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新闻哲学的思考:以人类认知为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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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新闻本质论(22)

陈坚先生认为,以新闻真实性为例,它的本质要求是人们的认识一定要符合或接近客观事物固有的属性和规律。就这一点来讲,它是一个真理性的规定,但是从新闻理论和新闻实践的实际情况来看,它又不仅仅是“真理性”的,同时也是“价值性”的。因为,如果新闻不真实,就必然传递了虚假的信息,而虚假的信息又必然要产生实践的“误导”,其结果就不仅是无益,而且还有害。反过来说,新闻价值是一个意义性的规定,但真实性是它的前提,没有真实性,新闻价值也就失去了依据。

由于囿于认识论的真理性要求,因而在新闻学原理的研究中就出现了许多难题。仍拿上面所举的真实性问题为例,在感性的、“微观的”层次上,解决真实性问题困难并不大,而一旦进入到理性的、“宏观的”层次,问题就暴露出来,单靠真理性要求就显得“不够用”。

有人曾用“本质真实”这个概念企图解决这个难题,但是正如许多论者所指出的那样,这个概念有诸多弊病。陈坚先生认为,症结在于一旦进入用抽象的方法获得的理性认识阶段,就必然会有立场、观点等表示价值性的东西打入到里面去,价值和真理常常会密不可分地搅在一起。所谓“本质真实”,实际上只是经过价值判断的理性认识,还不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现实真理。检验真理的标准只能是实践,而不是价值判断。

有关我们在新闻学原理研究中所遇到的种种难题,陈坚先生认为,如果把实践的观点引入到我们的研究中来,我们就能高屋建瓴,眼界更加开阔,目光更加深邃,就有希望对这些难题的研究有所突破。因为实践概念天生就综合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真理观、价值观、历史观、辩证法等多方面的“素质”,它使我们可以从多种视角、多种向度对新闻现象和新闻本质进行研究,从而使我们的研究“立体化”起来。

新闻并非无“学”,问题在于提高我们的研究水平,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建立起我们自己的科学的理论体系。

我们不能满足于经验层次上的“理论概括”,也不能满足于“引进”国外的理论观点,而是要建立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新闻学。

我们十分珍视一百多年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我国数十年来革命和建设中新闻工作实践提供的丰富经验,就该在此基础上结合当代的时代特点进行理论概括。在进行理论概括中,理论观点的指导就显得十分重要。但由于过去受苏联理论模式的影响,实际上使人们的理论研究总是有一些“禁区”不能突破。

根据邓小平同志建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我们新闻理论界也应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对理论新闻学的框架进行大胆改革。理论新闻学的改革本是新闻改革的题中应有之义,在全面深化改革、加大改革力度的今天,这个问题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3.3.3新闻记者的反思

记者的鹰眼在哪里?

职业新闻、组织化新闻活动的主体是记者。但是,多年以来,记者的主体性是被淹没的,或者说是蛰睡的。

胡志平著《新闻写作创新智慧》一书中,提出了“传播价值论”的命题,并围绕记者对“传播价值”的认知展开了深入探讨。这是迄今为止我所见到的对“记者主体性”的揭示最为深刻,并具有建设性的理论见解。这也可以看做是一位优秀新闻记者出身的理论学家对新闻记者认知主体作用的深刻反思。(胡志平著《新闻写作创新智慧》,新华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

本节很多论述都是从胡志平先生的理论中“粘贴”过来的,当然这难以避讳“剽窃”的嫌疑,但是更多的是为了与读者分享,在此向胡志平先生致歉。

胡志平先生指出,新闻实践有许多当今人还不能确切解释的现象,比如“新闻发现”。很多新闻高手们都认为这是“悟性”!哪些人有悟性?难说。悟性从何而来?难说。于是,原本是每一个记者应该都有的那双“鹰眼”,由于需要悟性,又因为悟性来去无踪,因为它可遇不可求的原因,也就成了许多记者不去刻意追求的本领。除了“悟性”的解说以外,记者们常常还把新闻发现的才能理解为一种“超常素质”和“偶然巧合”。

那么,出色记者的“鹰眼”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老一代新闻工作者几乎都是如此告诫后来者:耳长、眼亮、鼻子尖,是记者的重要素质。只是年纪轻轻的新闻从业人,不知道那些有超常素质的“五官”是否天生的?如果是后天得来的,靠什么?最简单最轻松的回答当然是:靠勤奋靠积累。其实,当新闻理论没有下文的时候,或者许多著作让记者感到隔靴搔痒的时候,新闻发现也就成了一种可以忽略不计,可以任凭悟性,可以碰碰运气的偶然现象。

胡志平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轻视新闻发现,是传统新闻理论的通病。这里的原因主要在于传统新闻理论对新闻事实与客观事实没有严格界定,对新闻方法与文学方法、伦理方法的区别没有系统界定,对新闻信息传播与普遍信息传播没有严格界定,只强调了新闻主体实践的传播概念,没有系统研究媒体如何接收信息、发现新闻事实。

许多年轻的新闻从业者并不缺乏写作水平和表达能力,他们所缺乏的专业素质正是新闻“发现”的才能。通常,他们的作品,是新闻事件先发现了他们,而不是他们先发现了新闻。正如有人所形容:他们不像是鹰,翱翔时就在寻觅,随时准备扑向目标,而像是长嘴水鸟,一直在等待,直到食物流入嘴里。

胡志平先生的这一见解,切中了肯綮。但我认为,更根本的原因是传统新闻理论对新闻的认知本质缺乏认识,所以很难从“人”的角度去分析问题。“客观”和“事实”化作了压住“孙猴子”的五行山,窒息了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束缚了新闻记者的手脚,也禁锢了新闻记者的思维。

胡志平先生进一步指出,新闻发现,在新闻实践中绝不是只以偶然和巧合的方式实现。它实则是贯穿于新闻采、写、编全过程中的思维活动。不过有时来得过于突然,有时则自始自终在新闻高手们的感觉之中。它不仅是新闻从业人员完成某一新闻报道任务的主要兴奋点,也是现有新闻理论面对的新闻实践中最复杂的新闻现象之一。

胡志平认为,过去的新闻理论,之所以错误理解并且忽视对新闻发现的研究,有三个原因:一是因为新闻发现虽然内涵并不简单,但有时在某一从业人员身上具体表现出来则往往显得简单而偶然;二是在我们这个历代不乏文豪产生的文明古国,人们一向崇尚“妙笔生花”,素来以“写”的眼光评判作文优劣,也就忽视了新闻作品和新闻实践经常潜在的特殊性,如:新闻发现比“写作”十倍的重要;三是业内人士只片面强调新闻采访对新闻发现的作用,许多论文都这样论述着,却忽视了从业人员的创新思维对每一次深入采访、每一次深刻认识客观,所产生的巨大推动作用。

这不就是所谓的“舍本逐末”吗?

胡志平先生看到,随着新闻实践的不断发展,我们愈来愈感到新闻发现在所有优秀新闻报道采写编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时而让人感觉很明显,时而让人感觉不明显,时而又看似简单而偶然的新闻现象,其实包含着深刻的尚未揭示的科学道理,它甚至可以同任何一项人类新的发现过程相提并论,只是成就和价值有所不同罢了。

胡志平先生看到,在科学史上,有许许多多伟大的发现,似乎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显得有点偶然,也似乎都像哥伦布“立鸡蛋“一样看来十分简单。比如,洗澡时发现了阿基米德定律;注射失误导致了医学史上疫苗免疫方法的重大发现;在葡萄上洒石灰水防止小偷偷吃的无奈举措则无意中使人发明了波尔多混合液……这些都说明,人类的发现相当一部分,在思维上的表现并无惊人之处,有时,它的确像是一种偶然的机会给予了某人一种简单而正确的认识;像是某种可遇不可求的幸运,使某人忽然看到了原本没有看到的事物真相。然而,如果你仔细追踪所有人类新发现的思维变动踪迹,又不难理解人类任何新的发现都要以执着为代价,以留心为前提,以相当的知识积累为背景。那些“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新的发现,绝大多数都经历过“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艰难与困苦。

新闻发现与所有科学发现一样,它值不值得珍重或庆贺的差别,也在于有人发现与没有人发现的“这一点儿”不同上。如果把科学史上的哥伦布看作记者,把美洲新大陆比作新闻事实,并且假设“记者哥伦布”向世界首先报道了他所采到的新大陆新闻,那么,他便是当之无愧的新闻发现者,同样也是值得女王设宴庆贺的人。

新闻发现与所有科学发现又不完全一样。科学发现是指,对一切未知领域的了解、认识有了新的突破和发展,它能够把人类所面临的未知领域逐步转变为有价值的知识领域。科学发现的本质是对知识领域的开拓。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即是人类对地球认识(地理知识)的扩展。

那么,新闻发现的本质是什么?它也青睐人类对知识领域的开拓,但首要任务则不像科研一样去潜心开拓知识领域,它也需要挖掘人们尚未弄清的事实真相,但目的并不是为了真相而真相。新闻发现的本质含义是指,媒体对客观事实所寓含的新闻传播价值先于世人的正确理解、评估和认识。

胡志平先生的发现,恰恰与我坚持的“新闻认知论”不谋而合!

按照这一定义,我们首先可以认为,新闻发现对于专业记者来说,他的每一次采写经历都应该是一次“发现”的经历。其次也看到,并不是每一个参与新闻报道的人,他采到了某一客观事实就等于他已经有了新闻发现。同样,与新闻事实有关的当事人也理所当然地知道并且“发现”了此事实的发生,且更不能理解为当事人因为知情便也是新闻发现者。真正的新闻发现不是指对事物本身的采访和发现,而是对事实的新闻传播价值的发现;不在于先于世人“发现”了过去的未知和今天的新事物,而在于领先理解和认识了人们没有理解和认识的传播价值和可能的传播效果。

胡志平先生的观点,把新闻记者的发现又深入了一个层次。他的论述和揭示就更为深刻和精辟。比如,陈景润发现和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1+2)定理,但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艰难追求和发现有何种新闻传播价值,能否引起读者反响,也无意企求自己的业绩一定要媒体传播,所以我们认为他是一个科学家,而不是一个新闻发现者。

再比如,一些业余通讯员每见身边的新事必写必报,我们当然也不能认为这就是因为有了新闻发现而产生的采写冲动,也许纯属于另一种激情冲动。

这种非新闻发现产生的采写冲动,其实际传播效果并不理想,首先表现为见报率很低。间或有少量报道被采用,也很难确认是采写者本人有新闻发现的结果,倒可以理解为编辑部从大量来稿中获得了某种新闻发现。显然,编辑部选稿的评估和认识与作者本人采写的本意是不尽相同的。

胡志平先生的追问越来越进入问题的本质。

人民大学新闻学博士杨保军曾告诉胡志平:“新闻发现,在高校学术中并不是新鲜课题,很多教授都曾经论述过‘采访比写作更重要’。”

胡志平则这样回答杨保军博士:“正因为如此,新闻发现的奥秘才必须揭开。”(胡志平著《新闻写作创新智慧》,新华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

胡志平认为,我们不妨把记者编辑的劳动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可以直接看到的“有形劳动”,比如,采访、写稿、编稿、排版等。还有一部分是不能直接被人察觉的“无形劳动”,这就是“新闻发现”的独特思维过程。

如果把采访过程等同于新闻发现,就会出现两个理论破绽:一是忽视了新闻发现的过程贯穿于采、写、编的全过程,这就等于使绝大部分新闻发现的学问会在新闻理论链条中丢失;二是把新闻发现当成了哲学意义上的一般感知,忽视了它是对事实的传播价值的理解和认识。这样,所有人所有行业所得到的新的“经验事实”便都可以称作新闻发现了。

“新闻敏感”的秘密

理论的进步常在于两点:理论概括有没有到位;理论分析有没有与实践贴紧。

胡志平先生指出,新闻发现有自己的独特规律和思维方式。

它既有一般科学发现的偶然性特点,也有一般科学发现所不具备的特征;它既有一般创造性劳动所表现的从“灵感”突破的规律,也有一般创造性劳动不常使用的思维途径。新闻发现作为专业水平的思维活动,首先表现为是一种与采写实践紧密结合的思维过程。这一过程的完整历程必须走完四个步骤,即:敏感、预见、提炼、确认。(胡志平著《新闻写作创新智慧》,新华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

表现记者的职业行为状态则是:职业冲动、神奇判断、新闻提炼和确认主题。

敏感,也叫新闻敏感。它是新闻从业人员对某一势态或事态感受到其中可能有较高新闻传播价值内涵的意识唤醒和兴趣激发。

胡志平敏锐地指出——原来,所谓“鹰眼”,不过是记者通过某些蛛丝马迹而产生的一系列新闻意识唤醒和兴趣激发的思维作用。在这里,触动敏感发生的外在原因是那些并不明显的“蛛丝马迹”,而使新闻敏感所以能够发生的内在原因则是藏在记者心中的新闻传播价值思想和深厚的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