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和氏璧:生死追踪中国第一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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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房老板的保险箱(2)

折腾了两个多钟头,才铺回了砖,搬回了床,把泥土扫干净,看不出一点痕迹。

又吃了一碗鸡蛋挂面,又躺到走廊里吹穿堂风。

这回戴立就睡得香,呼噜也打得响。

谢子维朝王嘉怡笑了下,然后就一直看着车窗外面发呆。他缺乏跟年轻女孩儿单独相处的经验,也没有闲情逸致说诗词典故跟女孩闲聊,所以两个人都闷得够呛。而且,谢子维心情很差,觉得哪桩事情都是疙里疙瘩的不和顺,好像这辈子就一直这样子没名堂。

昨晚跟市局的老陆商量,叫老陆去跟城南分局讲,把自己调过来,加入银行失窃案的专案组,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和氏璧。老陆虽然不相信和氏璧的故事,但知道谢子维先前对卞克润、卞思伍的调查并非没有价值,愿意接受谢子维的加入。这个案子说大也大,若查明C4炸药的来源,就会升格为公安部的大案要案;相反说小也小,因为银行失窃的东西,除保险箱租用人的口头说明外,无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它的有无。至于失窃的东西值多少钱,如何确定其立案的案值,均无从谈起。

城南分局的分局长同意让老谢过来,没想到刑警队的马队长坚决反对。

马队长说:“老谢刚接了一个杀人案子,怎么可以一甩手跑到市局去?”

“再说,”马队长又说,“老谢查银行失窃案是假,查他父亲的死亡原因是真。”

这件事就小杨知道,显然小杨给马队长讲了,谢子维不便否认。

老陆问明了情况,明白不好坚持问马队长要人。

“动用国家刑警查案子,要立了案才能查,对不对老谢?”

谢子维无话可讲。

上午碰到小杨时,小杨的言行举止蛮自然。现在的年轻人是厉害,当面尊敬你,背地里搞你,还一点儿声色不露。看来小杨很快会升科长坐办公室,不用成天看探头录像、跟踪嫌疑人、跟杀人嫌疑犯面对面拔枪打枪了。假如自己年轻时也会这样给领导打小报告,讨好巴结领导,现在当队长的,就不是姓马的而是谢子维。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

偏偏上海那边不让王嘉怡带他来。

那边说,假如带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情愿不做这笔生意。

没办法,只好跟荀逸中商量,让他冒充荀逸中去上海看那个和氏璧。

还是当记者的厉害,经不住王嘉怡反反复复地追问,谢子维才讲出了他埋在心底里的那个隐情:“我觉得我父亲的死,跟这个和氏璧有关。”

在后湖十里堤的曲柳底下,谢子维干脆一五一十地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及前因后果,还给荀逸中、王嘉怡看了他手机里的一张图片,那是他父亲出事那天晚上所穿的一件海军衫血衣。见谢子维情绪激动,说话声音都变了,眼眶也湿了,荀逸中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冒名顶替自己,将两张高铁票递到他手里;与此同时,也将陪伴王嘉怡的幸福感,延伸到自己的想象中去,而不是真实的旅途中。

高铁列车在两边是杉树林带的铁道上急速奔驰。王嘉怡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眯缝眼的谢警官。好像没睡醒一样,老是睁不开眼皮。也不讲话,没了刚才的那种激动样子。也不解风情,一直把身子歪到另一边去。窗外是无穷无尽的杉树,密密匝匝把两旁的水乡风景遮得一点都看不到。列车到上海是一个半钟头,难道两个人都要装哑巴装这么久不成?

“谢警官小孩多大了?”

“没有小孩。”

“不曾结婚?”

“结过一次婚,但半年不到就离了。”

“两个人感情不好?”

“不够好。”

当时感情不好的两个人,是他的娘和他的新娘子。婆媳矛盾大,帮了娘是新娘子生气,帮了新娘子是娘生气,直到离了婚才安顿,没了那些鸡巴啰唆的口角。现在娘走了,屋里没人说话了,才想到王菲的好。人家到现在还是蛮漂亮,当初肯嫁给他是他的福分。就是到了现在,都当了主任享受处长待遇了,仍对他有求必应。若不是她给他找来内战期间服务于美军顾问团的中国职员名单,他就查不到卞正昌、卞思伍父子二人。

从昨晚到现在,谢子维给卞思伍打了五六个电话,都是没人接听,不知什么原因。

此刻手机响了,是马队长打来的。

“你在哪里呢,怎么丢下小杨一个人跑了找不到你?”

“我在去上海的火车上。”

“你找到了新线索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自作主张到上海去?”

“对不起马队,我是自己的事要去上海一趟,今晚就回来。”

“现在火车到了哪里?”

“前面一站是无锡。”

“到了无锡你下车,赶紧搭回头的车子,回来查贡院西街那个案子。”

“我……马队……”

“不要鸡巴啰唆了,你给我马上回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不追究你的无组织无纪律。要是你今天硬要去上海,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马队长的嗓门很粗,声音很大,他讲的每一句话,不但把谢子维的耳膜震得嗡嗡响,而且给坐在旁边的王嘉怡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姓叶的真的很有钱,别墅房子买到前湖这边。这儿背靠梅花山,除了梅花盛开的那几天有游人游来晃去,平日就幽静得只看到苦鸽子飞,只听到黄莺儿叫。一只油葫芦呼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把卞思诚吓了一跳。

今非昔比,桑佩兰跟以前大不一样。走路的步态就像经常出入凡尔赛宫的法国贵妇人,衣服却是波希米亚风格,颇有艺术家气质。现在她不去图书馆看阅览室了,而是成天待在别墅房子里画画儿。跟她结婚有十八个年头了,不知道她会拿画笔画油画。若不是有人拍到她的画室照片给卞思诚看,还真的不敢相信呢。那些画儿,真的还画得不赖呢。

走到湖边,桑佩兰才朝他瞥一眼。

单凭你给人家娃娃一周教几个钟头奥数课挣几个小钱,能给她过这种生活吗?

“卞思诚我跟你讲,你不用声东击西跟我玩花样,你要我给你多少钱才肯签字,讲个数目出来就行。”

“我是过来问你安蕾是不是来你这块了。”

“别跟我耍小聪明好不好,你那两下子我还不清楚?你把安蕾藏起来,讲她在我这里,来跟我讨价还价。”

“我在电话里跟你讲了,安蕾昨晚出去后一直没回来,打她电话她关了手机,到现在没一点儿音信。”

“你是讲安蕾真的离家出走了?”

“从昨晚十二点半找到现在,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她。要是安蕾不在你这块,这刻就去派出所报案。”

卞思诚从衣袋里掏出安蕾出走前留在家里的那张纸条,桑佩兰自然认得姑娘的字,这才相信姑娘是真的离家出走了,才坐上卞思诚的车,回她以前的家。

桑佩兰心里明白,假如父母闹离婚,自己也会离家出走。安蕾是自己的姑娘,多半像自己。没错,她知道安蕾的电脑密码,打得开她的电脑,查得到她的QQ聊天记录。

回到家里,推开安蕾的房间门,开了安蕾的电脑,查到安蕾的QQ聊天记录,这才发现安蕾跟一个自称是少女杀手的人聊得热乎。而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住在哪里,电话多少,看了一周的聊天记录,却丝毫看不出来。

卞思诚急了,一面怪姑娘跟桑佩兰一样任性,一面怪自己不该跟桑佩兰闹离婚使姑娘走极端。不过他也确实给不了桑佩兰想要的那种生活,桑佩兰要姑娘的抚养权也确实能够使姑娘到巴黎或伦敦去读书,所以他就认倒霉签字离婚,也不要姑娘了,也不要老婆了,死了心算了。

“现在要找到这个少女杀手。”

“怎么找啊?”

“你不是讲过姓叶的跟电信很熟吗?”

“熟又怎样?”

“拿了这个IP地址去,电信那边就能查到这个人。”

桑佩兰急得哭起来,说不定安蕾已被这个杀手控制,正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呢。赶快给叶玺宇打电话,叶玺宇说立即跟电信那边的朋友打电话,马上往电信大楼去,叫桑佩兰也赶快去那里。

卞思诚要桑佩兰把少女杀手的IP地址输到自己的手机里,还替她检查了一遍。OK,正确,这长长的一溜阿拉伯数字,错不得一个符号。从聊天记录看,这个人是本地人,用的是自己家里的电脑,找电信查肯定查得到,且比找公安查来得快。

桑佩兰走了,卞思诚才觉得肚子有点饿。快中午时间了,还没吃早饭。一面给自己泡方便面,切几段红肠进去,一面想另一件事情。

昨晚看了卞思伍的手机短信,已知道卞思伍正叫人跟踪抢银行的那个小偷。把卞月萍送回家后,又去了一趟鼓楼医院,结果护士说卞思伍不见了,可能回家了。冒雨去大成巷敲祠堂门,敲了两下才看到大门上挂了大铁锁。然后去卞思伍家,他儿媳妇讲公公刚抽了骨髓在医院呢。于是给卞思伍打电话,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赶快跟三叔卞正杰联系。

老人手机关机,打他家老三家里的电话。老三讲,他爹给战友拉出去吃馆子住饭店了,不知吃的是哪家馆子住的是哪家饭店。

这件事也是十万火急。应该找到三叔当面跟他商量,讨论下面该怎么办。没三叔的同意,不能跟江都那边讲银行失窃的事。

后来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钟,这才发觉安蕾没在自己房间里。这丫头离家出走了,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说她不回来了,不用到处找她。怕是存心要气死卞思诚,居然把那本乙种堂谱带走了,没准已扔到外面的垃圾箱里了。真是拿她没法子。

3

高铁列车到了上海,两个人从虹口站出来。时间还早,王嘉怡带谢警官到常熟路一家小饭馆吃西餐。那是两个法国女孩开的,虽然面积不大,但装修风格别致,细部的形状、色彩、光线、空间,均呈示现代实验艺术的那种令人陌生的小资氛围。王嘉怡穿一条鲜亮的橙黄裤子,衣着别样,人也高挑,很符合这里的先锋环境,仿佛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谢子维却觉得别扭,认为牛肉面馆比这里好,呼啦呼啦吃一碗刀削面,搁一匙子油泼辣子,再来两个肉夹馍,多爽。而这个地方,连刀子、叉子怎么拿都不知道,更不晓得这几片鹅肝多少钱。

现在王嘉怡对谢警官有了好感。这个身上带枪的眯缝眼男人,细看却是男人味儿十足。

他体格魁梧,嘴唇肉红,手掌粗大,只要眉毛再粗一些,眼睛再大一些,便是女人趋之若鹜的那种帅气汉子。关键是这个人有血气,不怕给开除公职,也要查出凶手,报杀父之仇。可惜杀他父亲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英雄没了用武之地。

“荀老师昨天收到一封匿名信,写信的讲卞克润是畏罪自杀。讲当年卞克润杀了你父亲,知道很快就要给你查出来,就一死了之,免了牢狱之苦,保了好名声。”

“但卞克润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我在大成巷找到了一个老婆婆,她家跟祠堂是门对门。

当晚她看到卞克润跟族长一起走出祠堂时,我父亲已在太平井遭枪击。”

“那么有人讲你父亲是中了流弹意外身亡是真实情况。”

“可子弹是对着他的后背打过去的,打断了胸肋,击穿了心脏,子弹窟窿周围有焦黑痕迹。”

“你是讲,凶手是贴近你父亲的后背开的枪?”

“枪口距后背不超过五十公分。”

“你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是的。”

“查明了和氏璧就能查出凶手是谁?”

“是的。”

这是一个恋母情结强烈的男人,为了母亲的事,杀人放火都敢呢。而那个母亲也有问题,临终前拿这件事搅乱儿子的心,叫儿子永不释怀。嫁给这样的男人就倒了霉了,显然他的前妻,就是恨他只听老娘的不听老婆的才跟他离了婚。

那个写匿名信的人是谁呢?

可能他就是杀害谢子维父亲的凶手。

不过,假如大成巷祠堂有边门出入,卞克润杀了人,再回到祠堂里,也完全可能。

显然,写信的那个人知道荀逸中跟谢子维见过面,会把这封信的内容告诉谢子维,目的是阻止谢子维查这件事。谢子维在卞克润的灵堂前,盘问过荀逸中好一阵子,连王嘉怡也知道这个情况。

此时此刻,王嘉怡才说明荀逸中有确凿证据证明和氏璧曾在金陵卞氏家族手里。

什么证据?

拍摄于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异本《金陵卞氏堂谱》。

在这本堂谱中,有一卷号称乙种谱牒的文字,专门讲和氏璧跟金陵卞氏家族的种种关联;还讲到明末一次被盗后,金陵卞氏的卞玉京冒了多大的风险去找,竟失而复得。

田小姐来电话了,她是房姓卖主的秘书,对王嘉怡是否到了上海确认一下。都到了这刻儿了,也不讲碰头地点,神乎其神的。常熟路田小姐自然知道,塞纳餐馆也知道,她说四点以后会再次打电话来,这说明碰头地点离这块不远。

时间还早,才三点不到,这顿饭就慢慢吃呗。不晓得兜里的钱够不够埋这顿西餐的单,谢子维不由得摸了摸裤兜里的瘪钱包。

餐馆里就他们两个吃饭。挨着隔音很好的窗玻璃,茶色窗帘呈人字形敞开。外面的人把他们当临街的橱窗看,他们也把外面当橱窗看。

昨晚新街口银行的失窃案,显然是一个多人行动且彼此默契配合的犯罪行为。先是有人把梨木花盒子的图片给了宗天佑,让宗天佑寻找和氏璧的买主。后是小偷从银行偷走保险箱中的和氏璧,连夜把它送到房姓上海人手里待价而沽。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房姓商人手里的和氏璧,是网上两组图片中的哪一种?

前一组图片是来自卞克润所拍摄的、谢子维父亲冲洗的、并委托沈金海保管的、已经到了谢子维手里却给小偷偷走的那卷底片,其中一张由沈金海的孙子沈小禾送到网上去,结果掀起了始料未及的和氏璧风波;后一组是有人利用黑客手段,把另一种和氏璧图片移植到沈小禾的电脑里,且在网上广为传播,大有取代前者之势。

这个悬念很快就会揭晓。

若房姓卖主手里的和氏璧与前一组图片吻合,就说明它是小偷从银行偷来的;若跟后一组图片吻合,就是不法商人制假售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