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姚雨悦只有两个女同学还留在广州，一个是彬彬，一个是念露。这三个女人经常碰头，不是一起吃饭喝茶，就是一起逛街看衣服，吴承安称她们为巾帼三剑客。念露的老公是律师，耳濡目染，她应该多知道一点法律知识。这跟彬彬一样，其老公是音乐家，自然多知道一点音乐知识。
今天是周末，早上就给彬彬、念露打电话，约她们一起来茶楼喝茶。彬彬还是端庄打扮，一副大家闺秀样子。念露还是喜欢打眼影，今天是蓝颜色，明天是绿颜色，坐在灯光昏暗的地方，容易给她吓一跳。这茶楼最里面的小格间不够明亮，念露的眼睫毛上有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像磷火。
彬彬不相信吴大夫这么坏，对姚雨悦的平静陈述将信将疑。
念露叫姚雨悦把那些照片拿来看，摊茶桌上研究一番。可姚雨悦讲，那些照片和搁照片的那个信封还有那把门钥匙，她一样都没拿，还在那个房子里。念露觉得姚雨悦好傻，你上法院打官司，不拿证据怎么打？谁主张谁举证，连这点法律常识都没有。
“我想他吴承安不会无赖到不承认这件事。”姚雨悦讲。
“那可能是别人的房子，吴大夫逗你玩儿，看你生气到啥程度。”彬彬喜欢朝好里想。
“对呀，你说那房子是吴大夫的，你看没看到房产证？”念露提醒道。
“我是跟他离婚，不是跟他争房产，查什么房产证呢？”姚雨悦讲。
“这你就不懂了。”念露把一粒情人梅扔到嘴里。“法官怎么知道你讲的是真事？假如吴大夫在法庭上讲他从没去过你讲的那个房子，法官是相信你还是相信他？法官判你们离婚的原则是，你们夫妻感情破裂。你说你们破裂了，可这不能单靠嘴巴子讲，必须拿证据来证明。你证明不了，法官敢判你们离？”
“那个拍照片的始终没露面？”彬彬抿一口绿茶，她喜欢喝龙井或碧螺春。
“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姚雨悦也觉得奇怪。
“肯定是那个女人的男人？”彬彬猜想道。
“那个女人没男人。”姚雨悦讲。
“你刚才讲，吴大夫是跟两个女人一起吃饭一起去那个房子的。”念露提醒道。
“我认识的那个女人是寡妇，另一个年轻女人没见过。”姚雨悦讲。
“可能是年轻女人的老公拍的。”彬彬猜想道。
“或者是她的男朋友。”念露补充道。
“照你刚才讲的情况看，吴大夫只是说话时跟她们挨得紧一点，我认为这是正常现象，吴大夫是不知不觉把脸凑过去，异性相吸嘛。”彬彬分析道。
“我们家律师跟他的女当事人讲案子时，经常头挨头说话。”念露讲。
“我们家的也这样，一看到漂亮的女歌手眼睛就发亮。”彬彬讲。
姚雨悦不说话了。她在考虑是否将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卧室里的情况讲出来。刚才她没讲，觉得讲不出口。再说，你讲床上有纸巾盒，床下有脏纸巾，这能证明啥？吴承安确实承认他错了，可他错在哪里他没讲。他说没说过他跟别的女人上过床？他没这么说。可能他所说的他的错，是指私下卖了个房子，没跟老婆讲。就这点错，一丁点错，犯了个小错误。
“可能是这种情况。”彬彬一激灵冒出一个浪漫念头。“姚雨悦你信不信，看你这么有风韵，你们单位有个人对你有单相思，他跟踪吴大夫，偷拍吴大夫，找吴大夫的错，打算拆散你的家庭跟你结婚，可结果只拍到吴大夫跟两个女人一起吃饭的镜头，而你姚雨悦把这当回事了，其实吴大夫根本没有婚外恋故事。”
“假如吴大夫跟一个女人去那个房子，你姚雨悦应该提高警惕。”念露讲。
“现在吴大夫是啥态度？”彬彬问。
“他不肯离婚。”姚雨悦讲，“他说他错了，对不起，他这是一时糊涂，叫我原谅他，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次发生。又说他只喜欢我，心里只有我。”
“可能每一个男人都有难言之隐。”彬彬讲，“吴大夫买那个房子，或者他把那个房子说成是他自己的，可能有不便跟你讲实话的隐情。比如他要买了给他父母来广州住，或者给他刚离了婚的妹妹住，他怕你不同意，怕你从中作梗，只好含糊其辞，对不对？”
“姚雨悦你也太神经过敏。”念露已经把这件事看得很淡。“而吴大夫也过于老实怕老婆，出来跟别的女人吃个饭没跟老婆讲，就吓成这个样子，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激情表白，好不感动人。姚雨悦你在家里肯定比在外面凶，不然吴大夫不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怕你。”
后来她们就开始聊衣服聊化妆品了。再后来，念露的律师老公打电话来，讲念露的父母来看外孙女，要念露赶紧回家。彬彬也要走了，她说她老公晚上设饭局，一定要她出面陪客人。姚雨悦跟她们告别，一个人徒步走回去。
今晚吴承安要在医院手术室做手术，晚饭不回来吃饭。姚雨悦觉得好孤单，给小雪发短信，问小雪吃饭没有。小雪讲：“兰州跟广州有时差你不知道？兰州吃晚饭比广州起码晚一个钟头。”讲到小孩问题，念露提醒她，虽然小雪还没到成人年龄，但她已具备独立意识，她跟谁得由她自己选择，而不是你要她跟你一起生活，她就会跟你走。
小雪愿意跟你呢，还是愿意跟吴承安？对此姚雨悦一点把握也没有。吴承安哄小雪笑比她会哄得多，吴承安带小雪吃饭馆总是捡高档的吃。你跟小雪讲你爸有外遇，你爸另外有个房子带别的女人去那儿，这你说得出口吗？你把吴承安抹黑，对小雪没好处。再说，可能小雪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她会对你说：“老爸有外遇叫他以后不要有不就得了。事不过三，再有就给他下最后通牒。再有就跟他离婚，坚决离。”你怎么说？
就像一根绳上的蚱蜢，一家三口总是被拴在一起。这时姚雨悦想起昨晚吴承安折的那个纸船，这是他一时兴起折的呢，还是以此表达他的某种暗喻？比如彼此在一条船上，应该同舟共济。这纸船还在餐桌上，摆在水果盘跟前，水果盘里有姚雨悦爱吃的紫提子和黄柠檬。回到家里没力气了，打算下一碗面，随便凑合一顿。走到厨房里，才发觉吴承安已经给她煮好了饭，烧好了菜，饭和菜都热腾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