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贺享雍文集(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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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村官牛二[下部](四)

这天,田桂花也回娘家帮她哥插秧去了。她哥说好了,他家的秧插完,就又一起过来给牛二他们插。早上走的时候,田桂花就把牛二的午饭做好,焖在了锅里。牛二中午回来,只需要热一下就行了。

牛二带着学生娃把麦子全部运回到陈昌盛的院子里后,孩子们各自回家去了。姚琼华要留牛二吃饭,牛二一看陈昌盛家的样子,就拒绝了。他倒不是嫌陈昌盛家邋遢,而是一想姚琼华为了招待自己一个人,不但要破费,还要忙上大半天,就坚决拒绝了。他正要走,陈昌盛的两个老人突然从隔壁屋子里出来,一下子跪在了牛二面前,说:恩人呀,贵人呀,你救了我一家人,我们永世不忘你的恩德!

牛二一见忙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哪个人心不是肉长的啊?起来!

两个白发老人仍然没有起来,还磕着头说:没有你,我这一家人就黄桶散箍了呀!我们下辈子当牛当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呀!

牛二见他们还不起来,就有些生气了,说:真是的,你们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吗,啊!

见他们还要磕头,牛二就把他们拉了起来,然后走了。

牛二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正准备烧火热饭,姚琼华却来了,脸上汗津津的。从上到下,姚琼华都换了一身新衣服,头也认真梳过,整个人一下光鲜了许多。但尽管这样,牛二还是在姚琼华身上,闻到一种从腋窝下传来的汗酸味。

牛二很喜欢女人这种酸味,尤其是陌生女人的酸味。

牛二心里有些不解,问:你怎么来了?

姚琼华看了牛二一眼,脸像熟柿子般红了,接着把头别向了一边,半天才又抬头对牛二说:我来帮你做饭!

牛二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属不在?

姚琼华说:早上我看见桂花姐回娘屋去了!

牛二说:那也用不着,她已经给我把饭做好,焖在锅里了,你回去吧,我谢谢你的好意!

姚琼华听了,像是很失望的样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牛二见了,又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姚琼华这才把头抬起来,大胆地看着牛二,张了几次嘴,然后抬腿往里面屋子走,一面走一面说: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牛二愣了,说:有什么话,不可以在外面说?

但他还是跟着进去了。

走到床边,姚琼华站住了,回过头来,一边看着牛二,一边解衣服的扣子。

牛二忙问:你这是干什么?

姚琼华说:你把我……那个了吧!

牛二急忙去把她解扣子的手拿下来。

牛二一接触姚琼华那张粗糙的手,觉得这双手比她的脸还要苍老得多。手指头圆圆的,上面生着厚厚的一层老趼,指头背部却是一道道纹路。手背的皮肤皱在一起,从皱纹里还隐隐呈现出一块块褐色的色斑,像是没有洗干净的泥土。

牛二心里不由自主泛起一股同情和怜悯的酸水,说:你说什么话?

姚琼华又把手拿上去,几下就把衣服解开了,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脯,声音坚定地说:我是自愿的!

牛二脸红了,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姚琼华说:你是好人,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我没有什么谢你,只有把身子给你!我知道,我土头土脸,你看不上,但不管怎么说,我还不到三十岁!

说着,姚琼华干脆蹬掉鞋,就要往床上躺。

牛二又马上拦住了她,说: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我嫌你干什么?我也一样是土头土脸的人,只是我想也没有想要……那个你!

姚琼华听了,像不认识地看着牛二,说:你是真的在帮我,还是假的?

牛二说:真的假的又怎么样?

姚琼华说:如果真的在帮我,你就来!

牛二说:这就怪了!难道硬是要弄了你,才算真的在帮你?我跟你说,我牛二虽然喜欢女人,可我在帮你们家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要弄你,哄你不是人!

姚琼华说:我不相信!我听外面的人说,现在的人,不给好处不办事,给了好处还要乱办事!你没有得到我们家一点好处,怎么会真心实意帮我们?

怎么会真心实意帮他们?牛二一时没想明白。真的,他觉得这个问题很深奥,怎么要帮助他们?

可是,为什么又不能帮助他们?

想了半天,牛二才说:为什么要帮你们?不就是看见你们可怜吗?就像路上碰上要饭的叫花子,要打发他一样!

姚琼华却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说:这不是理由。

牛二说:那你说要什么理由?你不要相信社会上不给好处不办事的谣言,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姚琼华说:这不是谣言,这是真的!

牛二说:就算是真的,我牛二不是那号人!我也是爹妈生的!你要给我弄,也不要用这个理由。用这个理由,我即使要了你,心里也别扭,好像我是一个强盗了!我是支部书记,帮你是应该的,真的没有想图你们什么!

姚琼华说:我不相信现在还有一点儿不图什么而帮别人的人!

说着,趁牛二不备,“咚”地一下跳上床,还迅速地褪下了裤子,仰面躺在了床上。

牛二瞥了一眼姚琼华白生生的身子,在地上顿了一下脚。姚琼华的身子和她的手比起来,要年轻得多。她的皮肤白得有些晃人,大腿也充满了活力,三角地带那片草丛也十分葳蕤的样子。

在那一刻,牛二几乎就要向自己投降了。

牛二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像是短了路,脑子里满是潮汐汹涌的浪涛声。这浪涛像下定了决心,要把他吸入漩涡淹死似的。他口渴似的咽了一口气,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被突然泡在了水里,身子迅速膨胀开了,快要撑不住了。

牛二就闭上了眼睛想: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我干了她,算不算违反了下过的决心?我要不干她,看她那样子还会不高兴,这……

牛二在心里作起斗争来。

姚琼华在那儿直挺挺地躺着,大腿张开,每寸肌肤都做出一种准备承接牛二全部重量和热量的准备,散发出一道强似一道的电波,表达着她内心真诚的呼唤。

牛二坚持着不让自己窒息过去。除了心里像是白炽灯的灯丝在燃烧以外,还有大腿中间那个物件,好像聚集了身上的全部热量,烧烤得他难受。

牛二感到自己没法忍住了,就慢慢向床前走去。

可是,当他刚走到床边时,他突然像是看多了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节目的乡间草台班子的演出,忽然之间对那些节目厌烦了起来似的,猛地站住了。

姚琼华见牛二站住了,就抬起头问:怎么了?

牛二声音有些严厉地命令说:你起来把衣服穿上!

姚琼华又一下愣了,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样,目光有些可怜地看着牛二说:你还是看不起我?

牛二忍着心里的欲火,说:这事又不是锄地,想锄就锄!你也得让别人有那个情绪,才行嘛!

姚琼华听了,又一下爬起来,说:你还是嫌弃我!你要不嫌我,就会有情绪了!

说完又说:你如果真的不嫌弃,哪有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会不喜欢的!

牛二听了这话,心里说:你他妈要是早些时候送上门来,看我不把你弄得半死!可现在……

牛二想着又摸了摸了后脑勺。

姚琼华见牛二犹豫的样子,忽然赤身裸体地跳下床,双手钩住牛二的脖子,把胸脯紧紧贴在牛二的身上,轻轻摩挲起来。

牛二一下又感到快要被洪水淹没了。

牛二就在心里猛地下了决心,既然这婆娘非要自己干不可,就全当做一回好事,成全了她吧!

这样想着,牛二就把姚琼华拥到怀里,半搂半抱地往床边走去了。可就在这时,陈昌盛父母那两双浑浊而充满感激的眼睛,忽然在牛二眼前闪动起来。不但是眼睛,两个白发老人下跪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响在牛二耳边了。牛二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停下了。他忽然警惕地看着姚琼华问:陈昌盛知不知道你到我这儿来了?

姚琼华看了一会儿牛二,把头低下了,喃喃地说:知道!

牛二一惊,说:什么,他知道?

姚琼华的头几乎埋在了地下,说:事情都这个样子了,我也不想瞒你,就是他叫我来的!

牛二更吃惊了,说:他叫你来的,这怎么可能?

姚琼华的脚趾在地下使劲钻着,仿佛想钻个地洞钻下去似的,红着脸说:是他叫我来的!起初我没答应,还骂他是畜生,可他后来流着泪对我说:娃儿他妈,你想想我们一家人,能够走到现在,是靠了牛支书。如果你还想像现在这样让他继续帮我们,你就去找他!又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吃得动不得,老的老,小的小,要这个家黄桶不散箍,你、你只有到外面去找一个能帮助我们的人!这村里,谁有能力帮助我们家?除了牛支书,再没有这样有好心肠又有能力的人了!可我还是不好意思来,他就抱着我哭,说:我知道你顾面子,可再没面子,也比一家人四分五裂强,比死了没人端灵牌强呀……我听了这话,心都要碎了,怕他再难过,就一咬牙,来了……

说着,姚琼华的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了,一边哭,一边说:你骂吧,骂我贱吧!

牛二听完,身上的所有欲火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消失得一点儿火星也不留了。他心里酸酸的,对姚琼华说:你这不是害我吗?要是你丈夫不知道这事,我把你弄了,只是你知我知的事,在人前还可以装个人样。可现在你丈夫明明知道,我要是把你干了,见了你丈夫,我这脸往哪里放?再说,你公公婆婆把我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要是把你那个了,不是修了一辈子行,放个屁就把名声污染了!你快把衣服穿了,我肯定不会弄你了!你放心,天理良心,我牛二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姚琼华听了这话,才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也是怀疑的微笑。

牛二说:说假话我牛二就不是娘生的!

又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和陈昌盛结拜为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姚琼华听了牛二这话,心里才似乎燃起了一股甜蜜的火焰,菜青色的脸竟泛起几分妩媚的光彩,果然很快穿好了衣服,又把头发往脑后拢了拢。

牛二看她穿戴好了,就对她说:快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吧,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姚琼华“嗯”了一声,很温顺地点了点头,又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牛二,就回去了。

看着姚琼华阳光下逐渐远去的身子,不知怎么的,牛二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