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极坐到石荣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他平时一般不抽烟，但会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石荣：“石主任，来一根。”
石荣是个老烟民了，见烟眼开，接过后在身上摸打火机，可是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方才想起落在办公室了。
刘极早已准备好打火机，手伸过去为他点着了烟，石荣受宠若惊，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方便问一下石主任今年贵庚？”刘极问道。
石荣吸了口烟，眼睛看着飘荡在空中的烟雾，回答道：“五十五了，已经教了三十二年的书，人老喽。”
刘极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要石主任有想法，还可以继续干嘛。”
石荣疑惑的看着刘极，心里琢磨着他这话什么意思，刘极却继续说道：“石主任，关于这次学校改革，我没有机会能跟你好好聊聊，是我失职了，今天咱们好好聊聊。”
石荣一听不由得正了正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石，你是圣棠中学的元老级人物，而且又是圣棠人，对学校的感情之深厚我刘极心知肚明，你经历过圣棠中学的辉煌期，那种站在巅峰上的感觉我不用多说，想必你现在都记忆犹新，可是时过境迁啊，学校衰落了，久而久之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并且还有继续往下落的趋势，这不仅是我们，更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啊。自从我做了这个校长以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怎样才能救活圣棠中学，让她再现辉煌，可是想的办法大多都是治标不治本，或许可以让圣中蹦跳个一两年，但终归是无用，所以，我想到了改变学校性质，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许能长久性的改变现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意。”刘极诚恳的说道。
石荣听到刘极称他为老石，俩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沉默片刻，而后说道：“你也说是也许，意思就是没有完全把握，那怎么能确定这条路一定是对的呢？”
刘极不怕石荣质疑，怕就怕他不说话，现在他发问了，心里一喜，说道：“如果当我们确定能有十分把握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那就晚了，有时候冒险行事反而能造就成功。”
石荣心想这是什么道理，活了这么大倒是头一次听到，不过貌似挺有意思。
“老石，我知道你在体制里待了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你明白其中的利弊，我也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是我刘极现在告诉你，你不必多虑，因为，你还老当益壮！”
刘极拍了拍石荣的肩膀，石荣更加疑惑了，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紧皱的眉头散了开来，张大嘴巴道：“你的意思是……”
刘极没等他说完，打断道：“老石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大学毕业了吧？”
“嗯，刚毕业。”石荣点点头。
“工作找到了没？”刘极问。
“刚找到，在南京。”石荣答。
“还要买房吧？”
石荣听到“买房”两个字脑袋就是一阵疼痛，这事儿困扰了他较长时间，直到现在还没解决，为这事和老伴也拌过不少嘴。
石荣的儿子想要在公司附近买套房子，准备以后就定居在那儿了，意思就是结婚也在那儿，可是南京是一线城市啊，房价贵的要命，就算把老俩口毕生积蓄拿出来，也还差个把十来万。而儿子又刚刚参加工作，一个月三千来块，正好够吃吃喝喝，买点衣服穿穿，想要他还房贷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将来的五六年内，房钱都由爹妈出。
儿子也不小了，要结婚，结婚不要钱吗？
要！
谁出？
当然是父母啊！
不然找银行？
天底下那么多缺钱的年轻人，银行凭什么就借你钱，它是你亲戚吗？
找慈善机构更是甭提了。
所以，石荣真的是压力山大啊！他本来是想在倒计时的职业生命里混口饭吃，可谁能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说要改革，要把公办学校变成私立学校，私立学校全都是拿能力说话，你要是没能力，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而且还不一定能喝到。
石荣年纪大了，早已没有当初刚参加工作时的血气方刚，年轻时的意气奋发亦不见踪影，对学生的要求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低，上课基本上就是自己讲自己的，底下学生爱听不听，一是不想管，二是也管不了。
现在的学生太有个性，管不住！
像石荣这种老教师，在私立学校的制度当中，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刘极能猜出石荣的心思，说道：“老石，论教学水平，你是老大，但现在的学生年龄越来越小，与老教师之间的代沟也越来越大，教书育人，终究是年轻人的事儿，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到行政上来。”
石荣眼睛一亮，尽管他现在身兼政教处主任，可基本上是个有职无权的职务，大小事情还是学校说了算，便问道：“校长是想……”
“私下里就别叫我校长，不建议的话喊我老刘就行，虽然咱俩之间也有年龄差距，但没有代沟。”刘极笑着说道。
石荣也跟着笑了一下，说道：“行，就喊你老刘，那你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刘极摆摆手道：“不是为我，是为学校，为圣棠中学。”
“让你来做副校长如何？”
石荣震惊了，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刘极，这是他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许年轻的时候还幻想过当校长，可是随着岁数的增加，这个幻想也就渐渐破灭了。如今，刘极居然提议，让他做副校长，这可真的把他给吓了一跳，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很惊讶？”
石荣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在大喊：“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这件事情我是慎重考虑过的，也跟老姜和老葛讨论过，他们的意见和我一致，我们都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可我的年纪？”
“年龄不是关键，教学要让年轻人负责，管理工作必须要让老年人来。”刘极说道，心说自己是个例外！
石荣见话说到这份上，知道再找借口就是作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他石荣，还有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