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很高兴见到你!哦,非常高兴!李斯特,还有你的朋友……恩,半身人?……哦!没关系!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件喜事!”
自从砌砖工号开出星光城码头以来,雷莱顿·石炉船长已经是大约第十次对李斯特说这话了。他是个大嗓门的矮人,红润的脸上有着像石灰岩一样的灰色胡须,以及又大又扁的鼻子。他的砌砖工号是一艘方底的,可以在浅滩上行驶的矮人船,约有二十英尺长,两边都设有桨,不过通常只用一边的;船尾还有一根篙,用以撑向河底或转向,这船名字的来历很简单,雷莱顿在做水上贸易之前是个砌砖工。雷莱顿和他同样大嗓门的兄弟恩耐特似乎因为看到这位半精灵英雄而有些不正常了,……也或许这两个不同寻常的矮人生性如此,通常说来矮人们习惯于地下隧道的生活而极度不喜欢水。但李斯特的确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已变得如此如雷贯耳,即使是在其他种族之中。
不过,到了现在,这种惊讶已经成了全然的厌烦,因为雷莱顿,恩来特,以及他们的两个负责划桨的表兄弟,多普勒和巴姆·碎石者,仍然一直在围着他说着溢美之词以及各种各样的废话,他不断将视线投向河两岸的景色之中,或者是身后渐渐消失的星光城高塔,试图把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忽略眼前矮人的混乱。
太司趴在船头,将头和手臂伸出船外,用手指在水面上画出各种图样……不管李斯特告诉他此行有多危险,或者用礼物来收买他,甚至拔出亡魔剑来恐吓他,太司都不肯让李斯特独自去阿斯兰特,一个理由是因为太司从来没去过阿斯兰特,想去见识见识,另一个理由则被他说的很充分,“如果没有我在,那当你昏倒的时候就没人照顾你了,也没人能弄醒你,最后你很可能一直睡着不醒来的。”李斯特实在没办法反驳,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昏倒过三次,而三次都是被太司叫醒的。最后他只得同意,但首先让太司做下了整整一打的各种各样的保证,比如千万不要碰卷轴啦,不要不小心捡到别人包包里的东西啦等等……
“我们总会在这里停泊一下,”雷莱顿·石炉船长说道,此时砌砖工号工恰好结结实实地装在河面上横着的一棵倒掉的树干上,这震荡险些让太司从船头掉下去。
“我们不喜欢一次带太多补给,”大嗓门矮人解释道。“我的兄弟和表兄弟们吃得太快了!”
李斯特点点头,他们的确需要补给一些食物,主要原因正是这些饕餮的矮人。他谨慎地观察着河两边茂密的树林。两天以来,他和他的朋友们有几次看到一些生物在追踪他们,其中有一次太司分辨出这些追踪者的绿皮肤,因此他们判断这些是地精。在星光城骑士的保护下,商人们通常都不太担心会遭到地精或其他邪恶生物的袭击,但现在已经到了卡莱……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卡拉顿和卡丹农的分界线处,缺乏护卫的砌砖工号自然会成为饥饿地精们的目标。
“得到补给再回来要多长时间?”李斯特问。
“哦,不会超过一小时。”雷莱顿回答。
“尽量把时间再缩短一半。”李斯特催促道。“我需要出去做一点侦察工作。”
这位经验丰富的猎手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追踪生物留下的痕迹,并分析出至少有三十个这种邪恶的生物,而且距此处不远。看起来这些家伙似乎有意离开了河边。李斯特登上地势较高之处,向东望着蜿蜒的闪着银光的河流时,他明白了这些追踪者为什么要如此。在过去的一个小时之中,砌砖工号是在沿河向偏北方向行驶,而很快航向将转向东方,然后是偏南方,然后再次转向东方。地精团伙似乎决定从开阔地一直向东,以绕到矮人船前面。
“啊,这么说来它们了解这条河。”当李斯特回到船上说出他们的发现时,雷莱顿这样说道。“它们会在某个河流比较狭窄,不足以让我们的船避过攻击的地方发起战斗。”
太司假装严肃地看向李斯特。“你估计它们有多少个?”他问。
“三十。”李斯特蛮不在乎的耸耸肩,“也许会有更多。”
“不过让我们来选一个战斗地点吧。”李斯特说。“如果要战斗,就要在自己挑选的战场战斗。”
所有人都注意到李斯特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惊愕或是气馁,他已经离开战斗很长时间了。
“它们得等着这艘船前进一阵子才能够阻击它。”雷莱顿说。“如果我们把它拴在这里,它们也许就会追到这里来。”
在矮人说完之前李斯特便开始摇头。“我们的船要继续按原计划前进。”他解释道。“不过船上少了我一个。”
然后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袋……那里装的是阿克尔班交给的卷轴,将它递给了太司。“这个放在船上。”他对半身人说。“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它的安全。”
“这样它们就会追逐我们的船,而你就会追逐它们。”太司推论道,李斯特点了点头。
“那么快一点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半身人补充道。
于是他们便暂时分手了,雷莱顿和他的船员们,以及太司,解开了拴在作为临时船坞的那棵倒树上的绳子,又回到了快速的水流之中。在他们走远之前,河岸上的李斯特便从此处出发,一直冲向东方,追踪着团伙。
李斯特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草丛中,并且,当它走过的时候,草丛和灌木丛的颤动甚至微不可见。
“嗯,如果我们要战斗的话,就会是在这个地方。”过了一段时间,恩来特说。此时砌砖工号刚刚转过一个弯,这一区的河流变得十分狭窄,水流的速度也更快,岸边还有许多树枝垂到水面上。
太司看了一眼这块地方便呻吟起来,他一点都不喜欢这前景。他注意到附近许许多多的灌木丛和小丘,并意识到怪物可能藏在任意一个地方。他对于矮人表现出来的轻率大意也感到不快,因为他知道矮人在战斗发生之前总是十分兴奋,而不去考虑结果会如何。
李斯特背靠一棵树,看到了这棵树上的一个怪物,它专心注意着河面上的动静,并因此而没有注意到李斯特的接近。但他惊奇的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显然有误,虽然眼前这个怪物也是绿色皮肤,面貌凶恶而丑陋,和地精有某些相似之处……那是兽人,地精的远亲,但远比地精要强壮,高大,也危险的多。游侠对自己的失误有些懊悔,但来不及回去通知伙伴们了,他决定继续原来的计划。
因此游侠一只手握紧亡魔,用另一只手爬上树。他以惊人的潜行技术和同等的平衡感爬上了与兽人同高的一条树枝,然后快速冲出五步,将空着的那只手伸向兽人身侧,穿过了兽人所持的弓和弓弦中间的空隙,捂住了兽人的嘴。然后游侠将亡魔刺入兽人的后背,再将剑锋向上一挑,切开了心脏和肺。他扶了兽人一下,让它沉入死亡那全然的黑暗,然后轻轻将它放在树枝上,再把它那粗糙的弓放在它的尸体上面。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李斯特知道,因为到处都是兽人,潜藏在灌木丛中或河岸边的树上。他不敢预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获得速胜,因为这附近的地形实在太过复杂,有无数障碍可以用作遮挡,也有无数的藏身之所。他也许得要花费一个小时或是更多的时间才能够找到所有的兽人。
但这时,砌砖工号已经在河流的转弯处出现了。
李斯特回头示意等待着的伙伴们马上出击。
矮人们一声大吼,太司也射出一枚弹丸。这一弹紧擦着李斯特所在的那棵树的树干飞了过去,穿过一小段灌木丛,然后命中了一个兽人的臀部,他马上捂住受伤的地方扭动着身体,但这没能使他失去战斗力。
另外三个兽人从同一个灌木丛中冲了出来,狂野地尖叫着。
这些尖叫声马上就消失了,因为李斯特手持双刃跳到了它们的头上。他用锐锋刺穿了其中一个兽人的咽喉,同时将亡魔剑的剑柄抵着自己的身体,以这一跳的力量将他正下方的兽人劈成了两半。
在原先那三个兽人之中,躲过了李斯特的第一击那一个跳到一边,背靠着李斯特原来所在的那棵树的树干,并准备对游掷出矛。
他听到诅咒的吼声并试图转过身来面对这个最新出现的敌人,李斯特迅速倒地一个翻滚,将双刃都放到身边的地上,然后单膝跪地从背后抽出长弓并又发出一箭。这一箭击中了一棵树上的一个兽人。他以流畅的动作丢下弓并拿起旁边的魔法长剑,剑刃在他手中闪着寒光,他继续向前跑去。
李斯特身边的兽人已经全部死掉了,他跳起来继续向前跑,消失在一小片树林后面。
兽人之间相互呼唤着,试图联合发起攻击。它们中相对的两边同时发起攻击,同时另外两边则做好攻击的准备。
它们什么都不明白。
这时,李斯特发现他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人在与兽人战斗,那人身着一件黑色的连帽斗篷,背着一个大包包,身材纤细而四肢修长,从这个角度看不出到底是精灵还是人类,但那一头银色长发确实为一般种族少有。那人正低下身躲过一个兽人长矛的刺击,同时挥动手中的黑色短剑将兽人的腿齐膝斩断。旁边的另一个兽人试图将矛向下刺去,但那人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了矛柄并将其转向一边,利用它作为杠杆让自己站起身,然后再一刺,刺中了兽人的胸膛。
然后那人望李斯特这边望过来,大声喊道,“嘿!我说,你别光站在那发呆,也过来帮我一把啊。”
李斯特这才从树后跃出,长剑一挥,将包围那人的的兽人的矛柄全部套在内侧将矛推开。然后他的手腕精妙地一转,再向前一步,两个兽人的内脏就流了一地。
“你的身手不错啊!”那人侧身躲过一个兽人的攻击,顺手一挥就割断了那兽人的咽喉,“我是赫安,你呢?”
“李斯特,李斯特·格兰诺得。”李斯特回答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冲过赫安身边将他拉起来,然后拉着他一起向前冲去,他们的力量使得所有的兽人都害怕地发起抖来。他得回到船上去,有几个兽人已经开始登船了。
他刚拉住赫安时感觉到他紧张了一下,但随后他放松身体任凭李斯特带着他前进。
后面那些兽人没有敢追上来,只除了其中一个。在三秒钟的时间内,它便倒在地上死了。
“他们有飞矛!”雷莱顿·石炉喊道。“快靠边!快!”矮人船长和他的三个兄弟快速趴在甲板上,然后爬到靠近兽人所在河岸的船沿边。恩来特第一个到达那里,他马上打开一个木制的锁扣。每个矮人都拿出一只十字弓,迅速靠着遮挡的船沿上好箭。他抬起头,看到船上边有一根从岸边伸过来的树枝,上面有一只拿着矛准备掷出的兽人。
四个矮人同时转过身,举起十字弓射出一箭。每一支箭都命中了目标,那兽人跳了起来,掉到了河里。
但它已经掷出了矛,掷得还很准。
太司尖叫一声试图躲避,但已经太晚了。他感觉到那支矛插入了他的肩胛骨。半身人清晰地听到矛尖穿过了他的身体并撞在甲板上,这令他一阵恶心。他脸朝下地倒下了。他听见自己的嚎叫声,但他的声音已经不再受他的意识控制。
然后他感受到甲板的不平坦,此时矮人们正把他拉向船边;并且他听见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恩来特的喊声,“它们杀了他!它们把他杀死了!”
而然后,他是如此孤单,如此寒冷,他还听到兽人向船游来时的击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