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眼抢过祭司的手中的短刀，冲上祭坛杀了献祭的公牛。
这显然触犯了戕人的忌讳。
红月不知道戕人祭祀的规矩是什么。在仙霞村，每年祭神祈福很简单，也没有专职的祭司。有一次，红月的爹还让村口的牛二蛋主持仪式。
祭神，就是当着神灵的面前说出最想说的心里话。不管是平述直白的心里话，还是委婉难言的小秘密，只要诚心就好。
疤眼杀了献祭的公牛，完成了献祭仪式。转过身冲着周围的部落头领和头人大声说着什么。
就算疤眼违反了戕人祭祀的规矩，也只能让他去面对祖神凌冽的考验。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除了那些神灵谁能对付得了？
疤眼又转过头，冲着康加说着话。像是在劝说康加，现在就放弃部落头领的争夺，就不用去面对祖神的考验，就能活下一条命。
康加面色凝重，盯着疤眼看着。
戕人中间，没人见过祖神。包括主持各种献祭的八通祭司。
戕人中间，有人见过殷魔。却从不肯再谈起那段骇人的经历。
面对祖神的考验，就必须面临殷魔的检视。而且身上不允许携带兵器。谁会不怕？谁能不害怕！
可是跟殷魔比起来，疤眼就不让人害怕吗？
康加见过疤眼如何对待部落冲突中的那些俘虏，见过疤眼折磨奴隶。那些手段，让人不寒而栗。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就算自己放弃部落头领的争夺，让出位置给这个同父的兄弟，疤眼同样会杀了自己。用最残忍的手段把自己杀死在祭坛前。
所以就算死，也在死在祖神凌冽的神殿里，死在殷魔的手上。
康加看着疤眼，并没有回答疤眼的问话，而是隔空向小少爷说道：
“帮，我，做头领，让，副头领，你做。黑密，部落。”
疤眼对于康加一直跟小少爷喋喋不休，早就忍无可忍。怒吼着冲上去。一个年长的部落头领大声说着什么。小少爷的姐姐脸上露出悲戚，冲着小少爷说道：
“你千万，要小心啊要活着出来。姐姐，不能再失去你。”
小少爷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泰然自若，露出了惊慌。
小少爷的姐姐看到红月，像是一下子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说道：
“你保护他，保护弟弟平安返回，我一定重重赏你，不让你再做奴隶，给你好看的衣服贵重的珠宝，给你牛羊奴仆让你变成富人。我说到做到！”
“食物。”
红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少爷的姐姐说道。
小少爷的姐姐愣在那里，像是没听懂。红月大吼道：
“我饿！”
小少爷的姐姐如梦方醒一般，急急忙忙地跑回到自己的篷车里，捧着水袋糕饼还有肉干，塞到红月手里。
八通神山拥有进入天境的阶梯，可是掌管天境阶梯的祖神凌冽，神殿却在深深的地下。
神山祭坛的后面，是一个几十步高的深坑。走下深坑，走进黑暗幽深的山洞，就是通向祖神神殿的大门。
不管是祖神的考验，还是殷魔的检视，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面对这一切。
红月一口糕饼一口肉干地大嚼着。
小少爷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一会看看疤眼，一会又看看康加。
疤眼看着红月大嚼着肉干，伸手来抢。红月毫不客气推开疤眼。
你真以为你凶残成性，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能为所欲为，是因为大家都害怕你。别人害怕你，我却不怕你。你凶残成性，我本来也不在乎。但是你靠着自己的恶名持强凌弱，就是该死的混蛋！
疤眼没抢到红月手里的肉干，反倒让红月推了一个趔趄，恼怒地大吼起来。可是不等疤眼扑向红月，幽暗的山洞深处，就传来更加低沉的吼声。
吼声低沉，透出一种难耐的暴躁。让几个人禁不住全都停下了脚步。
那就是，殷魔吗？
小少爷回过头，看着深深的深坑顶上，那些围观的人影。
围在深坑顶上的部落头领，一个个变得细小，已经看不清长相。小少爷似乎还在寻找着他的姐姐。红月已经拖动脖子上的锁链拖着小少爷向着山洞走去。
你不是想要通过考验得到黑密部落头领的位置吗？现在，该你上场了。
走进山洞，幽黑的洞穴让几个人瞬间失去了视线。几个人站在洞口，适应着山洞里的黑暗，慢慢看清了山洞里的一切。
山洞，并不是山洞，而是一座巨大宫殿的入口。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红月仰着头，看着高高的台阶，目瞪口呆。
山洞，从外面看，黑暗幽深。不时还有阵阵冷风吹出，透着寒冷带着难闻的气味。
可是走进山洞，一旦适应了山洞里昏黑的环境，就能看到几十步宽的山洞里面，有一级级岩石凿刻的台阶，直通上去通向高高的神殿。
那些台阶，绝不是天然形成的。因为每一级台阶，每一块铺设的长条石砖，都被打磨得平整光滑，都雕刻着繁复精细的花纹。随便凑近哪一级台阶左右看出去，台阶的平面与立面，笔直成线没有半点的瑕疵。
这样的工艺，非但要求雕凿石砖的工匠手艺精湛，更要建造石阶的工人耐心细致。更重要的是，建造这座神殿的，又是什么人？能调动出手艺精湛的工匠，细致耐心的工人，而且人手众多。
肯定不会是戕人。
戕人来起码的窝棚都不会翻盖，整天住在毛毡围成的帐篷里。就算那些部落头领的帐篷，也是日晒露光刮风漏风。
不会盖房子的戕族野人，又怎么可能建造这样的神殿？
不是戕人，又会是谁。谁会在戕境，在戕人供奉祖神的八通神山里，建造这样的浩大工程。
康加、疤眼，还有小少爷，也全都懵住了。
在此之前，谁也没来过祖神凌冽的神殿。实际上，这种凶险难测随时都会害人丧命的地方，没谁愿意来。
“神殿，真的有。”
康加喃喃地说道，看了一眼小少爷。
康加一直在用小少爷能听懂的语言，在跟小少爷交谈。康加与疤眼现在是对手，而且很可能演变成你死我活的敌人。所以康加需要把小少爷拉到自己的一边需要小少爷的帮助。
就算小少爷不为所动，没有投向自己，这样的交谈也会扰乱疤眼的心神让他怀疑小少爷。
因为疤眼听不懂他跟小少爷说些什么，听不懂就会疑神疑鬼就会怀疑。就算不能引起两个人的内讧，少一个对手也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得多。
康加看着小少爷，嘴里发出笑声。疤眼看着康加，装过头看着小少爷。
疤眼在山洞外的一声怒吼，就引起山洞里传出回应。现在大家都进了山洞，来到人家的地盘，疤眼不敢再随便弄出动静了。
康加、疤眼、小少爷站在原地，各自揣摩着。红月向着台阶走去，刚抬起脚，脖子上的锁链却被小少爷紧紧拉在手里。
“你干什么？”
小少爷恶狠狠地问道，却也不敢说出太大的声音，怕惊动那些还没露头的殷魔。
“你想找死，别害得我跟着没命。”
红月用力拉扯着小少爷手里锁链。
你不是想经过考验获得黑密部落头领的位子吗？那就一块上去啊！站在这里发傻有什么用。
小少爷攥紧了手中的锁链，脸上露出凶相。
康加和疤眼看着，看着小少爷拉着锁链把红月从石阶前拉回来，猛地扬起手臂。
疤眼突然伸手抓住小少爷，一把夺下锁链。小少爷愣在那里，不知道疤眼想干什么。
红月也愣住了。
疤眼就像一头野兽，连戕人都害怕。
自己虽然不惧怕他，可是不代表就能打得过他。而且，脖子上套着一条锁链，锁链的一头攥在疤眼的手里。这该怎么办？
疤眼盯着红月，拉动锁链三两下就把红月拉到了身前。不等红月有所反应，已经把红月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