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从河滩地的战士中间，找出了十一个人。小妖说，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吃过巨龙矩巨的肉，喝过巨龙矩巨的血。
“这些人，都要送回森林，当着矩巨的面前一刀刀割下他们的肉，沥干他们的血。”
小妖恶狠狠地说道。
倘若在以前，木椟会以为小妖又在放狠话吓唬人。
可是现在，木椟相信小妖会实现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小妖会当着巨龙矩巨的面，一刀刀割下那些战士的肉，沥干他们的血。
他们在莫高山森林犯下杀戮，屠杀了巨龙屠杀了森林妖精，罪无可赦。可他们毕竟还是圣殿的战士。真的能不经圣殿的同意，就私自惩罚他们吗？
“他们不再是圣殿的人了。”
有菜说，把他们背弃誓言叛离圣殿的事情说给木椟。
背弃誓言叛离圣殿？
木椟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但至少，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敢于违背圣殿的信条，在莫高山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也可以不必为这件事，跟圣殿结下仇怨。
“他们的头儿呢？”
木椟问，木瓜摇了摇头。
“死了。”
有菜说道：
“你要是想问什么事，还有另外一个人。”
木椟点着头。
接走小妖和阿弟时，无名先生说，要我们一定要去申东城，找到屠杀了矩巨的元凶，给巨龙报仇。
申东城，里面有多少人，屠杀了巨龙矩巨的元凶又是谁，这些都要问清楚。
有菜转身往外走，去找中年汉子。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头说道：
“我好像知道那个元凶是谁。”
木椟和木瓜看着有菜。
你怎么知道的？
有菜皱着眉，半晌又摇了下头。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种感觉，就好像我已经知道他是谁，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算了。”
有菜嘟囔着，出了房间。
申东城，在莫高山外。从杨树林沿着山谷北出莫高山，转向东一直走，走二十几天就到了。
申东城地处偏僻，距离最近的人类村庄，也要走上三四个月的时间。
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修建一座军事要塞，圣殿当初是作何考虑，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但是申东城一直驻有重兵。
木椟问道：
“有多少？”
“五万多人。”
中年汉子答道。
正在喝水的木瓜猝不及防，一口水呛到喉咙里，剧烈地咳着。
“五万人？”
有菜瞪着眼追问道，中年汉子点着头。
“申东城一直被称为诅咒之地。因为在圣殿，你恨一个人时，都会诅咒他被早日送往申东城。那里实在太远了，对于长岭以南的人类城邦来说，简直犹如天边。那里也太艰苦了，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在申东城，都会度日如年。”
木瓜咳出呛进喉咙里的水，忍不住问道：
“派五万人驻守申东城，是要对付荒野巨人吗？”
中年汉子哼地笑起来。
“我们这些人，就是圣殿要对付的人。”
桌子边的三个人齐齐地看着中年汉子，都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中年汉子解释道：
“申东城地处遥远，环境险恶，山南的圣殿战士没有几个愿意来。哪怕给出再高的军饷。
后来，圣殿就想出一个主意，在那些犯科坐监的囚犯中间招募佣兵，用自由换取他们驻防申东城。再后来，圣殿干脆省去招募佣兵的费用，把那些作奸犯科恶行累累的囚犯直接送去申东城。”
中年汉子看了看桌边的三个人。
“长岭以南，大小人类城邦，搜罗出五万囚犯真的不算多。”
“那他们算还是圣殿的战士？”
有菜问道。中年汉子点着头。
“当然。只有去过申东城，才会格外想念长岭以南的家园，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到那里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宣誓加入圣殿，服完三十年兵役，回到山南。”
三十年？有菜禁不住皱起了眉。接着问道：
“可是你们却背弃誓言叛离圣殿，不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吗？”
中年汉子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圣殿原本也没打算让我们回去。申东城的艰苦，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冰天雪地气候严寒，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常常是晚上倒下睡觉时还有话说，第二天早上再去看，就已经给冻死了。三十年的兵役，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等到重回山南的那一天。”
看着桌边的三个人，中年汉子说道：
“所以申东城才叫做诅咒之地。因为没有谁愿意被诅咒，送去申东城。直到，申东城迎来新任的骑士统领，班察。”
木椟吃惊地问道：
“申东城还有圣殿骑士？”
中年汉子笑了一声。
“想不到是么，圣殿骑士竟然也会被人诅咒，被送到申东城。可是申东城还真不缺被人诅咒的骑士。刚离开一个，就会再送来一个填补空缺。
班察大人是个有本事的人。到了申东城，就四处勘察，直到发现申东城四处都是盐沼地，不可能开垦农田，于是就组织人手上山狩猎，制成毛皮肉干，运往山南换取粮食。
原本，两地以货换货各取所需，运行得井井有条，申东城也少有人再被饿死。没想到，与申东城对接贸易的北止镇，新换了一个武士头领，坐地起价。这还不算，为了获取利益，武士头领还提出各种奇怪要求，索要熊胆虎皮之类。直到有一天，他提出要一颗龙心。”
中年汉子说着，摇着头。
“圣殿的誓言中，是不允许滥杀无辜的，无论对人，还是其它生灵。可是，没有这些动物毛皮和肉干，没有龙心，就换不到足够的粮食，到了冬天申东城还是会有大批饿殍。班察大人一怒之下，倒悬了圣殿的旗帜，叛离圣殿。”
中年汉子看着桌边的三个人。
“我们也就成了弃信的战士。”
有菜问道：
“你们五万战士，全都，全都反了圣殿？”
中年汉子摇了下头。
“当然还是会有很多人，梦想着有一天能再回山南，拒绝背弃誓言。”
中年汉子说着话，看了一眼有菜。
“在申东城北，有一片水洼地，我们叫它白滩。班察大人把那些拒不从命的战士，赶进水洼地，任其冻饿而死。几个月后，那片水洼地里就只剩下累累白骨。离远看白茫茫一片，就跟大夏天下了一场雪。”
有菜皱着眉头问道：
“那得有多少人？”
“两万。”
中年汉子说着，带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可是眼皮，却在不由自主地跳动着。
两万人。这个班察骑士，也真够狠的！
木椟深深出了口气，问道：
“那现在申东城还有多少人？”
“两万多人吧。”
中年汉子看了一眼有菜，又看着木椟，带着试探问道：
“你该不会，还想去申东城找麻烦吧？”
木椟没吭声。半晌又问道：
“带头屠杀巨龙矩巨的，就是那个班察骑士吧。”
中年汉子哼地笑了一声。
“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本事，有那么大的胆量。”
木椟低下了头。
也难怪中年汉子会吃惊。
木椟他们三个人，加一个森林妖精和一个小地怪，要跑到申东城，跑到两万弃信的圣殿战士中，去找他们统领的麻烦。
这种事连木椟都会觉得很疯狂。
那些人，那两万圣殿的战士，只是放弃了誓言，不是放弃了抵抗。正相反，因为没有誓言的约束，他们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变得更疯狂。
中年汉子转动着眼神瞄着木瓜和有菜，最终还是冲着木椟问道：
“我能问一句，你们真的打算把那十几个兄弟带回森林，把他们割肉放血吗？”
木椟看了一眼中年汉子，没吭声。
“那......”
中年男子看着木椟。
“那我们这些人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杀了你们，一个不留。”
木椟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