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不准进,你们不准进去!”孟生刚醒,正头疼的紧,便听到屋子外面一阵嘲杂声。好似有人硬要闯进来,小四儿在拼命的拦着。莫不是我昨夜里惹怒了他,他派人来抓我了?孟生正暗自思量着,便听到小四儿大声喊道“掌柜的,你快出来看看啊!”孟生忙披起外衣,向屋外走去。
不过是几个仆人般模样的人物闯进了后院,虽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来抓人的情形,但他们个个手中拿着一把铁铲,一字排开的站着好像是在等什么吩咐,让孟生看得好一阵郁闷。刚想上前去询问个究竟,就瞧见一袭紫衣飘了进来。一面在前面走着,一面时不时的回头指挥身后的两个人。只见那两人合力抬着一颗树,再仔细一瞧竟是桂花树。
沈辰毫不在意孟生正黑着脸看着自己,颇有主人架势的吩咐道“就种在这里吧,小心一点,可不要弄坏了树根。”那几个持铁铲的仆人听罢吩咐就干起活来,铲的孟生后院一地泥土。孟生的脸不由得又黑了几分。
“昨夜睡得可好?”沈辰低头便瞧见孟生还隐隐约约露在外面的胸膛,“起得这么晚,想必是一夜好眠吧。”沈辰打趣儿道。孟生不接他的话,冷冷地道“沈大护法,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沈辰不恼,一手将人圈进怀里,一手为他系上胸口的衣襟,在耳边轻声道“你不是爱吃桂花糕吗?等花开了,我们一起做吧。”孟生想一定是自己恍惚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听。平日里说过的最动听的话也不过是宠溺的叹一声“你啊你……”今日却约定起了以后。;
你怎肯留我到花开?孟生自嘲的一笑,抬起头来却又正对上沈辰真诚的眼眸,那模样好似在允诺三生的痴情儿郎。耳边的嘲杂声渐行渐远,这天地之间只留下自己和眼前的人。被其拥入怀中,听他在耳边低语,惊落了几朵桂花
,只有空气中还散落着几缕桂花香。孟生感觉自己要被这番美好的光景晃疼了眼睛。挣脱沈辰的怀抱,只留下一句“先将这一地狼藉打扫了再说吧。”
城北之外,漫天的荒草已及人腰。一袭白衣掠地,行及之处有如清风拂过“到底还是忘不了啊……”孟生望着无边的荒野轻声叹道。
天帝十一年,城北之外的村庄生了一场瘟疫。眼见着所染人数逐日增多,可宫中的太医,民间的大夫皆想不出治愈的法子。为防止其漫延,陛下下令道“火烧全村。”那一年,孟生十一岁。半夜突发的大火让久经瘟疫折磨的村民毫无防备,等缓过神时,大火已经烧到了眼前。众人皆往村外逃去,可哪里还逃得掉啊?村庄之外早已有重兵把守。身后是熊熊烈火,身前是抵着胸口的弓箭。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原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表得不全是忠心,还有草菅人命!自凤城建城以来世世代代皆有护法,世世代代亦有灾难。如此看来,所谓护法哪里护得住什么万千黎明,天下苍生,护得不过是陛下一人的心愿罢了!思及此,孟生不由得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我的沈大护法啊,你这一世又要护什么呢?”
那一夜后来的情形,孟生早已记不真切了。只记得自己当时吓得昏了过去,醒来时身旁便站着赐他玲珑心的白发仙翁。那一刹那,孟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一把抓住那老翁的衣袖嚎啕大哭起来“仙翁,没了……全都没了……爹娘,阿宝,王大娘,柳阿公……”他一个一个数着那些熟悉的称呼,他想让仙翁知道那一场大火烧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他想问问仙翁为何不早些来救他们?为何只救他一人?那白发仙翁哪里懂得人世间的种种情愫,只觉得这小孩儿哭得可怜,便开口安慰道“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天意。我本不该救你,可我许了你一生安稳,我岂能言而无信?”
孟生伸手握住一把枯草,十指用力,那本就已死的生命犹如那夜的村庄一般在手掌之中化为灰烬。
沈辰独自一人侧卧在孟生的古藤摇椅之上,眉头紧皱,暗自思量:如此硌人的东西,他平日里怎么就躺得那般自在?
那一日,看着檀木桌边常见的一袭白衣突然不见了踪影,不是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就此逃了去?可是再走近一看那檀木桌上平躺着一张字条,瞧了瞧内容不经悄然失笑“在下外出几日,定会归来,沈公子勿念。”走就走吧,还要留下字条来揶揄自己。沈辰看着他俊秀的笔迹,好似望见了他那双已经笑弯了的眉眼,还有带着讥讽上扬的嘴角。沈辰不恼反轻笑一声道“你啊你……”往后几日,仍不见他回来,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一个人会去哪里?又是去做些什么?偏偏又不能去寻,他故意瞒着自己,也不告诉小四儿,定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又何必再步步紧逼,那般为难他。
沈辰在老藤摇椅上不适的翻了一个身,任夏风微凉如水,吹得人好生惬意却还是久久不能入睡。暗自想着:待他归来,莫让他再睡这破摇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