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新闻哲学的思考:以人类认知为参照
16723700000003

第3章 新闻之路(1)

人类一切的行为,始终在围绕着两件事情展开:生存和生活。

而人类的生存和生活,又始终建立在一个永恒的基础之上:那就是对世界和对人自身的认知与探索。

认知、思想和创造,这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根本,也是人类文明繁衍至今的根本。面对一个永恒新鲜、永恒变化的世界——认知和思考这个世界,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不仅是科学的使命、哲学的使命,也是新闻的终极使命。

如果说科学是对世界和人的认知、探索和创造,那么哲学就是对世界和人的认知、反思与追问。而新闻,就是对世界和人的认知、表现与传播——这才是科学、哲学和新闻这三个概念的深层本质。

追溯人类“科学之路”和“哲学之路”的漫漫旅程,绝不是做一场漫无目的的跋涉。我在做的,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那就是:站在人类古往今来一切知识、思想和创造的基础之上,为审视、认知、追问、反思“新闻”的本质,构建一个完整、开放的参照系。在这个参照系中,我们才有可能描绘出一条人类不断认知变化的世界和自我、并借助工具和媒介进行表现与传播的“新闻之路”。

新闻,是人类认知世界的第三条道路。

在人类不同的文明阶段,从原始社会到农业社会,从工业社会到信息社会,新闻的表现形式、传播手段的演变,走过的是一条节奏逐渐加快、范围不断扩展、影响越来越大的上升之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这条路也是人类文明的上升之路。在每一个社会时期的发展的各个领域,在各个社会转型期,直至不可预测的未来,新闻都承担了并将继续承担着重要的使命。

没有新闻,就没有人类文明的发展与延续。

没有新闻,也就没有知识的更新与传播。

没有新闻,就没有人类思想的交流与碰撞。

没有新闻,也就没有今天这个信息时代的存在和未来社会的演变。

沿着人类文明发展的历程,我们将回溯新闻走过的漫长道路。

以人类认知为参照,本质意义上的新闻,竟然有如此古老漫长的历史。

新闻溯源——原始社会的新闻之路

自从有了人类,也就有了新闻。新闻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文化现象。

新闻的历史,和人类文明史同样漫长。

而且,新闻之路从来都是人类文明之路的组成部分。

在人类文明的每一个时期,人认知周围世界、认知自我的探索从未停止过,并且对这种认知的表现和传播也从未停止过。

科学和哲学所走过的路程,远远比“科学”和“哲学”这两个概念出现的时间要漫长得多。同样,新闻所走过的路,也要比“新闻”这个概念、这个词语出现的时间要漫长得多。

1.1.1新闻伴随人类诞生

当人从动物中分离出来以后,人类生存的威胁,首先来自自然界。人类为了生存,为了战胜恶劣的环境,于是结成了一定的社会关系,过着群居的狩猎和渔猎的劳动生活。

为使狩猎和渔猎这种物质生产活动能有效地满足人类的需要,成为人类生存的保障,人类必须尽可能准确地了解周围环境变化情况,及时沟通信息和交流经验。人类早期的新闻活动就从这里开始。

人的自觉意识,在新闻的起源中,是一个必然的、重要的环节。人的自觉意识一开始就同劳动联系在一起,它同客观存在是相对的。它是主体通过大脑对客观存在的一种反映。作为早期初始的新闻活动形式,完全可能消失,或被另一种新的特殊形式所代替。但是,作为意识,则会世代相传。

新闻活动的形式不断变化,而传递信息的意识、观念则不断被积淀。这是一个从未停息的过程。新闻,这种特殊的精神活动产生的必然性及发展的可能性,都包含在这一过程之中。

我们今天所能了解到的有确切文字记载的历史不过5000年。而在此前以万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道路上,我们的祖先是怎样探索认知这个世界的,他们又是怎样向同类表现和传播自己的知识和思想的,我们还知之甚少。但是,毕竟我们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我们的考古学家通过对远古人类留下的遗迹的考察,不断为我们探索和揭示那古老而神秘的人类文明史。

考古学家的发现,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关于史前时代人类进行新闻传播活动的蛛丝马迹——或许对生活在信息时代的我们来说,那个时候的新闻传播活动是那样原始和简单,但是这不仅丝毫无伤于祖先们的了不起,相反,他们在极端落后的原始条件下所创造的一切,应该更值得今天的我们肃然起敬,并为之自豪。

按照今天普遍认可的说法,人类是从直立行走和进行劳动之后成为人的。在此之前,人和其他动物并无区别。为了生存,原始人必须进行生产,或者采集,或者狩猎,在人的力量极其微弱的情况下,这些生产也多以群体方式来进行。一起生产,一起生活,人与人、群与群之间的交流和交往就成为必需。同时,寻求食物的生产过程,也就是原始人认识自然、探索周围环境的行为,这个过程又必然要伴随着人对周围世界和自己本身的发现和认知。他们所获得的新的知识,新的想法,也需要以一定形式表现出来,传播给别人。这个过程,就是原始人的新闻传播。

《华夏传播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传播》一书,第一章就是“穴居文化揭示传播的悠久历史”。书中写道:

“人类从直立人起,迄今已有300万年,约99.8%的时间是穴居时代。……考古学、人类学的研究表明,我国与世界各地一样,传播与人类的发展同步。一部穴居文化史就是一部人类早期传播史。”(孙旭培主编《华夏传播轮: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传播》人民出版社.1997年10月第一版。)

那么,在穴居时代这部“人类早期传播史”上,我们的祖先传播的是什么?在那个时期,人们一切活动都在围绕“生存”这个中心展开。而生存,则离不开劳动,即采集和狩猎。采集和狩猎,离不开寻找和发现。在这个过程中,将自己的发现和想法告诉别人——这就是原始人的新闻。

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原始人偶然发现了一棵树,树上结满了鲜艳的果实。他带着一个或多个果实回到自己的群里,告诉大家自己的发现——这个过程是如何实现的,我们无法知道。但是,这个原始人将这一发现告诉同伴,和我们今天“某地发现大型油田”的新闻,有何本质上的区别?没有。它们同样是新闻传播活动。不同的只是表现手段、传播媒介、传播速度与范围。

新闻,其实并不是多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我们比古人,也未必就真的高明到哪里去。我们今天所拥有的知识和思想,看似是我们这一代人创造的,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只是站在了一代又一代前人创造的基础上而已。

考古学者告诉我们:在语言使用之前,拟态与手势语是把特定信息传递给受众的最实用、最有效的方式。如原始人在狩猎过程中,当一个人遇到野牛群时,就立即跑到同部落的人都能望见他的高地上,两手举起身上遮体的东西,伸到头顶,然后再慢慢放下,反复不已。这是动员全部落成员围猎的信号。原始人狩猎喜欢结伴合作,当猎手们发现兽迹时,需要隐蔽行进,就相互用手势语交换情况。那些手势往往都能表现动物最显著的特征。高举双手,食指伸直,表示所见野兽是有一对大角的大捻角羚;中指弯曲,其余四指伸展,大家明白这是发现了长颈鹿;发现鸵鸟则斜举手臂,象征其长颈。

民族学研究证明,这种拟态与手势语在古代社会里是到处存在的,是原始人传递信息的重要载体。在原始社会及文明早期漫长的岁月里,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地区的不同人群,传递信息的方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靠肢体语言进行的,特别是一对众、群族对群族之间特定的、具有“告知”和“识别”功能信息的传递,都是以这种方式来完成的。肢体语言在这里成为最原始也是最重要的信息传播媒介。

原始人传递信息除了使用肢体语言外,更多的则是依靠现实世界的自然物来实现信息的传递。这些自然物,一种是自然界自然生成或存在的,如树木、岩石等,另一种虽然是人类创造的,但尚没有被有意识地专门用来当做媒介来使用,而是在传递信息过程中被借用了,如图画、绳索等。这种借代物分为两种情形,一是特定借代物,二是生活借代物。

《全球通史》一书中,曾对旧石器时代的人们的生活做了这样的猜测与推断:

“虽然旧石器时代晚期比起早50万年的旧石器时代初期来,技术要先进得多,但由于生产率低,这种技术仍是很原始的。人们靠采集野生植物和捕捉动物过着朝不保夕、勉强糊口的生活。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的生活资料只够维持自己和亲属的生活,没有任何剩余物品可作其他用途。……他们在寻找食物、躲避风雨和防御敌人的过程中互相帮助。有时部落与部落之间因个人世仇和争夺狩猎、捕鱼的地盘而发生争斗。但是,由于旧石器时代的社会缺乏维持大规模的战争所必不可少的人力和物力,大规模的战争直到有了农业、生产率大大提高、人口相应增多时才成为可能。……总之,旧石器时代的社会组织的实质是协作。从根本上来说,家庭和集团都是相互协作的团体,他们共同为生存而进行艰巨的斗争。”(斯塔夫里阿诺斯著《全球通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1月第一版。)

从寻找食物到制造工具,从手势表情到语言诞生,这一切人类文明的创造,是一个以万年乃至十万年为单位计量的漫长过程。石斧的诞生,距今不过1万年的时间——从那时起人类就进入了“新石器时代”。而从使用第一件木棒、石块,到第一件石斧的诞生,这个过程则用了百万年以上的时间。

在这条漫长的文明长征之路上,人类还创造了自己的语言、家庭乃至社会。

正如施拉姆在《传播学概论》中所言,社会是各种关系的总和,在这些关系中,某些信息是共享的。我们要明确了解的一点是:人类所传播的是人做的某种事——它本身是没有生命的,它本身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除非是传播关系中的人使之成为不可思议;信息本身并无含义,除非是人使之有含义。

因此,我们在研究传播时,也研究人——研究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与他们所属的集团、组织和社会的关系;研究他们怎样相互影响;告知他人和被他人告知;教别人和受别人教;娱乐别人和受到娱乐。要了解人类传播,我们必须了解人是怎样相互建立起联系的。施拉姆的观点是对“传播”的深度透视。

“说传播学是从原始单细胞生物开始的,也许太夸张了,但是这些生物也能处理某种信息,这就是传播学的实质。

渐渐有了人的属性的动物在远古隐居时以某种方式在某个地方跨出了毫无疑问是踌躇但却是巨大的步子。他们发明了语言。任何动物在能概括归纳出它们发出的信号的意义之前,必然已互相传播了千万年。”(威尔伯·施拉姆,《传播学概论》新华出版社.1984年第一版。)

新闻何尝不是如此?尽管我们不能说所有的传播都是新闻传播,但至少我们可以确定,自从有了传播,也就有了新闻的传播。只要是人对新事物的认知、表现和传播,就是新闻——不论它以何种方式进行。

我们说新闻与人一起诞生,其中还有一个更为深刻的含义:我们所说的新闻,归根到底是人的新闻。离开了人对新事物的主体性的认知、表现和传播,也就无所谓新闻不新闻了。

1.1.2新闻与人一起成长

结绳记事是一种常见的原始信息传递方法。我国古代社会结绳记事的做法在史书中多有描述。

《周易》载:“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

《庄子》载:“昔者容成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

《北史》也提到:“射猎为业,淳朴为俗,简易为化,不为文字,刻木结绳而已。”

结绳法在我国古代历史上应用广泛且年代久远。刻木为另一种符号语言。火光、鼓声,都可以看做是原始人传播新闻的方式。

传播媒介的发展既是人类社会文化事业和科学技术不断发展的过程,又是人类思维不断符号化的进程。从媒介发展史考察,出现过口头、手抄、印刷、电子、网络等形态的媒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媒介反映出不同时期的社会特点,这就是媒介本身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当然,新的媒介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以前的媒介就必然被淘汰。正如高科技时代,民间传说、民歌等依然保留口头传播的方式,显示出不同地域、部落、民族的文化魅力。

原始人的语言能力和传播能力,是与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认识世界的能力相适应的。通过原始人留下的种种原始艺术和活动遗迹,我们可以发现,原始人对自己和社会基本上不是抱着历史的、发展的态度。他们以短暂的个体生命,面对的是恶劣艰苦的生存环境。世界的变化,在他们眼里,是缓慢静止的,日复一日,今天和昨天没有多少变化,明天又是今天的重复。永远在寻觅食物,永远在为了活下去而忙碌。他们以为,将来将与现在相同,就像现在和过去一样。因而,在他们头脑里没有变化的观念,也不存在任何批评或干预现有制度和习俗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天地万物,包括他们自己、他们的文化和住处,都是早先创造出来的,而且肯定将一成不变地继续到将来。

尽管这样,在这种不自觉的状态下,人对世界的认知,仍然在不停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