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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主谋,不是在课堂上讲《社会学通论》的端木教授,而是选他课的那个漂亮女生梁颖。端木再度返老还童,坠入新的爱情中。梁颖对他有敬仰之心及爱慕之意。梁颖的年轻美貌,是早年的王嘉怡也望尘莫及的。而梁颖的忽儿矜持忽儿随意,使端木神魂颠倒,走火入魔了。至迟开学前把梁颖弄上床,是端木近日孜孜以求的事。
所以,端木对梁颖的讨好,请她吃饭,跟她一起看《911事件真相》,对她有求必应,言听计从,其计划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其手掌的抚摸,从头发到肩膀,从臀部到胸部;其嘴唇的亲吻,由面孔到口腔,由口腔外沿到口腔深处,竟是极有章法。每每梁颖将他的手拿开,或者扭过脸去,不让他亲,端木也极有克制力,无半点急不可待的莽撞。
梁颖的由热而冷,令端木心寒胆战。才过了短短几天,就身上什么地方也不让摸了,也不让亲了,也没得原由,且喜怒无常,就要离他而去。端木心急如焚,眼看着弄她上床的计划就要落空,一时竟没了主意。也是老天有眼,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日忽然讲到王嘉怡写文章写到的那个和氏璧,梁颖竟对此兴致勃勃。二人尽力找来有关的资料和图片,一起仔细研究,又脸挨着脸亲热起来。
梁颖叫端木回头去找王嘉怡,没想到王嘉怡对和氏璧的追踪竟如此锲而不舍。于是端木花了一笔钱,弄来一个极灵敏的窃听器,搁到王嘉怡的包包里。因此之故,王嘉怡的一举一动,和氏璧的神出鬼没,都在端木、梁颖二人的窥视中;自然也知道那个重要邮包,是寄给桑佩兰的。
梁颖讲她会画素描画儿,也知道如今桑佩兰于绘画界的脱颖而出,在北上广都有了名气,正准备在上海美术馆办第一个油画个人展。所以现在去她家的画家及买画的越来越多,于是梁颖就去了桑佩兰家,竟跟桑佩兰聊得投机呢。
端木一直待在车上拿耳机听王嘉怡跟金洛轩老先生的对话,明白这是真正的和氏璧,晓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端木打算从快递员的口袋里拿到那几颗子弹,在车上用枪逼那个快递员把东西交给他。梁颖则怀疑端木使枪的本事,怕是连子弹都拿不到手,拿到子弹也不晓得怎样装到枪里去,不让端木轻举妄动。她给桑佩兰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的药末子,一个人待在那座别墅房子里,等快递员送邮包来。果不其然,梁颖竟顺利拿到了那个邮包,并拆了邮包,看到了那个东西,不由得欣喜若狂。
有最大的利益,就有最大的麻烦。没想到王嘉怡从包包里摸出了那个小玩意儿,警察一眼就认出这是窃听器,吓得端木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跑到树林里。
梁颖说她躲在表妹的出租屋里,说表妹跟男友去了拉萨,叫端木赶紧过来。于是端木在鼓楼西面拦了一个出租车往水西门那边走。那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装修得十分讲究,感觉温馨雅致,舒适宜人。
那东西就搁在床头,蛮好看的,颜色有变化。是细腻温润,应该很值钱,但端木的眼睛,却时不时瞅一下梁颖的白胸脯。此刻梁颖穿的是一袭浅色低领睡裙,底下的红底裤也看得出来。
端木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比起这个叫和氏璧的方石头,梁颖的胸才是细腻温润呢。皮肤白里透红,曲面优雅委婉,更令人赏心悦目。于是干脆不看和氏璧了,只看梁颖火热的眼睛。应是同心协力同舟共济的缘故,他二人才一举得手。此刻梁颖对端木含情脉脉,内心十分感激。待端木的手往底下摸去时,竟不曾像以前那样拿开它。摘她的睡裙时,也不曾有半点的拒绝。
只是来了例假,卫生巾上有颜色,虽急不可待,但不敢粗鲁行事。
也是由你决定,看你怎么办。
端木看了又看,没想到这个梁颖竟是处女身份呢。
若强行进入,她告你强奸罪,你便百口莫辩。
到底是教书的教授,知书识礼,居然克制了此刻的强烈情欲,独自去卫生间处理掉自己的那些体液,然后跟梁颖同床共衾,肌肤相亲,这样也有满足感。毕竟他这个年纪的人,是鲜有碰到水嫩的处女的,想到这里,心里竟得意起来。
梁颖对他耳语道:“再过两天就没了。”
端木一脸沮丧:“没了就不肯了。”
梁颖忙笑道:“不会,不会。”
端木苦笑道:“肯定,肯定。”
此时此刻,若评选世界最倒霉男人,荀逸中会认为非他莫属,心里沮丧透了。
荀逸中的水蓉表妹,没嫌他身无分文,仍陶醉在破镜重圆的欣喜中,白天对他悉心照料,让他恢复写书的能力,晚上同床相拥,让他恢复做男人的能力。他的亲生儿子,那个姓他的姓叫荀圣文的半大男孩,在水蓉的苦苦哀求下,终于叫了他一声爸爸,声音之低,根本听不到,只从嘴唇的嚅动看得出。
父亲留给他不少遗产。那五处房子还在的话,至少有两千万的家底;供儿子去伦敦读书,便是小事一桩。偏偏就在找到了水蓉、知道自己有个亲骨肉的时候,竟给方永福把这五处房子都卖掉了,携款逃往泰国了。
如今荀逸中每日心事重重,且彻夜失眠,又不肯吃安眠药,就这样熬着耗着,身体越发虚弱了。他心里明白,荀圣文要出去读书才行,这孩子成日没精打采的样子,手里拿着复习书,坐到窗口发呆,能复习出什么名堂呢?明年再次高考,肯定考得更差。
眼下一家三口都住到解世海的房子里,多亏这个香港人慷慨大方,不但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们住,而且安排水蓉在这里做事情,无非是扫扫地抹抹楼梯扶手什么的,分明是给他们点钱,把日子过下去。
除了写那些出不了书的家谱书,没有一技之长,断了电连触保器都不会推,怎么养家糊口呢?王嘉怡是说过二人合作写和氏璧,把它做成畅销书,得了钱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但现在王嘉怡根本不跟他联系,她文笔好,写东西又快,又会找人采访,用不着他去插一脚;可能也是有了水蓉的缘故,怕跟他多走动叫水蓉起疑心。而起初她对荀逸中客气,甚至跟他亲热,甚至替他找到水蓉,是要拿到他手里的资料。后来明白他对和氏璧其实知之甚少,就不睬他了。
电话响了,水蓉也醒了,怕是她也没睡着。
这深更半夜的,哪个打电话打错了,打到这里来?
荀逸中开了床头灯,拿起话筒问:“您哪位?”
电话那头说:“我是端木倬云,抱歉半夜叨扰荀老师。”
是有些迟钝了,知道认识一个叫端木的人,但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见过他。于是客气道:“您好端木老师……”这“老师”二字刚说出口,就想起来了。这个叫端木倬云的,是王嘉怡的老师兼车夫,一脸傲慢表情。上回他陪王嘉怡来采访时,给过他名片,自然有他的电话。可这半夜里打电话来,是什么事情呢?
“我的朋友手上有一样东西。”端木教授说,“我晓得荀老师对它感兴趣。”
“什么东西呢?”荀逸中问。
“我把它传到您的手机里,您看了就知道了。”
“可我的手机没法收图片。”
“我讲的这个东西,荀老师不好让第三人知道。”
“是和氏璧吗?”
“没错。”端木教授说,“若荀老师有想法,我们就讲个价,先给荀老师。”
显然,荀逸中心里想,这个端木还以为他是身价千万且热衷于研究和氏璧的人,所以先找他。王嘉怡说过,现在端木又有了一个相好,不跟端木烦了,自然不会跟端木讲他的事。如果他要说现在给人家骗了房子,成了穷光蛋了,人家顶多对你讲两句不咸不淡的话,装作有同情心的样子,安慰你两句,挂了电话就忘了。如果说自己没钱买这个东西,那么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假如亲眼看到,自信能看出它的真与假。假如看到了真和氏璧,那就是有了莫大的眼福,没准王嘉怡会回头来找自己呢。
荀逸中沉思片刻后,讲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对端木教授说:“我要看到这个东西,才能做决定。”
端木教授说:“现在就可以给你看,我们定个地点,在哪碰头,我把东西带过去。”
荀逸中说:“应该找一个光线良好的地方,最好是室内。”
端木教授说:“荀老师家离鼓楼近,我们在鼓楼那边的北京路拐角处碰头好不好?我现在就打车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到,我们不见不散。见了面,我带荀老师去近处一个光线良好的室内环境,让荀老师定定心神看仔细。”
荀逸中突然来了精神,迅速翻身下床,一面穿衣服,一面朝水蓉解释,讲他的一个教授朋友要他马上去鼓楼那边看一样东西,无非是鉴定鉴定,看它是真是假。水蓉也坐起身子,一面给荀逸中扣衬衫纽扣。她心情矛盾,一半是担心,怕荀逸中半夜出门出意外;一半是欣喜,竟看到荀逸中下床时如此敏捷有力,一扫往日的颓丧神情。
走过去也就是七八分钟,荀逸中很快就走到北京路的拐角处了。夜风习习,凉爽宜人。端木对他有警告,不得带旁人来,怪紧张的。荀逸中身上带了那张《早报》,它是最早刊出那个东西的,刊的是那个小男孩弄到图片坊上的那张老照片。只要现在看到的东西,跟那张老照片上的完全一致,就能确认它是真正的和氏璧。
很快端木教授也来了,他叫出租车在荀逸中周围转了两圈,没发现可疑情况,才下了车。
端木也是一个人,挎了一个垂到胯部的黑皮包。
那东西肯定在这个黑包里。
王嘉怡说她不敢待在端木的房间里,仿佛端木对她的窃听,为讨好梁颖而合谋窃取邮包的卑劣,都化成了一股妖气,充斥于这所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也不敢开端木的车子,怕车上也有致命的东西。所以,谢子维和小仲不得不先送她回家,然后去师范学校找梁颖。
已经是夜里两点半了,因案情迅速变化,刻不容缓,哪里顾得上把人家叫醒有抱怨呢。幸好保卫科的那个毛姓值班干部恪尽职守,值班时从不睡觉,上网打游戏呢。毛保卫看了谢子维的警官证,听了谢子维的简短讲述,已明白一个重要邮包的失窃,跟学校新闻学院的一个大四女生有关,便赶紧闭了电脑上的游戏界面,进入学校的数据库,打“梁颖”二字,限定于新闻学院大四学生。电脑委实厉害,立马跳出梁颖的照片和简介,让谢子维一目了然。这女孩是住校的,住九号楼1812室。现在是暑假期间,多数学生都回家了,不知那间宿舍有没有人。
毛保卫拿起电话给1812室打,等了好长时间,没人接电话。正要挂了电话,带谢子维和小仲去那边瞧一瞧,一个女生在那头说话了,问什么事。毛保卫说他是学校保卫处的,问一下梁颖在不在宿舍里。那女生说:“你找梁颖啊,她在外头住,不知道住什么地方。”
谢子维从毛保卫手里要来电话,自己跟那女生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正在调查一件重要事情,要找到梁颖同学,了解一些情况。我们可不可以来你宿舍,当面问你几个问题?”
那女生连忙答应,赶紧穿衣服。她是昨天上午刚从禄口机场回来,跟一拨人玩了新疆的喀纳斯湖,而今天上午就要再去禄口机场,跟另一拨人飞海南岛。她对谢子维说:“来早了来晚了,这屋里都没人,你们来得巧,运气好。”
谢子维叫那女生给梁颖打个电话,打了两三个,都打不通,人家晚上关机。
那女生姓周,说梁颖一年前就不住宿舍了,梁颖有个男朋友,姓柳叫柳叶,在柳叶那边住。知道柳叶是一个软件公司的程序员,但不晓得那是哪家软件公司。知道柳叶在水西门那边租房子住,但不晓得具体的地址及电话。
周女生说:“白天打梁颖的手机,肯定打得通,昨天还跟她发过短信呢。”一面把几条短信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来,给谢子维看。
谢子维当即给队上的值班员打电话,叫那边在暂住人口数据库中,查一下一个叫柳叶的年轻人,很快就有了答复:“没这个人!”
周女生抱歉道:“只晓得叫柳叶,就以为是柳树的柳,树叶的叶了。可能是另外两个同音字,所以你们查不到。”
谢子维问周女生有没有这个人的照片,周女生想了一想,说有,笔记本里有一起吃火锅的留影图片。忙打开笔记本电脑,里头有一张是梁颖跟柳叶头挨头的合影,还照得特别清楚呢,同意给警察拷了去。
小仲猜想,柳叶的“叶”字,可能是火旁的“烨”或日旁的“晔”。于是谢子维又让队上的值班员朝数据库中打“柳烨”及“柳晔”,居然查到了,叫柳烨。值班员把柳烨的信息传过来,看了照片,是这个人;非但有他的工作单位,而且有他的暂住地址,甚至有他的指纹图片呢。谢子维给了小仲一拳:“真棒!”
那个暂住地址,就在水西门那边。
忙谢了周女生,谢了毛保卫,赶紧走。
2
端木一走出屋子,梁颖就开了手机,给柳烨打电话,叫他赶紧过来。柳烨就住在小区旁边的一个小旅馆里,那块还算干净,床单、被套都是雪白雪白的,没得令人生疑的斑驳;冷气也打得足,按理应该睡得好,可就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柳烨见过端木一回,一起吃过一顿便餐,蛮恶心这个老家伙的,不明白梁颖怎么跟他搅到一起去了,还把自己从房子里赶出来住旅馆,怪不怪?
她给柳烨说了那个叫和氏璧的东西,还有今晚的事。柳烨低声咕哝道:“这可是犯法的呀,你拿了人家的邮包,公安把你捉了去,法院给你判几年刑,你的青春年华,你的美丽动人,都要丢在牢房里,想想都怕人。”
可梁颖不这么想,她对柳烨说:“这个东西,起码卖二百万。就算二一添作五,跟端木一人一半,也能拿到一百万呢。一百万是什么概念?你柳烨成日埋头编程序,还时不时加班加点,一年才挣了四万块钱,这抵得上你二十五年的薪水呢,你讲划得来划不来?再说,端木一再讲他不要一分钱,若真是这样,二百万全归我们所有。这笔钱一到账,你柳烨就可以年纪轻轻便辞职退休,不必听老板朝你发脾气了。从此以后,你柳烨就可以过上好逸恶劳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