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相信,她就是不相信,落寒不会死,她不会死的,那年她跟着她一同入宫,跟着她受苦受累,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有人欺负她,落寒都会毫不犹豫的为她讨公道,就算面临的是高高在上主子,她也毫不畏惧,她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的主子受委屈。
就好比那年,那年她初次小产,悲伤欲绝的她被嘉贵妃和惇嫔讽刺的不堪一击,落寒为了不让她受委屈顶撞了嘉贵妃,结果被送去了慎刑司。
宫中一次一次释放宫女出宫,可她依旧不离不弃的陪着她,伺候她,可是如今,如今她们却说她死,她怎么会死呢?她死了以后谁来伺候她?她死了以后谁来护着她?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已经死了,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伸手推开了皇帝,缓缓起身往外走去,似乎失去了灵魂一般,那么的失魂落魄。
皇帝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揽过她的肩,温和道:“芯儿,芯儿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魏妍芯只是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中已不自觉的起了几分着急:“芯儿,芯儿你要去哪儿?这么晚了你出去出了事儿可怎么好?不许任性,在宫中乖乖带着。”
魏妍芯抬头用那深痛的眸子看着他,半刻后出言道:“皇上不心疼吗?若死的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会不会心疼?”
皇帝温和道:“芯儿,朕知道你难过,可落寒她已经没有了,你难过有什么用呢?璐儿没了你难过,瑨儿没了你难过,连奴婢没了你也这般难过,你心里承受的起吗?朕看着你这样朕就受不了。”
魏妍芯轻轻一笑,笑得好痛彻,笑得好鄙睨:“不过难?璐儿和瑨儿都是臣妾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臣妾不应该难过吗?落寒,她跟着臣妾进宫,尽心尽力伺候了臣妾这么多年,臣妾不应该难过吗?何况她还是为了救琰儿才死的,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皇帝微微蹙眉,好似叹了一口气,口吻更加柔和几分:“芯儿,朕不是不难过,朕看着你这样子朕更难过,您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你让朕怎么办?让孩子们怎么办?落寒已经死了,咱们要做的不是伤心难过,咱们要查出真相,查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得此话,魏妍芯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几乎是咆哮着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除了她豫妃,还会有谁会这般心狠手辣?她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皇帝顿然一惊,忙道:“芯儿,芯儿......”
魏妍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襟裳,忿忿道:“为什么不赐死她?为什么不赐死她?皇上若是有心,要赐死她还怕找不到理由吗?为什么不赐死她?”
皇帝姣好的长眉拧成了“川”字,温声道:“芯儿,芯儿你不要急,你不要急,不要急坏了身子,你不要急好不好?不要急啊。”见她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抬手揽着她的肩,口吻温沉沉的,但更多的是无奈,是心疼:“芯儿,芯儿你先不要急,你听朕说,你设身处地的为朕想一想,朕是一国之君,若是随随便便处死人,处死内宫嫔妃,前朝大臣会如何看待朕?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朕?”
魏妍芯拽着她襟裳的手缓缓松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丝冷冷的笑意:“是,是臣妾自私,是臣妾太自私了,没有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她微微昂头,将眼中即将落下的泪水忍了回去:“皇上没办法赐死豫妃,臣妾自己想办法,臣妾就不信,臣妾弄不死她。”言毕,她转身往床榻走去,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中那不争气的东西还是落了下来。
皇帝站在原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抹无奈而颀长的身影孤零零的斜照在榻上。
因为落寒的死,魏妍芯铁了心要弄死碧月,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
她不能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就那么去了,该要回来的她一定会通通的要回来,该死的人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掉,只是她不知道,落寒的死还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一个连环计的开始。
初升的晨光透过窗户落在榻上,映出一抹忧愁的影子。
魏妍芯静静地坐着,痴痴的望着窗外,那透明糊的窗户外好似有着什么老神仙,在她迷失了方向的时候,为她指明方向。
永璘甩着一双小手跑了进来,走到额娘身旁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裳,娇声道:“额娘,额娘你在想什么啊?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外头啊?外头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魏妍芯回过神,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得那么苦涩,那么心酸,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璘儿怎么来了?不是出去玩儿了吗?”
永璘抿了抿小嘴儿:“璘儿看着额娘难过,璘儿不想玩儿了,璘儿想陪着额娘。”
魏妍芯鼻尖一酸,眼中涌上一汪清澈的泪水,弯腰将他抱起放在腿上,温温的抚着他的小脸:“额娘不难过,琰儿陪着额娘,额娘就不难过了。”
永璘伸出小手在她面庞上拭了拭,笑一笑道:“额娘真的不难过了吗?那额娘笑一笑,像璘儿这样笑一笑,璘儿就相信额娘不难过了。”
魏妍芯顿了顿,强浮出一丝笑意却憋出了心酸的泪水。
永璘慌忙抬手为她楷泪,一边楷还一边道:“额娘,额娘怎么又哭又笑啊,笑得好难看啊,难看死了,还是不要笑了,不然以后璘儿再也不敢看额娘的笑容了。”
魏妍芯用手帕将脸上未拭尽的泪水拭了个干净,逗着道:“额娘哪有那么糟糕?好歹你额娘我曾经还算是美少女吧!”
永璘的小嘴儿逐渐的勾成了“O”型:“哇!美少女啊,额娘,美少女是什么啊?那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取一个像额娘这样的美少女。”
魏妍芯勾着他的小脸道:“等璘儿长大了,要找一个比额娘还要漂亮的美少女,好不好?”
永璘拍着小手道:“好啊好啊,那额娘以后可不许吃醋哦。”
魏妍芯眉宇一拧,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她真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见过自恋的,还真没见过如此自恋的,好吧好吧!以后额娘也不指望你了,反正也指望不上你。
看着永璘,她突然想起了永琰。
永琰,下一代储君——嘉庆帝,被历史点评的平庸天子,她自己会在不久后的将来突然死去,她死了一次,知道了所有事情,她预知未来却依旧无法改变。
她的儿子怎么会是平庸天子?琰儿怎么会是平庸天子?他又怎么可以作为天子?她的眉宇在不知不觉中揪成了一团,心下不知是何感想,这历史到底能不能改变?她到底可不可以改变永琰的命运,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当年废皇后时,皇帝当着众人亲口所说的一句话:皇后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被立为储君。
皇后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被立为储君,她的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一遍一遍,犹如山谷中的呐喊,回音不断,皇后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被立为储君,那么,她若是做了皇后,永琰是不是就不可能被立为储君??
永璘见她在发呆,扯了扯她的衣袖:“额娘,额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理璘儿了?”
魏妍芯回过神,淡淡笑了笑:“没事儿,额娘就是想到了哥哥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和你一样乖巧懂事,还懂得哄额娘开心。”
永璘笑着道:“,那当然咯,我们是兄弟嘛,额娘,额娘我好饿啊。”
魏妍芯抚着他的小脑袋,对着外头唤道:“枼蓉,去煮些甜米粥来。”
枼蓉端来甜米粥的时候,诚嫔正巧一同过来了,见着她欲要跪安,魏妍芯挥了挥手:“不用了,坐吧。”
诚嫔缓缓坐到榻上,温声道:“娘娘的气色又比往日憔悴了许多,娘娘可又是想了不该想的事儿,怎么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总让皇上担心,让嫔妾们担心呢?”
魏妍芯还没有开口,永璘从她怀中滑了下来,附和着道:“就是就是,额娘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还让我担心。”
魏妍芯那个汗啦,简直不值如何形容,她的几个孩子,真是一个炉子刻出来的,连接话都接的有模有样。
诚嫔含笑道:“璘儿乖,额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琰儿可要好好照顾额娘哦。”
永璘拍一拍小胸膛道:“那是当然啦,哥哥姐姐都去读书了,皇阿玛又忙着自己的事儿,可只有我照顾额娘了呢。”言毕,他将小桌上的那碗甜米粥递给诚嫔,笑着道:“诚娘娘,你尝尝,我额娘教枼蓉做给我吃的,可好吃了。”
诚嫔微微迟疑:“我不吃,还是璘儿吃吧,璘儿的东西我岂可随意乱吃呢?”
永璘硬要塞给她:“你吃嘛,很好吃的哦,你尝尝嘛。”
诚嫔看着他那成真而又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伸手接了过去,柔柔笑道:“好,我吃,我吃好不好?”言毕,要舀起小小的一勺送进口中,慢慢的咀嚼着。
永璘歪着小脑袋道:“好吃吗?是不是......”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好似陶瓷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