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玺宇分析,这是两个孩子的鞋印,有人拿胶带把他们捆起来,他们用牙齿把胶带咬开,结果弄伤了皮肤,弄出血来,然后一起往外走,走出树林,走到柏油路上,应该没事了。但卞思诚仍心急如焚,假如安蕾安枘走柏油路,朝山谷外面走,应该能碰到他们呀!
老人已认出这种花胶带是他家车子上的,绑孩子的无疑是他的保姆。
现在就报案,说不定两个孩子又给保姆架到车上去了。
正要打110呢,手机响了,竟是安蕾的声音。
“安蕾你在哪里?快告诉我!”卞思诚焦急万分。
“这是家里的电话,爸爸你糊涂啦,没看清号码?”安蕾在电话那头说。
“此刻我在东马腰,看到树林里有你的鞋印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跟安枘被一个女人带到那边看月亮去了,后来我们自己打的回来了。咦,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去了东马腰?”
“带你们来这里的,是不是曾老家的那个保姆?”
“是那个漂亮阿姨。”
“是她打来电话,说你们在这里,就来这里找了。”
“爸爸你快回来,待你回来了跟你讲,这件事电话里讲不清楚。”
啪嗒电话挂了,没声音了。
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安蕾回家了,安枘也给他家里打了电话,现在没事了,一块石头落了地。
叶玺宇分析,现在看来,竟是那块白石头惹的祸。曾老先生没把它当回事,可他的保姆却以为很值钱,于是起了邪念,将它从两个小孩手里夺了去,带上它逃之夭夭了。
报不报案呢?看曾老的意思。
老人再次给保姆打电话,保姆已关了手机。老人说:“此刻报案的话,没什么道理。待卞先生回家以后,细细问了他闺女,弄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委,再决定报不报案,这才妥当,卞先生、叶先生意下如何?”
这二人都点头同意,于是大家上车回去。
卞思诚送老人回梅花山,然后赶快回家看安蕾去。
叶玺宇去陆军医院,去跟桑佩兰讲安蕾安然无事。
士林雅阁的假面晚会散了,王嘉怡搭解世海的车走。宗天佑竟走过来说笑几句,讲嘉怡小姐是喜新厌旧,于是王嘉怡当众贴了一贴解世海的脸,嘴里说馋你个宗天佑。也是没空去展览馆看车展,买车的事便一拖再拖,不然自己驾车回家,就没这些闲话。
“呵呵,也不怕流言飞语。”
“这年头若怕遭人非议,畏首畏尾,便寸步难行。”
坐到车里,猛然想起这几日端木教授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王嘉怡竟惊得头皮发麻。仿佛刚才还卿卿我我,如胶如漆,两个人黏在一块,恨不得永远你在我里面,我在你里面,永不分离呢,现在竟你忘了我,我忘了你,彼此成了陌生人。
这样也好,省得牵肠挂肚的自作多情。
明天的交易才是正事。
若有闪失,害解世海白丢了五百万就糟了。于是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为好。说一半瞒一半,反而容易出事。再说她是记者,搭搭桥介绍下,不拿一分钱中介费,不用讨好哪一个,只要亲眼看到和氏璧,弄清楚这场交易,能写到书里去就行了。
“听声音那个女人很年轻,但她说话沉着,并不急于求成。”王嘉怡说。
“如今这个世道,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解世海一面驾车一面说。
“我讲有人愿意出五十万块钱买它,那女人却讲它的主人希望卖到五百万呢。我认识的有钱人中,唯有解先生有这个实力,才跟解先生讲了这件事。至于那东西是真是假,我也看不出来,没这个眼力,还望解先生自个儿当心,不要上当受骗。”
“我已请来一位精通玉石的英国专家,他搭了末班飞机从香港过来,此刻已抵达禄口机场,待会儿我去金陵酒店跟他碰头,将此事细细商议一番。”
“原来解先生早有安排,我是杞人忧天了。”
“那位专家叫史密斯,我把你传来的那六张图片,都传给他了。他是看了那些图片,才决定过来的。我的想法是,不论那东西是什么璧,只要史密斯认为值这么多钱,我就买下它。”
“史密斯对中国的和氏璧知道多少?”
“他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是玉石专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中国的和氏璧?”
“西方专家只研究看得到的东西,至今和氏璧只存在于中国古籍文献及古典小说中,所以不在他们的研究视野内。”
“你是讲,只让史密斯看那个东西的玉料是好是坏,至于它上面刻了什么字,承载了多少历史文化信息,全无关紧要?”
“正是如此考虑。”
“如果它是一块绝无仅有的好玉,就能认定它是和氏璧,对不对解先生?”
“正是如此推想。”
王嘉怡心里琢磨,有钱人都不是傻子,解世海才不会拿五百万打水漂去,而是将本得利,发大财呢。显然他已认定那是和氏璧,心里有了十分的把握。他找史密斯来,是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下罢了。没准那东西下周就到了纽约,到了苏富比拍卖行,拍卖底价高达一亿五千万美元,这赚了多少倍的钱啊?有钱人就是这样子捞钱。
到了小区门口,王嘉怡请解先生停车,自己走进去。已是后半夜了,不好再耽搁解先生的时间。开门进屋,开空调打冷气,摘了外衣内衣冲凉去。上了床,才发觉毫无睡意,才想起前儿晚上在这里睡过的荀逸中,竟忘了给他打电话。
荀逸中一下子丢了五处房子,因案情重大,警察已经立案,调查工作正全面展开,连他的房东解世海,都做了一份笔录。解世海对这位民间学者的不幸遭遇十分同情,闻讯后便给了他一笔钱,使他能够支付日常开销;并请他仍专心致志在这里研究家谱学,研究和氏璧,别半途而废。
手机快没电了,赶紧充电去。
手机里头有一条短信没看,是柯兴华发来的。
这家伙果真厉害,无孔不入,且效率极高,才两天时间不到,就找到了荀逸中找了二十年没找见的水蓉表妹,难怪卞思诚会雇他跟踪抢银行的戴氏兄弟。她是问卞思诚讨来柯兴华的电话号码,请他查水蓉的。
快给柯兴华的账号打钱过去,叫他把水蓉的地址发过来。明天一早去傅厚岗看荀逸中,及早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柯兴华够敬业,都夜里两点半了,还发来短信。显然钱已到账,他已将水蓉的电话号码传过来了,并感谢关照。
卞思诚到家时,快凌晨三点了。安蕾趴在床上看电视等他,竟睡着了。安枘的父母,也过来把安枘接走了。卞思诚因失望而沮丧,虽然安蕾的安然无事,使他喜极一时,但很快便意识到和氏璧给那个保姆拿走了,且曾老先生说她已去了外地,怕是再也找不着了。
假如这个保姆,就是王嘉怡所说的那个要五百万的女人,那么她说去了外地,便是虚晃一枪,按理她要拿到钱才会走呢。因心急如焚,卞思诚也顾不得亲疏远近的讲究,也没了中年男士的沉稳,竟立刻拨了王嘉怡的电话。
静静等候时,才希望她已关机睡了,省得被自己吵醒。
“还没睡啊卞先生?”王嘉怡在电话那头讲,好像她也没睡呢。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卞思诚赶忙道歉。
“可不是这么晚,而是这么早,都快天亮了呀。”
“对不起,嘉怡小姐。”
“按理我该先给卞先生打电话。我答应过你,有新情况就及时告诉你,可一是时间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二是即便告诉了你,也徒增你的烦恼,没什么意思。”
“你是讲,交易时间已经确定?”
“是的,明天上午就交货给钱,交易地点在聚宝门附近。我心想,前儿你凑五十万块钱,都那么艰难,现在一夜间要弄五百万来,怕是不可能。”
“没准有办法呢。”
“除非你身上有一把枪,拿了枪去抢啊,呵呵,说笑了。”
卞思诚也呵呵一笑,又闲谈了两句,才挂了电话。王嘉怡哪里知道他真的有一把枪,哪里知道他打过枪且枪法不错呢。关键是,何时掏枪才最具威慑力,既拿到了和氏璧,又不用伤人,即便给公安抓到,也判不了死刑。
“爸爸,你在贮藏室里头找什么东西?”
安蕾醒了,仍睡眼蒙眬,怕是给电话吵醒的。
卞思诚吓了一跳,幸好安蕾只看到包枪的黄毛巾,没看到手里的这把左轮枪。
安蕾上了一趟卫生间,喝了两口冰橙汁,现在有精神了,眼目清亮,一口气把前面的那些事,一五一十都讲了。讲了她跟安枘如何窃听父亲的电话,如何跟踪那个自称姓林的雪雁姑娘,如何钻到曾老先生家的院子里,如何给曾老先生的保姆绑架,又如何挣脱了胶带打车回到家里。
“照你的说法,那个叫诗芬的保姆并未得手?”父亲问。
“既然她晚上就告诉曾老我们在东马腰,又把车子送到修车铺去,就说明她没拿到和氏璧,也拿不到卖和氏璧的五百万,心里又怕,便赶快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她在树林里没找到和氏璧呢?说不定她是带着这个东西去了外地,去别的地方跟买家联系,在别的地方成交。”
“我们没把和氏璧藏到树林里,她去树林里找,肯定找不着。”
“那么你们把它藏到哪里了?”
“若没猜错的话,此刻和氏璧还在她的车子里。”
也就是说,现在去中山门那边的那个修车铺──卞思诚是知道那个铺子的,那是有二十四小时洗车服务的──就能取回和氏璧。
“快穿衣服,我们走!”
卞思诚喜出望外,想不到峰回路转,竟不用拿钱去买,拿枪去抢,便可失而复得哩。
而最最高兴的是,安蕾变懂事了。昨晚打来电话,说东西在她手里,就说明她也感动于金陵卞氏对和氏璧一千余年的誓死守护,帮他找回和氏璧,使它重新回到卞氏家族手里。
车子里油不多了,快去加油站加点油。
不必开得太快,若路上出了事,反而浪费时间。
看到城墙了,看到中山门了。
就是这个闪霓虹灯的修车铺,就是这个车身宽大的奥迪车。
天亮了,朝霞美丽,天空湛清,空气也好。
父女两个都是一脸喜气,手拉手朝车铺里头走。
4
王嘉怡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煮了咖啡来喝,干脆给荀逸中打个电话去。
荀逸中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早上天不亮就坐到桌子跟前写书看书了。如今出了事,也不会有心情写东西,怕是望着天花板发呆呢。没准已经病了,拿杯水的力气也没有,身边又没有一个亲人,很是可怜。若跟他说,他的水蓉表妹找到了,他将喜出望外,马上来精神,便忘了眼前的烦恼。
“你好,嘉怡小姐。”荀逸中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讲。
“有个好消息,要当面告诉荀老师。”王嘉怡一面喝咖啡一面说。
半小时不到,王嘉怡就来到傅厚岗,走进解世海的别墅楼,敲开荀逸中的门。
才两天时间不到,荀逸中便憔悴得黄干黑瘦。他在窗口看到王嘉怡来了,便沏了龙井茶,站在门口等候。旁边是解世海的房间,里头家具齐全,但解世海喜欢住金陵酒店,难得在这边住一宿;而一年中的多半时间,他不是在香港,便是在伦敦。
王嘉怡把茶杯捧了一捧,又摆到桌上去。现在桌面上干干净净,原本摊了一桌子的书和手稿及复印资料,全不见了。他丢了五套房子,又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哪里还有心思写书啊?
见他头发有点乱,胡子也没刮,王嘉怡拿手指梳他的头,拿手掌抚他的脸。
他低下头,竟哭了,突然泣不成声,把头埋到王嘉怡的胸脯里。
两个人躺到床上,一起讲房子的事。
公安给他看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稍稍化了下妆,就有点像他的人。就是这个人,伪造了他的身份证,且拿了他的房产证和土地证,把他的房子全卖掉。荀逸中感觉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公安比他还急,打来好几个电话,问他想没想起来。可越是着急,脑子越乱,越发糊涂,怎么办?
他是过于相信朋友,也知道炒房子比炒股票容易来钱,或租或炒,由那个姓方的朋友随意操作,图省事罢了。自己花销不大,用钱不多,若缺钱了,就问那个朋友要,而那人给他的钱,总比他所要的多得多。后来呢,不用他开口,便把钱打到他的账号里,彼此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