学校、犹太教会堂、妇女会、少年团体、少女团体、服务社团等,这些团体都经常集会募款,大力赞助救济盲人的运动。
由于美国盲人事业家协会的成立,使得原本百家杂陈的英语盲文点字得以统一。不仅如此,第一座国立盲人图书馆成立了,美国政府更拨出一大笔经费来出版盲文点字书籍。紧接着,各州的红十字会也成立附属的盲文点字机构,专门负责把书翻成点字。
1926年冬天,海伦跟莎莉文老师前往白宫拜见柯立芝总统,他十分亲切地欢迎她们,然后又很热心地听她们向他报告有关盲人协会的情况。最后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告诉她说:“我觉得你们所做的工作非常了不起,只要是我的能力所及,一定全力协助。”
这位总统果真说到做到,他后来还当了盲人协会的名誉主席,还捐了不少钱给基金会。总统夫人也参加了这方面的工作,替聋哑人争取了不少福利。
海伦和莎莉文老师曾经拜访过盲人议员汤玛斯·希尔先生及赖辛浦夫妇,他们也都鼎力相助。
在底特律,当地的残障者保护联盟的会长卡米尔先生是海伦多年的好友,他义不容辞地向市民们极力呼吁,结果海伦等虽只在该地集会一次,便募得4.2万美元。不仅如此,会后她们又陆续收到不少捐款。
费城的募款也是很成功的,募捐委员会的委员莱克博士十分热心地向民众劝募,仅仅一个星期天下午就募到了2.2万美元。
1927年,海伦写的《我的宗教》一书出版。
1928年,海伦完成《中流》一书,这本书是她继《少女时代》后,写的第二本自传。
1927—1928年间,海伦埋头写她的自传,没有从事劝募活动,但一般人已经知道她们的组织的存在,因此仍有捐款陆续汇来。例如,大富翁洛克斐勒、麦克尔先生等人,都捐了不少钱。汤姆逊小姐每次拆信时,都有支票从信封里滑落下来。这些信件来自各阶层,有学生、劳工、军人等;来自各个国家,包括德国人、意大利人、中国人,其中也不乏同样是残障者。
某个早晨,邮差送来一封来自底特律的信,署名是“一位贫苦的女工”,她捐了一美元。
纽约的一位残障的少年捐了500美元,而且附上一支美丽的玫瑰花。
这位少年不久就亡故了,可是他的一番美意却水留人伺。
海伦的朋友
海伦48岁那年(1928年),她的自传体著作《中流》脱稿了。帮助她出版这本书的是她在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佛尔克·古勃特。他在1903年就创立了古勃特出版社,当时就出版了海伦的第一部自传《我的生涯》。1930年,这家出版社又出版了她的《中流》。
海伦在《中流》这部书中讲到自己的广泛交游。她与印度诗人泰戈尔、发明大王爱迪生、汽车大王福特等人的会见。
当海伦还住在连杉的时候,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印度诗人泰戈尔先生曾专程来访。海伦素来很喜欢泰戈尔的诗集,看了不少他的作品,从其中深深感觉出他对人类的那份爱心,能看到这位诗人,她引为平生莫大的光荣。
海伦描述自己对这位诗人的印象说:“他长得非常高大,蓬松的头发呈灰色,几乎与脸上的络腮胡子分不清楚,令我想起圣经上所记载的先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