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陈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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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次革命(2)

在这封信中,蒋介石对二次革命中国民党的分析,与孙中山、陈其美的看法都是一致的。至于建立浙江根据地的想法,可以说与孙中山、陈其美不谋而合。他们进而筹商继续在上海和江浙地区举行武装讨袁活动。白希著:《上海第一都督陈其美》,金城出版社1997年版,第609—610页。蒋介石的信让孙中山拍手称赞。

衷肠诉黄兴

东京。

赤坂区高桥医院。

病中的陈其美,送走了孙中山后,又踱步回到病房,按照孙先生的指点,他便展开了信笺,给远在美国的黄兴写信,劝黄兴等人以大局为重回国。

自从二次革命失败以来,中华革命党成立,孙、黄就分道扬镳。这都是革命者不愿看到的,然而发生了。特别是孙先生与宋家二小姐真情相爱,冲破重重阻力,二人走到了一起。他们在东京的婚礼本应是隆重的,由于黄兴、胡汉民等人的拒绝出席,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少数人出席了,这便是陈其美、廖仲恺夫妇等人。

如果说革命党第一次分裂源于中华革命党的成立,而第二次分裂则是源于孙中山的冷清婚礼。黄兴等人已远走高飞,到美国去了,成立了欧洲研究会,与孙先生的中华革命党分庭抗礼。

三次革命一次次地不如意,皆是源于革命队伍出现了内讧。这让孙、陈都很伤心,尤其是陈其美,病痛的折磨,他还可以忍受,然而来自革命同志的攻击更让他受不了。自从黄兴与孙中山分手后,就有人开始指责他,说他搞阴谋,挑拨离间,欲取黄兴而代之。尽管孙先生对别人进行了多次解释,许多人还是不相信。这更让陈更是烦恼不已。

1915年元旦过后,在医院里,陈其美对自己所走过的革命道路、与孙、黄两人的关系进行了认真的反思。

自从参加同盟会以来,陈其美对孙、黄二领袖都是尊敬的。在辛亥革命前,他为了维护同盟会的领导地位,处处维护孙、黄二人的地位,广州起义前后,更是唯黄兴马首是瞻。武昌起义后,他力排众议,极力拥戴黄兴任大元帅,支持由黄兴筹组中央临时政府。

的确,孙中山回国后,他是坚决主张由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的,但这也是黄兴的态度。以孙中山对革命的贡献和在国内外的威望,这是众望所归的。沪军都督府在军事、财政、外交各个方面,均是全面支持南京政府的。

在这一个历史阶段中,因为孙中山长期在国外,应该说,自己主要是在黄兴的直接领导下工作的,黄兴器重自己,自己尊重黄兴,事业上志同道合,感情上亲如手足,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取而代之。

但在宋教仁被刺以后,及“二次革命”时期,孙中山和黄兴在形势的分析、对策的制定上,产生了分歧,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从内心深处的是非标准出发的。自己先是支持黄兴的主张,在各种会议上都是开诚布公地说出来的。到东京后,经过对“二次革命”迅速失败的反复思考,总结经验教训,才充分认识到孙中山的武力讨袁方针是正确的。既然自己错了,那当然应该检讨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错误。

结果在组建中华革命党的问题上,自己支持孙中山,反对黄兴、规劝黄兴,也都是为了能够继续共同革命。这一切没有什么不对的。

经过病床上一个多月的思考,陈其美终于向前来看望他的孙中山,全盘托出了自己的认真思考。

孙中山很同意陈的思考,鼓励他给黄兴写信:“孙、黄不能分”,“分家革命损失大”。于是,陈其美在孙先生的鼓励下,开始拿起笔来给黄兴写信,倾诉自己的衷肠,换回黄兴的回头。

2月4日,陈其美一气呵成,写出了给黄兴的信,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致黄克强书》。

在这封长信中,陈言辞恳切,表达了一个老战友对黄先生的真挚情感。

陈在信中开始以很长的篇幅,罗列了黄兴在辛亥革命后至二次革命失败期间,“有负于中山先生”的五个方面,重申了革命党人服从孙中山的重要性,并劝黄兴服从孙中山的领导,共同肩负反袁的重任。信中说:

故中山先生于此欲相率同志,纳于轨物,以统一事权,非强制同志,尸劂官肢,尽失自由行动,美以为此后革命欲达目的,当重视中山先生主张,必如众星之拱北辰,而后星躔不乱其度数,必如江汉之宗茫茫东海,而后流派不至于纷歧。悬目的以为之赴,而视力乃不分,有指车以示之方,而航程得其向。不然,苟有党员,如吾人昔日之反对中山先生者,以反对于将来,则中山先生之政见,又将误于毫厘千里之差,一国三公之手。故遵守誓约,服从命令,美认为当然天职,而绝无疑义者,足下其许为同志而降心相从否耶?窃维美与足下共负大局、安危之责,实为我年患难之交,意见稍或差池,宗旨务求一贯。唯以情睽地隔,传闻不无异词;缓急进行,举行辄多误会;相析疑义,道故班荆,望足下之重来,有如望岁;迢迢水阔,怀人思长,嘤嘤鸟鸣,求友声切。务祈足下克日命驾言旋,共肩艰巨,岁寒松柏,至老弥坚,天丰云霞,索情独苦。阴霾四塞,相期携手同仇,沧海横流,端赖和衷共济。于乎,长蛇封豕,列强方逞荐食之谋,社鼠城狐,内贼愈肆穿墉之技,飘摇予室,绸缪不忘未雨之思,邪许同舟,慷慨击中流之楫。望风怀想,不尽依依,敬掬微忱,崦求指示,寒气尚重,诸维为国珍摄,言不罄意!

应该说这封信,言辞优美,态度真诚,以心交流。对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

大多数同志认为,这封信传递的是正面信息,也有少数同志则相反,认为这封信传递的是反面信息。

陈劭先说:“黄兴去美国后,他(指陈其美)写信给黄兴,不是诚恳地劝黄兴回来,却加以严词的诘责,同志们多认为过分,使孙、黄之间距离更远了。”

另据金绍先回忆,当时吴忠信对这封信也“不敢苟同”。他说:“陈其美任中华革命党总务部负责人,吴(忠信)和蒋介石、戴季陶等都在一处工作,这是吴、蒋共事之始。陈、蒋在孙、黄之间推波助澜,蓄意导向分裂,而吴则力主孙、黄合作。在黄兴游美期间,陈其美曾致书于黄,严词诘责,类似谩骂,吴曾表示‘不敢苟同’。”

对此,近来也有学者指出,陈其美的这封信并没有推卸自己在“二次革命”中的错误,既批评了黄兴,也做了诚恳的自责,愿意共同承担责任,这是实事求是的态度。陈其美不是挑拨孙、黄关系,而是盼望他们“携手同仇”。至于陈其美信中认为黄兴和他自己有负孙中山、有负革命的诸多论述,并不全面,也不准确。还有学者指出,陈其美致黄兴函的主旨,是要黄兴以革命的最高利益为重,服从孙中山的领袖权威。

陈其美的目的是捍卫孙中山的权威地位。革命需要权威,但权威的建立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需要群众基础,需要有成功的实迹。而当时孙中山的路线策略在黄兴的心目中并无权威性,他反对孙中山从提倡民主自由转向权威主义。此时是黄兴和孙中山、陈其美在反袁策略上的重大分歧,一时还难以弥合。

黄兴一派的革命党人认为,中日“二十一条”交涉开始后,民族矛盾开始激化,他们主张“先国家而后政治,先政治而后党派”。2月25日,黄兴与陈炯明、柏文蔚、钮永建、李烈钧等联名发表通电,一面谴责袁世凯专制独裁;但同时他们也声明,他们不准备借用外力来反对袁世凯政府。通电指出:“至言假借外力,尤为荒诞。兴等固不肖,然亦安至国家大义蒙无所知。”

黄兴等人的通电,立即遭到在日本的中华革命党的激烈反对。东京《民国》杂志指责黄兴等人“投降”、“屈膝”。更有一批署名“铁汉”、“李直壮”、“尚气节”、“钟廉耻”、“史不屈”的“真革命党员”发表言辞激烈的反黄传单,对黄进行猛烈抨击,传单称:

黄克强君自癸丑失败,逋逃日本以后,即志灰气惰,谓民党不能更以武力从事,宜从政治活动以冀渐握政权。惬怯军人,热中政客,附和其说。熊希龄组织内阁之际,黄派日夜期望保皇妖党,得与袁贼抗衡,而已由居中斡旋,冀博彼党之欢,而分一杯之惠。《甲寅》杂志丑诋民党,贡媚熊、梁,实黄君之意旨,章(士钊)、胡(瑛)承其鼾息,迂谬之情,早为识者所窃笑。迢乎熊、梁失势,彼等且自悟袁贼之凶顽,而黄派昏迷,迄未知政治之绝望。……

3月间,孙中山见黄兴对陈其美之信置若罔闻,便写信给黄兴,坚持“弟终以为欲建设一完善民国,非有弟之志,非行弟之法不可。兄所见既异,不肯附从,以再图第三次之革命,则弟甚望兄能静养两年,俾弟一试吾法”。“此后彼此万不谈公事,但私交上兄实为我良友”。

黄兴复信表示:“今先生于弟之不入会以满足许我,虽对前途为不幸,而于弟个人为幸已多……弟如有机会,当尽我责任为之,可断言与先生之进行决无妨碍。”

从此以后,直到1916年6月,两人才在上海相晤,冰消前嫌。

孙、黄分手,对革命事业是件非常遗憾的事。

在讨袁中,不论是中华革命党,还是黄兴起支配作用的欧洲研究会,都再也不能像同盟会那样起旗帜的作用。从建党学说上来看,两人虽都希望再造共和,但在不断受挫折、总结教训中,缺乏对造成失利的社会环境、历史条件的分析,也缺乏互谅互让的精神,太计较于个人的责任,造成僵局。

黄兴固然在革命受挫折的境遇下,一筹莫展,即使孙中山,在党的建设上,也无法解决纲领、路线、思想建设、组织建设的一系列问题,这是时代的、阶级的局限所致。

因此,孙、黄的分手,既不能过度苛求,也不能太注重个人的责任,谴责哪一方面都是片面的。

至于陈其美写给黄兴的信,不存在离间孙、黄关系问题。该信一以贯之的思想,是请黄兴谅解孙中山、服从孙中山、共同继续革命,其动机无可非议。显然,把孙、黄分手的责任归咎于陈其美是欠公正的。

从陈其美给黄兴的信及其实践考察说他早有取代黄兴的野心,也是难以成立的。中华革命党成立后,总理是孙中山,协理的位置,始终空着,虚位以待黄兴,大家力荐陈其美,但陈其美总是不愿担任。在给黄兴的信发了一年多后,陈其美就遭到暗害,终其一生,只任总务部长,说陈其美有野心,实缺乏足够的事实。

陈其美给黄兴的信,没有起到应起的作用,但陈毕竟这样做了,应该说这是积极的一面。也应该给以肯定。

其美回国义举

1915年2月下旬的一天。

东京。横滨港。

陈其美已秘密登上了回国的邮轮东京号。

蒋介石亲自为长兄送行。

陈其美说:三弟,回去吧。

蒋介石说: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让我送到开船时。

陈其美说:这一别,真不知到了什么时间,兴许还是永别呢?

蒋介石说:不会的,我相信兄长会马到成功的。

陈其美说:借三弟的吉言。不过,我走后东京的事就由你来办了,同时还要注意孙先生的安全。

蒋介石说:我知道了。比起东京来,在上海你更要注意安全。袁世凯和郑汝成对上海的控制一天也没放松。

陈其美点点头。

这时传来了沉闷的汽笛声,要开船了。

再见了,横滨。

东京号慢慢地驶向了大海,大海扬波,为陈其美送行。

陈其美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的故乡,他思绪万千……自从二次革命失败后,他和孙先生等一批革命者逃亡日本,他就没有再回过上海,掰手算起来,已有时日了。在这些时日里,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上海的义举和光复,今天能得到孙先生的首肯,重回上海举义,他能不高兴吗?

大海发怒了,波浪像小山一样涌向东京号,轮船发抖,倾斜得厉害。不过,陈其美的思绪又回到了上海,那里的人和事。

应该说,中华革命党人在上海的斗争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8月18日,上海中华革命党派遣程壮等四五十人乘轮到江苏南通,准备起义讨袁,结果半路上被军警发觉,38人被捕。其中十余人遭到杀害,起义流产。

9月1日,革命党人王波等从上海赴镇江、扬州,准备伺机起义,结果又被淞沪警察厅厅长徐国梁派警在清江拘捕,解送南京“迅办”。

这一段时间里,主持上海中华革命党工作的是范鸿仙。

范鸿仙,名光启,别号孤鸿,安徽合肥人。1882年生,少时家贫,苦学不倦,文章典雅,著称乡里。时当甲午战争后,外患日亟,国势危如累卵,清政府黑暗腐败,人民苦不堪言,年轻的范鸿仙目睹时事,常常扼腕长叹,逐渐产生了反清革命思想。

1908年,范鸿仙来到上海,结识了陈其美、于右任、宋教仁等著名的革命党人,思想更加激进,并秘密加入了同盟会。

1909年5月,他协助于右任创办了著名的革命报纸《民呼日报》。

1909年8月14日,上海租界当局查封了《民呼日报》。于右任与范鸿仙不为所屈,一个多月后,又创办了《民吁日报》。

未久,《民吁日报》又被查封,他们于1910年10月11日又创办了影响更大的《民立报》。范鸿仙继续写作发表革命宣传文章,孙中山曾称赞他:“尔一支笔,可扫十万雄师矣!”

上海中部同盟会成立时,范鸿仙被推举为候补文事部长及安徽分部的主持人。他积极协助陈其美,千方百计扩大中部同盟会的影响。

宋教仁被刺后,袁世凯加紧向革命党人进攻,闲居中的范鸿仙重新挺身而出,参加“二次革命”,亲自到安徽芜湖等地,发动武装讨袁斗争。

“二次革命”失败后,范鸿仙流亡日本,参加孙中山组建的中华革命党的活动,并于1914年夏奉孙中山、陈其美之命潜回上海领导反袁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