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互联网的日益普及，一个在线的新生代迅速形成。他们在网络空间创造着新的交往规则，缔结着新的社区或群体，因此出现了许多新型的网络青年自组织。在这些组织中，有一类与职业相关的自组织被称为网络青年职业自组织。职业自组织往往是围绕着成员之间共同的职业背景和工作发展需求而成立和发展的，本文将进行重点考察的人力葵花同学会就是在QQ群基础上诞生的青年职业自组织。人力葵花同学会成立于2010年8月，是由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工作的职业青年组成的实名制组织，主要是以QQ群的形式发展起来的，线上交流和线下活动相结合，目前已经有几十个群，共四五千名会员，会员年龄基本在25～40岁之间。该组织已经在香港注册为非政府组织，增名为中国人力资源经理人联合会，目前在内地也正谋求在民政部门办理注册手续，其组织规模、影响力在人力资源行业内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考察发现，对于这类职业自组织而言，社会资源是该类组织形成、发展和管理的核心要素。那么，在虚拟的互联网空间中，社会网络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它们如何进行组织动员和组织管理？它们如何聚集和分配社会资本？新媒体对它们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本文将从社会资本的理论视角入手，以人力葵花同学会这一典型的职业自组织为例思考和回答这些问题。
一、对社会资源的需求推动着青年职业自组织的形成和发展
按照社会学家的观点，社会成员缔结社会网络是为了寻求社会资源，也就是说提高自己利用社会资本谋取利益的能力。社会资本是嵌入在社会关系中的资源，一个人能获得的社会资本的多少取决于他的社会关系或社会网络，具体说还决定于这个社会网络的规模、层级和潜在的资源量以及个体在网络中的位置与对案例1社会资本视角下的网络青年职业自组织研究——以“人力葵花同学会”为例
资源的动员能力等。社会网络是指社会个体成员之间因为互动而形成的相对稳定的社会关系体系，职业自组织本身就是成员缔结的一种区别于家庭网络的社会网络类型，而正是成员对社会资源的需求推动着职业自组织的形成和发展。
1. 职业自组织的形成是为了实现社会资源的共享
职业自组织的成员往往具有相同或相关的职业背景，目的是为了建立社会网络从而实现社会资源的共享。比如人力葵花同学会组织的成员都在各企事业单位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工作，共同的职业背景使得他们更容易结盟和相互认可，这些白领群体结成的社会网络也处于相对较高的层级。人力葵花同学会最初的成员是参加人力资源管理师职业资格考试培训中一个班的学员，班长在当期培训结束时建立了“2010人力高师葵花宝典”QQ群，便于大家在培训结束后继续联系或者交流学习经验，这是组织的雏形。后来组织改为人力葵花同学会，人力表明了组织的行业归属，葵花象征着积极向上和团结，群里的成员以同学互相称呼，采用实名制的形式，每个人的名字前加上自己的职位和公司的行业背景。人力葵花同学会对自己的定位是人力资源行业的学习型、公益性组织，其宗旨是“大家帮助大家，整合资源，共同提高”。[1]在QQ群建立之初，组织者Z就意识到这些同学的资源优势，意识到建立这个社会网络的资本价值。在访谈中他说：“这些同学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有着较高的学历，来自不同行业，他们现在或将来都是各个企业做人力资源工作的经理或总裁，大家成立一个群便于培训结束以后继续保持联系，共同学习和提高，整合资源，互相帮助。”
2. 职业自组织的发展是为了提升组织的社会资本
职业自组织的发展过程就是提升组织的社会网络的规模和层级的过程，也是提升其蕴含的社会资源的过程。首先是社会网络规模的扩大，自组织社会网络规模的扩大就意味着社会资本数量的增加，这是组织发展的目标之一，也是促进组织发展的动力。在人力葵花同学会的发展过程中，组织者在第一个QQ群建立后继续扩大群的规模，积极发展其他同类培训机构和培训班上的同学加入该组织，再加上组织活动的成功和成员的口耳相传，三年的时间发展到成员已经超过了四千人，形成了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社会网络。组织者对此非常自豪，他说：“这些人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家企业，有的还是五百强企业，这四五千人不只是四五千个人，而是四五千家企业，这些资源本身是很有价值的。”确实，随着职业自组织规模的扩大，人力葵花同学会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对内部成员的吸引力和对外部资源的利用能力都增强了。
其次，除了规模外，自组织层级的提升也是组织发展的重要目标。人力葵花组织者Z就非常注意吸收具有社会声望的人员加入该组织，因此组织成员由早期的人力资源管理考试的培训者为主扩大到更高层级的群体，不少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和人事总裁也加入到组织中来，这些成员的加入提升了组织的社会资本的层级。组织者给企业高层管理者建立了专门的QQ群以加强他们之间的互动和交往，建立对他们更有吸引力的社会网络。在访谈中，组织者还以高端的商务俱乐部欧文沙龙为例，对此类社会网络的前景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另外，在组织线下活动中，组织者利用组织的规模动员了一些具有声望的演讲嘉宾，如人力资源管理的专家学者、律师、政府管理部门的官员等，为组织成员提供讲座、培训等。这些具有较高声望的人员对组织活动的支持提升了组织自身的声望和社会资本，同时组织的规模、声望和资本也是吸引这些人员加入的前提，二者在组织发展中形成了良性互动，共同提升了该组织作为社会网络的层次，增加了组织的社会资本的数量和质量。
3. 对自组织社会资本的开发和利用决定了组织的发展走向
职业自组织本身是蕴含社会资源的社会网络，对于这些社会资源如何开发和利用决定了自组织发展的走向。这些职业自组织往往一开始是以公益性质出现的，成员自发形成，义务参加活动，没有任何营利，在这一阶段组织所蕴含的社会资本往往为组织成员共享。但是随着自组织的发展壮大，组织的社会资源增加，甚至可能产生比较大的经济回报，这时掌握自组织领导权的核心层往往会有走向商业化的意愿，这就涉及经济利益如何分配的问题，往往也会影响到组织的凝聚力和发展动力。事实上，很多具有经济回报前景的自组织尝试走向商业化。人力葵花同学会在发展过程中建构的社会网络无疑蕴含着具有经济回报价值的社会资源，对于如何开发组织的这些社会资本，组织者Z一直持比较谨慎的态度，他明确地意识到了组织发展所具有的商业价值，但认为只有保持公益性质才能凝聚人心，推动组织的发展。但是，随着组织的发展壮大，他也表示在适当时机会采取公益性和商业性并行的方式，也就是说一些公益性强的活动仍然由人力葵花同学会组织，一些商业性的业务则可以另外注册公司开展。目前，组织者本人已经注册了商业公司，但是还没有开展具体业务。对于这些试图商业化的行动，组织发展过程中的一些核心成员态度比较暧昧，既有对组织商业化进行排斥的心理，又觉得少数个体很难干预商业化的进程，只能在留下还是离开上进行选择。
二、通过线下活动推动职业青年自组织内部的情感、互动和资源的共享
社会网络的构建只是提供了获得社会资本的可能性，网络的维护和社会资本的激活才能使得社会网络持续存在和发挥作用。情感与互动是维护社会网络的重要因素，而组织活动则是加强情感和互动的重要方式。社会学家霍斯曼在小型基础群体研究中得出结论，互动、情感和活动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个体互动越多，他们越可能共享情感，越可能参加集体活动。同样地，个体共享情感越多，他们越可能互动和参加活动。林南在此基础上提出情感、互动和资源的三角互惠关系，[2]即互动能够促进情感的增加和资源的共享，反之亦然。因此，虽然这些网络青年职业自组织是依托网络空间诞生的，但其发展还是更多地依靠线下活动。这些组织成员最初是彼此陌生的，通过网络聚集到一起的，因此要加强他们之间社会资源的共享就需要通过组织线下活动来推动他们之间的情感和互动。比如人力葵花同学会QQ群是大家线上互动的渠道，用于维持日常的交流。通过对QQ群的观察发现，群内比较活跃的成员往往是平时互动比较多的，这些人在群里求助往往会很快得到回应，而那些平时不发言的人则在求助时更容易被忽视。事实上，线下面对面的活动是互动性更强的组织方式，更有利于成员之间情感的建立。组织者很明确地说：“组织线下活动是人力葵花发展的法宝，只有不断地组织活动，让大家动起来，组织才有活力，才能发展。”在成立3年时间内，人力葵花同学会先后组织了大小40多次活动，在密集时甚至连续几周每周组织一次活动，活动类型也从早期的联谊活动为主到后来的联谊、职业培训、专题学习、企业咨询等多种类型并存。总体来说，人力葵花同学会组织的活动加强了组织内外的互动，对内促进了组织成员之间情感的建立和资源的共享，对外则吸引到更多的社会资源，扩大了组织的社会资本。具体来说：
1. 线下活动促进了内部成员之间的情感认同，加强了组织的凝聚力
在人际交往中，面对面的交往是最具有效果的交流方式。面对原本陌生的组织成员，不断地组织线下活动是加强他们之间情感的根本方式。在人力葵花的组织文化里，情感是凝聚组织的诉求点之一，“葵花有爱，你我同行”是其组织宣传口号。人力葵花同学会组织常常被描述为一个大家庭—“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把每一个同学称为“葵花籽”，大家互相团结友爱，共同把人力葵花同学会打造成一支积极向上、阳光友爱的“葵花”。人力葵花同学会的每一个成员被称为“葵花籽”，象征着他们共同构成了一个“葵花”一样的大家庭。在活动中，人力葵花同学会也积极贯彻这种情感诉求，力求给大家提供一个温暖友爱的环境。人力葵花同学会组织的各项活动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主要针对志愿者的活动，以加强情感交流为目的。另外一类则是专业性的论坛活动，往往是围绕人力资源管理工作组织的专题性活动，如招聘论坛、空降兵论坛、薪酬论坛等。在这一类活动中，他们总是安排一些破冰暖场的环节，让互相不熟悉的参会成员互动起来，营造活跃的现场气氛，比如他们会组织一些游戏环节让成员们彼此认识加强互动。另外，在这类专业论坛活动中组织者也很注重给参会人员提供表现和互动的机会。因为参会人员也是职业工作者，他们在论坛中注重让参会人员参与会议内容，互相讨论，互相启发，而不是只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比如在一次招聘论坛中，他们先请两位嘉宾进行了招聘主题演讲，然后分成七组进行专题讨论与分享，每组8个人，讨论一个招聘中的主要环节及其问题，讨论后进行小组分享。这种互动方式便于大家互相熟悉，同时给了成员一个在组织内进行表现的机会，从而加强了组织成员彼此的情感互动和对组织的情感认同。
2. 线下活动加强了志愿者之间的情感，产生了组织的人力资本，加强了核心凝聚力，保证了组织的持续发展
因为自组织往往没有专职的人力和财力保证，组织活动依靠成员的义务付出，如何调动这些成员的积极性是组织发展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调查发现这些义务付出的成员之间通过活动加强了彼此的情感纽带，从而推动他们更愿意参加活动。人力葵花组织者从组织成立不久就开始推行志愿者的方式来组织活动，该组织成员大都是企业内的管理层，具有较强的工作能力。这些志愿者承担了活动的策划、主持、后勤、摄像、财务、新闻报道等各项任务，志愿者的无偿付出是组织发展的重要保证。在访谈中多数志愿者表示，正是由于大家一起群策群力组织各项活动，相互之间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也增加了对组织的归属感。他们觉得人力葵花的成员来自不同行业不同职位，在这里都能够平等交流，毫不保留，人际关系简单融洽。可以说，人力葵花同学会组织的各项活动给志愿者们搭建了一个充分互动的平台，他们在互动中建立起的是一种联系频繁、依靠情感维系的强关系，这无疑加强了组织内部的凝聚力和执行力，也是组织能够动员人力资本用于自身发展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