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能有多大年纪?
铜牙猜不出。
可能是因为常年不出门,不经日晒,金先生的一张脸,白白胖胖的。
看到铜牙走进大厅,金先生热情地打着招呼,躬身施礼。
铜牙仰着头,打量着金先生。
那张脸,饱满、圆润,细滑的皮肤甚至带着一种吹弹可破的稚嫩。
可是他明明是一把年纪。
所有人都知道,金先生已经一把年纪了。
还有他那一头的白发,和略显蹒跚的步态,都显示出,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可是,你在他的脸上就是看不出一道皱纹。
那种感觉,让铜牙觉得不舒服。
“城主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间草庐,蓬荜生辉啊。”
金先生让着铜牙,铜牙哈哈笑着,瞄着宽敞的大厅。
苍岭白石装砌的廊柱,画着描金的图案。彩色石砖拼砌的地面,光洁平整。这样的房子,你自称草庐。那我那个领主城堡算什么?关养牲口的窝棚吗。
“城主大人入主泽东城,按理说我在摆下欢宴,迎接城主大人。只是前段时间,我这身子闹了毛病,实在是不方便。”
金先生说着,拉着铜牙的手,往座位上让着。铜牙看到金先生藏在长长袍袖下面的手,带着鸡皮堆叠,布满皱纹。
铜牙哈哈笑着,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初来泽东城,原本是应该主动做东,请你们这些城中的大户一起吃个饭,联络下感情的。你们坐地泽东城,都算得上是各行的霸主。只是,城里面各种事情,还没处理得安稳。外面的世界又开始打仗,我这忙得团团转也还是忙不过来。”
金先生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把铜牙让到座位上,又转身向受邀参加晚宴的客人让着座。
坐在铜牙另一边的西三公子说道:
“听说城主大人喜欢喝酒,我特意让人去了趟河间镇,买到了最好的麦酒。”
铜牙摆着手说道:
“我许了愿,不见我冷刃兄弟和红月姑娘回来,绝不喝酒。”
红月出事,原因虽然不在于铜牙,铜牙却为自己未能及时救援而愧疚。于是发愿,不见冷刃红月平安回来,绝不饮酒。
听到铜牙的话,西三公子笑起来,笑得有些尴尬。
“城主大人,少喝一点,也算是我们尽的一片心意。”
铜牙不容商量地摆着手。
金先生倒是心怀大度,说道:
“城主大人不喝酒,没关系。我们今天这么多客人,绝对剩不下。”
铜牙看着大厅里的人。
受邀参加宴会的,有二三十个人。高矮胖瘦相貌各异,却无一例外一身华服穿金戴银。
那些人,不管之前是不是认识,彼此是不是熟悉,都在热情地打着招呼彼此寒暄着。
铜牙相信,金先生和西三公子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事。
铜牙一直在等着他们说出目的。
金先生却不慌不忙地召唤出仆人,端上酒肉开启宴席。
就仿佛这一次真的只是想给泽东城的新城主补办一场欢迎宴,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管它呢。难道还怕他们把我吃了不成?
铜牙心里想着。有鸡吃鸡,有鱼吃鱼。不再做其它想象了。
金先生歪着头看了看铜牙,说道:
“为了今天这场欢宴,我特意差人,从合江城请来几个异域来的歌女,为我们歌舞助兴。”
异域?风暴大陆以外的地方。
其实说起来,铜牙这样的人也属于异域来的人。
矮人的老家,并不在风暴大陆。需要坐船走很久,才能踏上这片土地。
金先生冲着仆人点着头,仆人冲着大厅外拍着手。很快,悠扬的乐曲声传进大厅。通通的鼓点铮铮的丝弦,夹杂着金属敲击的叮咚声。
对于音乐,铜牙不是很在行。虽然闲的时候,铜牙也会敲着他的大斧子伴奏歌唱。
铜牙抓起盘子里的羊腿骨,张嘴正要咬时,几个舞女合着乐曲的节拍,鱼贯而出。
铜牙张着嘴,看着那一排七个舞女,不由得呵地一声笑起来。
七个舞女年纪都不大。蓝紫色的纱裙,飘逸轻盈。薄薄的纱裙,薄到可以直视纱裙下面白花花的大腿。
舞女的腰身,更是光溜溜什么也不穿。挂着肚脐上的宝石珠链,迎着光闪出璀璨的光。
七个舞女合着音乐扭动腰身,如同昂首立身的大蛇,身姿逶迤。
镶在舞女胸以上的金属薄片,随着身体抖动,发出哗哗的声音。
矮人身材低矮,所以铜牙从不会找矮人以外的女人。但并不等于铜牙不喜欢看,不喜欢看漂亮的女人。
铜牙一只手攥着羊腿,带着一脸呵呵的傻笑,看着旋转着身体,轮番舞动在面前的舞女。
当所有舞女再一次站回到一起的时候,队伍中已经凭空多出了一个人。一身火红的纱裙,把她浑身上下包得严实。一张脸上也是薄纱遮面,只留出一双眼睛,顾盼生情。
蓝紫裙装的舞女四下散开,空出场地给一身火红的舞女,伴随着铿锵的乐声旋转跳跃。
那舞蹈,已经不再妩媚多姿婀娜多情。一身火红的舞女舞动的身姿,更像是疆场厮杀一般,左奔右突前冲后挡。
铜牙看着火红舞女的舞蹈,挂在脸上的傻笑,慢慢消失了。
那舞蹈让铜牙想起战斗的过往,看得铜牙热血沸腾。
铜牙身边,金先生拎着倒空的酒壶站起身。
舞池里,一身火红的舞女翻腾跳跃间,来到铜牙的餐桌前。
“这姑娘,绝不仅仅会跳舞那么简单。”
铜牙说着,转过头看金先生。金先生已经不在铜牙身边了。
铜牙转过头看向另一边,西三公子冲着铜牙赞许地频频点着头。
一身火红的舞女已经跳上餐桌。
铜牙被吓了一跳,转回头看着。火红的舞女两只手撑住桌面翻到了铜牙身后。
铜牙仰着头,看着火红的身影翻过他的头领。舞女落地,一手搂住铜牙的脖子,把他紧紧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这是......”
铜牙还想挣扎,一张脸却被舞女紧紧搂在怀里。
铜牙甚至能感觉到女人剧烈喘息,带动胸脯上下起伏。铜牙甚至能闻出浓郁汗味中,夹杂的奇异香气。
“你这是要跟我一起跳舞吗?”
铜牙问道,声音从女人挤在脸上的胸脯中间冒出来。
女人搂着铜牙,向后用力拉起,拖着铜牙脱离座椅,扬起的右手上已经多出一把短刀。
坐在远处的那些宾客,并没看见女人抽出的短刀,还在窃窃私语,在为城主大人的艳福艳慕不已。
坐在近处的宾客却看清了火红舞女手中的短刀,发出惊叫时,一身火红的舞女已经手起刀落,刺进铜牙的脖子。
铜牙挣扎着,可是铜牙的脑袋被火红舞女死死按在胸前,整个身体被拖起来,根本使不上力气。
看到铜牙挣扎,一身火红的舞女再次刺下短刀。带出鲜血喷到她那身火红的纱裙上,却根本看不出血染的痕迹。
两刀落下,铜牙转瞬间就失去了挣扎的力量。身体瘫软着垂下去。
火红舞女松开手,任凭铜牙的身体滑落在地,抬起头看着大厅里惊声尖叫的宾客,问道:
“这单活,已经做完了。哪位是出资的事主,来把尾款结一下吧。”
这是什么意思?
大厅里的那些宾客互相看着。
有人买凶杀了泽东城的城主。而买凶的金主,就在这个房间里,在我们中间?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帮凶?”
一个来客突然说道。
我们跟买凶的金主欢聚一堂开怀畅饮,又眼睁睁地看着泽东城主被人刺杀。这样说起来,我们还真都摆脱不了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