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一手青岛9度，一手黄酒花雕，混成一杯不知威力的炸弹，仰起头，带着还挂着泪的脸微微苦笑，不理赵思宇蹙起的眉头，一饮而尽。过急的酒水淌过她的喉咙，啤酒的凉与花雕的热混成一种冰与火的辛辣，刺激的林淼轻咳两下，脸颊现出一抹酡红，盯着赵思宇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你参加的第一次金融社聚餐，我拼酒时你就是这个表情。”林淼声音苦涩，几年不沾酒精的她现在嗓子有点难受：“我很奇怪，怎么你当时的一个表情就如此深刻的留在我的脑中。后来我不再沾酒，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难道真的是因为当我看到酒在面前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出你现在的这种表情吗？”
赵思宇坐到对面，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林淼，林淼推走纸巾，不接。
“毕业后，我进了一家证券公司，每天忙碌，形形色色的人围绕在自己生活周围，有时候我问，走一条别人眼中的荣耀之路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于是，辞职当了一名小小的公务员，我心里这样想，倘若我的那个他，向往平凡，那么我朝九晚五，不算忙碌收入也不差的工作正可以让我和他平平静静。倘若我的那个他，胸有野心，那么不必牵扯我时间精力的工作也能让我成为他的帮手与后盾。我不觉得安静的做一个人的妻子是一种牺牲。“
林淼擦擦眼泪，只涂了薄薄一层BB霜的脸并没有变花，赵思宇重又递过去纸，想了想，先是有些颤抖的手变得坚定沉稳，轻轻擦拭了林淼脸上泪痕。
林淼有些吃惊，睁大了的眼睛盯着赵思宇，赵思宇不敢接太长时间，那道目光似乎是一支带着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的利箭，射在自己心头。
林淼笑了笑，拿过那张纸巾，自己擦干了眼泪，反手塞到赵思宇POLO衫胸前的兜里。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有些红肿的眼睛盯着赵思宇，脸上挂着足以勾人心魄的一抹笑，已经沉在西山背后的落日在天边留下的微微白光，已经被远处高楼大厦亮起的霓虹遮掩。
赵思宇看着壁灯下的这张俏脸，苍白中透出红润，一双眼睛由期待转为哀伤，赵思宇想搂住她，拥进自己的怀抱，抚慰那颗快要被眼泪淹没的心，却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在转身之后，眼泪哗啦，却依然步履平常，昂头挺胸，慢慢离开，不让一点声音发出，却阻挡不了眼泪由热变冷，在寒风中打湿围巾，冰冷心房。
赵思宇清楚地知道自己当时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却在这一刻有些迷失。
“林淼，我放不下她。”赵思宇硬下心肠说道。
林淼却只是一笑，脸扭向窗外，支着脸微微昂头，她知道眼泪想要涌出，却以这个角度，在这个赵思宇看不到角落里让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咬紧了牙，双腿连同臀部使尽力气，调动每一个细胞，不让眼泪汹涌而下，也不让一丝哽咽传到空中，林淼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种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力先是撕裂，然后挤压成粉末，又被回涌到心房的咸泪充跑。林淼只能听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却找不到了心脏的位置，只觉得胸腔空荡荡的。
林淼觉得有些冷了，应该是头顶上的中央空调吹出的风温度有些低吧，九月初，温差大，太阳一落，天气就凉好多了。林淼双手环抱，发现这个姿势可以让压迫的肺不至于那么难受，那种胸腔空荡，使得肺部无法正常舒张挤压而呼吸的难受消减了好多。林淼想再蜷起腿，想让自己缩成一团，如蜗牛般逃到一个坚硬的外壳中不出来，却找不到那个壳。
虽然，自己最想依赖的人就在身边。
可即使这个坚强的壳已经变空，他也不愿意让自己钻进去。
他不愿意。呵！他不愿意！
林淼觉得眼泪不会留下来了，窗外的天也黑了，林淼将脑袋靠在窗边，看着窗户倒映出自己的小脸，好像带着笑呢。笑脸后面，是一张带着关心爱护似乎还有些后悔的脸，那么英俊，和自己梦中一模一样。
林淼有些开心，脑袋使劲往玻璃上靠了靠，仿佛这样子就能离他更近一些，她闭上了眼，冰冷的墙，冰冷的窗户好像也带着温度，感觉是三十七摄氏度，正像一个带着关心的怀抱带给的温暖。
林淼想在这个怀抱中睡去，是酒劲上来了吧，他不喜欢我喝酒，可是不是说他在身边就可以喝点酒吗?
不想了，好累，反正他在旁边。
赵思宇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发现林淼打了小鼾，呼吸声有些沉。赵思宇知道林淼是哭了，虽然没有声音，虽然眼泪已经干枯。赵思宇心也有点疼，眼睛也有些涩，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她，他的恋爱观允许不了自己接受林淼。
或许，有一天我会想要和你在一起，可不是今天。
想到这里，赵思宇觉得自己有些虚伪，自己不喜欢林淼吗?答案很确定。失恋后有林淼这样子优秀的女朋友不好吗?内心的一点虚荣及报复也让答案很确定。
看着靠着墙和卡座堆成的角落而睡的林淼，赵思宇不想搂在自己怀中，甚至偷偷亲上一口吗?火热的嘴唇也能告诉赵思宇肯定的答案。
赵思宇知道自己的虚伪，知道自己的矫情，可知道有什么用呢?性格决定命运，他无法忍受自己心中还想着前任却接受这样子一个让自己喜欢的女孩，他觉得是对林淼的亵渎。他也无法忍受自己还在愧疚留恋想要复合中接受这样子一个让自己喜欢的女孩，他觉得是对前任的背叛。虽然理智告诉赵思宇，这两种想法都是感性的，可有什么用呢?
理都懂，情难清。
赵思宇关掉空调，望着窗外。
好像是一片黑啊。
不，黑乎乎的玻璃上还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