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梅花与牡丹:中国文化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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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梅花与牡丹:中华文化身份(2)

关于中华文化双重性,有着很多着名的论述。着名思想家梁漱溟指出,“二千多年间,中国人养成一种社会风尚,或民族精神,除最近数十年浸浸澌灭,今已不易得见外,过去中国人的生存,及其民族生命之开拓,胥赖于此。这种精神,分析言之,约有两点:一为向上之心强,一为相与之情厚”。林语堂揭示了这种表面矛盾性,中国精神的最敏锐最精细的感性,是隐藏于那些不甚引人爱悦的表面后面。******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写道,“中华民族不但以刻苦耐劳着称于世,同时又是酷爱自由、富于革命传统的民族”。中国人的呆板无情的容貌底下,隐蓄着一种热烈的深情;沉郁规矩的仪态背后,含存有活泼豪爽的内心。中华民族的这些思想、情感与行动充满着不可理喻的矛盾。我按照本尼迪克特的定义,把它被编入到一个前后逻辑一贯的行为方式中,这种行为方式的基础也就是“文化的模式”。

在历史上,中国产生了很多着名的诗人、文学家,他们身上也能够体现中华文化的双重性。这里,我们以屈原为例。屈原的人格始终散发着强烈而恒久的魅力。千百年来,人们通过“端午节”吃粽子、划龙舟等活动,来纪念这位伟大诗人。一方面,屈原充满想象力和浪漫主义精神。屈原的《离骚》是我国文学史上抒情长诗,以神话的方式描述了一系列幻境。“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全诗将神话、想象、历史和自然糅合在一起,以香草、美人等一个接一个的比喻寄托诗人的感情,想象力惊人,场面扑朔迷离,构成了一幅奇伟绚丽的浪漫画卷。另一方面,屈原具有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坚贞不屈的爱国主义精神。“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表现了诗人的坚如磐石的价值取向。诗人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是其执着精神的生动写照。既浪漫又坚贞,看似矛盾、不可能同时存在的两个特征,在屈原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中华文化的双重性在文化维度上可以找到科学依据。文化维度(Culture Dimension)是荷兰国际文化合作研究所所长霍夫斯塔德(Geert Hofstede)及其同事在对文化因素进行定量研究时采用的概念,是当今最具有影响力的理论,是实际调查的产物。1980年,霍夫斯塔德在调查66个国家的117000位IBM员工的工作价值的基础上,发展出五个文化维度:

(1)个体主义与集体主义(着眼于个体还是集体的利益);

(2)权利距离(人们对于社会或组织中权利分配不平等的接受程度);

(3)不确定性回避(对事物不确定性的容忍程度);

(4)事业成功与生活质量(追求物质还是强调人际和谐);

(5)长远导向与短期导向(着眼于现在还是放眼于未来)。

这一观点发表于《文化与组织》书中。根据霍夫斯塔德测量结果,在(2)和(4)上,中国人文化维度倾向与其他国家文化相比不特别突出。但在第(1)、(3)纬度和第(5)纬度上,中国人令人惊讶地具有鲜明特点。中国人在不确定性回避上,与美国人一样弱,表明敢于冒险和创新,富有企业家精神;在集体主义和长远导向上,像日本人一样,关注集体和未来,重视节俭和毅力。用形象化比喻,中国人在文化维度上是既不靠近美国人,也不靠近日本人,而是美国人和日本人的“混合体”。从文化角度预期中国人的集体经济行为,中华民族会保持较高储蓄率,同时敢于创业创新。最近以来风起云涌的“中国大妈”就是很好的例子。“中国大妈”一方面节俭持家,另一方面勇于在波涛汹涌的国际黄金市场上搏击。这看似矛盾的两种行为,在“中国大妈”身上混合得淋漓尽致。

中华文化的身份表达

中华文化积淀的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在哪里?必须从中华文化源头中去找寻。中国文字是象形文字,说明中国是想象力最丰富多彩的,是应该有对中华文化“象形”的概括;反过来说,只有形象化的文化代表,才能更符合中国人的思维能力表达习惯。

从花的角度,可以解读一部中华文化史。中国“花”文化情结浓厚。我们欣赏花,不仅欣赏花的姿容,更欣赏花中所蕴含着的精神寓意和境界。同时,中国“花”文化更加平民化,更接近百姓生活,与大众文化消费相适应。而且,中国经济总量越来越大,其影响已经超出区域性范畴,更加带有全球性的意义。在历史和经济双重背景下,“花”文化更加平和低调,不失魅力,可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同时,又避免了与动物为主要图腾或禁忌的其他文化冲突,便于跨文化的沟通和接受。

我们对文化身份的认知应该可以有时代印记,但需要有独立性,肯定要高于特定历史阶段的表达,首要传递整个中华民族的共同价值观,具有与世界对话的普遍意义上的价值,才能够被其他文化认同和接受。

因此,作为一个对中华文化痴迷但不是文化专业的经济学工作者,我斗胆班门弄斧,把中华文化身份尝试性地用“花”文化来表达,并概括为“梅花与牡丹”。

中国“花”文化在选择上具有惊人的一致性,难道是偶然巧合?20世纪80年代初,曾经有评选国花的工作。在对国花的讨论中,兰花、菊花、荷花等也都曾被广泛讨论,但最后都集中在梅花和牡丹上。早在1982年,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教授、花卉专家陈俊愉院士,首次发表文章倡议以梅花为中国的国花。1988年,他又主动提出以梅花、牡丹作为中国的双国花。2005年7月22日,当时62名中国科学院、工程院院士联合倡议,呼吁尽快确定中国的国花,并提出将梅花、牡丹确定为“双国花”的建议。这个消息当时在网上引起强烈反响。在随后搜狐网发起的网上调查中,有7084人发表了意见。在“你中意的国花”调查中,牡丹和梅花的支持率分别高达41.4%和36.4%。尽管“双国花”的建议还没有被接受,国人在梅花与牡丹上的文化偏好已经很明确,不会有第三种选择了。换句话说,中国人喜欢“梅花与牡丹”的原因就是我们文化身份可以用“梅花与牡丹”进行很好的表达。

“梅花与牡丹”给我们提供了重新审视自我的切入点。“梅花与牡丹”称谓与其说是花的名称,不如说是中华文化符号。牡丹千姿百态,是个体化多样化的代表。相对于牡丹的欣赏口味,欣赏梅花更多是一致性的审美体验。梅花自强不息、坚毅勇敢;牡丹则意味大气庄严、雍容富贵。梅花与牡丹,既是中华文化抽象性的代表,也是形象化代表。可以说,“梅花精神”早已成为中华民族凝聚力的重要源泉;而“牡丹精神”早已成为中华民族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梅花与牡丹构成了中华民族精神“一枚硬币的两面”。

贯穿中华民族文明历史的,是在苦难中坚强不屈,在辉煌中光荣绽放的“梅花与牡丹”精神。梅花有着中华民族所具有的坚忍不拔、高洁傲岸的品质。无论是白天和黑夜,梅花都是在凛冽的寒风和冰雪中顽强地挺立着,在经历了严寒考验之后,我们才能够看到梅花的盛开。******高度赞扬梅花:“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梅花象征坚韧不拔,不屈不挠,奋勇当先,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牡丹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已开始栽培。在唐代,素有国色天香之称的牡丹契合了盛唐的社会心理,被誉为“万花之王”。“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三条九陌花时节,万户千车看牡丹”,从这些诗句中,仿佛还可依稀看到唐人对牡丹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