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驿站不是归宿
“贾登峪”,蒙古语。意思是“贾登的房子”。
传说贾登是一位神秘猎人,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把捕获的猎物放在那些老弱病残的牧人帐篷前。贾登死后,牧人们感念他的恩情,在他坟墓上盖了一座木房子,每年到这里来祭祀这位好心的猎人,于是有了“贾登峪”这个名字。
我们拖着皮箱,背着书包,扛着电脑,举步维艰,却依然前进。像是奔赴一场战役,又像是被战场驱逐出来的人。像是逃离某种生活,又像是被生活遗弃的人。像是追寻某个梦想,又像是被梦想追着透不过气的人。
贾登峪,某些人的港湾
贾登峪的夜晚很是热闹,是听说的,后来觉得有那么一些感觉,但不是非常的那种。
贾登峪的节奏是快活的,听说来这里的人都是过客,包括游客,包括老板。掀起窗帘的时候,总会低调地想象着封山以后的这里将会是怎样的孤独和寂寞,白的房子,白的雪。
有一个收银员说,这里的房子冬天会有人看管的,多是本地人,这是工作。原来,贾登峪再美,还是揣在本地人口袋里的。
想象着冬天,这么一些的人,在白的天、白的房子的贾登峪里认真地燃起篝火晚会,几个人凑起来,吃喝玩乐,又是另外的景致……
图瓦人除了冬天的闲聊,还要下山来,关照这里的房子,那时候就不是防人了,是防狼的。冬天狼就下山了,来到贾登峪的白色高楼下嚎叫,那时候应该有人来,在楼上点起火开始大张旗鼓地追赶,在追狼,很像原始时期。
发呆未完成
一站比一站冷,到贾登峪时,晚上完全是一副冬天的装扮也还觉得不够。出来转转看有有趣的没,这么冷,哪个NC(脑残)愿意这么吹着冷风啊,我不愿意。
再次遇上白天拉客的哈萨克族小伙儿,最终因为他看上去不是那么让人信任,没去他推荐的饭馆。他看见我们,又问:“晚饭在哪儿吃的?多少钱?”呵呵,转了一圈找地儿吃饭,才发现其实他没有要黑钱的意思,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他拉客只是为了挣个烟钱,他有自己的营生,卖烧烤。
只有他的烧烤摊附近亮一些,我们走来走去,还是走到了这儿。在摊档边他帮我们留完了言。我们不甘心没遇上有趣的事,瞎转着,他说:“来我这儿烤火吧,那里冷。”仨人缩成团儿走到烤肉的炭火边搓着手。
搓着手,觉得少点什么。在寒冷冬天的日本,上班族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摊档都会喝一杯烧酒暖暖。大学同学馒头在初中的时候,冬天出门前,家人会让她喝上一盅再去上学。说到这儿,好像我想喝酒似的啊,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椰树椰汁白白嫩嫩,打开易拉罐,喝上一口,不凉,但也不温暖,把罐放在烤肉架上,暖暖。
架子上炭火闪着温和的火光,想找个人来想。十月了,居然已经一年了。
“装!”曹,劫回了我即将游离的不知所为。发呆未完成。
以后发呆记得选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切记注意安全。被催着喝完了温热了的椰奶,回去睡觉。
冷。
走吧,骑单车去罗马
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希望有一天,能一个人带上珍爱的东西跳上火车去很远的地方,去那些记不住名字但认得的地方。所有的幻境只能存活在白日梦里,因为它本能地忽略了现实因素。
后来,不知道这样的幻想退到了时间的背后还是终于被代替,直到大学毕业在即,失去了牵扯着一定要回家的理由,想要去贵州那个山水美丽的地方支教……
在逃避的时候,多少人会想到远行……
幻想总是被自然而然发生的现实无声无息地掩藏,不知何时又浮出水面,心底惊呼,哦,曾经我也这么想过。
前往贾登峪的旅游车上,凭着对外地人的敏感,一开口就问:“你是哪里人?”对于自己的出身,舜支支吾吾,的确两三个字很难说清楚他的出处。若他不主动开口,我想我也会在一片睡倒势头里顺势倒下,错过有故事的人。
舜是台湾籍新西兰人,出生在台湾,十岁时全家移民新西兰。遇上他和遇上其他人一样,都是美丽的意外,晚一会儿早一会儿就不会是他们。
舜说,这次旅行留职停薪半年,一个人骑单车去意大利,起点,北京。
李舜日,很中国的中文名字,他的哥哥也的确叫尧,如果还有其他兄弟,可以继续往下排,好在新西兰是鼓励生育的。
框架眼镜,短短的胡茬,既温柔又沧桑,能在他脸上看见风餐露宿的痕迹,毛孔有些堵塞。在摘下眼镜配合我们拍照时,能清楚看见因眼镜遮挡日晒而保持的原本肤色。
舜目前在奥克兰政府工作,一个中产阶级公务员,一个人从夏季末的北京出发,骑车来到乌鲁木齐,这次的喀纳斯之旅只是为了等待签证。
新疆的最后一站定在喀什,据说那儿有出境的新口岸伊尔克什坦,他将从那里继续旅行,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伊朗→土耳其→保加利亚→前南斯拉夫→意大利(罗马)。
当时问了个挺蠢的问题:“你一个人不怕么?”“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男人!”说得轻巧,仿佛男人就不怕一个人的旅行了么?
歌里唱到,一个人的旅行比两个人的更需要勇气,我想不论男女吧。即使是旅行团,也很少见一个人旅行的,除非像剩饭(朋友)感情受挫,随便跟个团出走的。选择一个人旅行的,多半是心里纠结的吧。
一个人很潇洒,很冒险。
在颠簸中,舜用铅笔写着行进路线和留言,很像小学生。
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绝不是什么带有修辞意味的词,是禾木到贾登峪来往车辆的真实体现。
布尔津到禾木,禾木到贾登峪,一路上都是盘旋的小道,转弯的幅度很大,并且很多路段都在山崖边儿,路的宽度容不下两辆客车并排行驶。
坐在最后一排迷瞪了一会儿,睡不着。旅行团的人已经习惯了“上车睡觉,下车拍照”,都自顾自地上了车没一会儿就卧倒一片。
走到拐弯处,车和对面的几辆车对峙僵持了五分钟,“啪”的一声甩车门的声音,看着司机下了车。靠窗的旅客伸出头去,司机和迎面车的司机指手画脚着,司机上了车,我们胜了,其实是因为“先出后进”。
要进禾木的车都往后倒,靠边排着,送走了我们。这样的进进退退,先下后上在禾木到贾登峪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中,出现了超过十次。看着对面的车像倒带一样都往后退,送走我们,就知道路真是挺险的。幸好当时没有在凌晨黑灯瞎火中从布尔津坐黑车去喀纳斯。
所有的旅游车上,都播放着歌唱喀纳斯的音乐或其他新疆民乐,歌词很美很有趣,歌声也很好听,只是画面一点也不美,粗糙的制作。
头一次听说唱版的“最美还是我们新疆”。三个女声,即便是说唱都带着新疆音乐的妖娆,好听。
不是吓一跳能轻描淡写的
贾登峪,那么安静,简直是空城,真吓人一跳。
不过还好有思想准备,听说晚上的贾登峪会生动一点儿,温度也更低一些,我们的羽绒服终于在这里闪亮登场。
可惜,没见到篝火晚会,听说已经撤掉有十天了。
很冷,感觉是个错误,游客这么少,真不应该停在这里磨蹭光阴。居然连信用社都关门几天了,这里的人心态极好,听说是马上要撤离了。
月亮,还没升起的时候,说真的,我有点毛骨悚然,太黑了,路灯都没有,怪不得贾登峪的房子都是白色,大概是为了省电吧。不过提起路灯就俗气地说一下,听说这里电费贵那么一些。啰嗦了一点。
今天,八月十六,是来看月亮的,在撤掉的篝火晚会平台上,就我们仨儿,多少有点萧条的景象。楼上有些房子的灯开始亮起来,零星地闪现在黑夜里,不多,至少还有点儿人的气息。李侠将光线打在脸上,大家顺势拍了一张,翻看照片,半边脸沉没在黑夜里,半边脸泛着锃亮的光,恐怖片里似曾相识的画面,莫名其妙地有点儿紧张。侧面一幢楼的角落里,有黑影悄悄动了一下,又忽闪不见了,当时的感觉可不是吓一跳就能轻描淡写的……
马小林——拉客的本事
马小林说带我们去一家便宜的旅馆,我们被贾登峪如此的人物雷到,后来居然去了,砍价之后成交入住。
然后才知道,被马小林忽悠了,当然不是骗,他是这里拉客的,这是工作。
打算吃饭的时候,他又如影子一般降临我们跟前,说哪家的饭便宜好吃,我想他是人才。
后来才知道,他的本分职业是烤羊肉串。他说自己是回族,又是哈萨克族,磨叽磨叽弄明白才知道,原来他爸爸是哈萨克族人,妈妈是回族,是混血儿,怪不得呢,汉语这么棒。
这些天生意不好,是喀纳斯周围景区同胞一致认为的,马小林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我想也是,这么冷清。不过马小林的羊肉串生意可是很好,一天就卖了七百多串。
我想烤羊肉串比拉客实诚多了,他摇摇头。
马小林已经在贾登峪工作五年了,每年都是游客多的时候来,其余时间在布尔津打工。他说现在篝火晚会撤了,要不然带我们去篝火晚会。估计这里面肯定又有提成了。谁叫他是拉客的,叫人云里雾里的。
■贴士:贾登峪拉客的很多,小心被忽悠了,虽然是善意的,也别上当,还有,吃饭的时候,可以酌情砍价。
出走的阿勒泰少女
被告知去门票站很近,然而山里的近和城市里的近不同。如果一开始知道只是徒步半小时的话,知道上限,其实会没那么辛苦。
已经被太阳晒到脸颊脱皮,用方巾把脸蒙好,以免惨不忍睹。出门时还怪冷的,现在又热了,一天当中在不断地脱脱穿穿四季的着装。
干净、不知道尽头的柏油路上自驾车不断,多么希望慈悲的人能捎我们一段儿。
仨人埋头拖着箱子走。我转身问曹和丫:“我们仨儿拍张照吧?”
“好。”
拖着箱子小跑着,这样大又急的动作会不会吓到前面的女生,放弃跑到她跟前拍她肩膀,尽管是大白天,但还是有点惊悚。
“美女……前面的美女,等一下。”这绝对是我极少极少次称呼用到“美女”这词儿,汗。
她转头停了下来,很爽快地答应帮忙拍照。她没有像遇见的其他人,不等我们开口,就噼里啪啦一阵问,我无意地占据着进攻、挖掘故事的地位。对陌生人聊自己像是发泄时的日记,很自我,不需要理解和评价。
她的脸颊,是喀纳斯人通有的被风干的红色,一只耳机悬空垂在胸前晃荡着。尽管是淡季,但散客不断,现在偌大的宾馆只有她一个服务员,小姑娘很不乐意。山上的行规,何时下山何时给钱,只能无奈地数落着老板的刻薄和小气。
有一年暑假我去凤凰,到那儿的第一个晚上,就有冲动找家包吃住的酒吧打工,白天在河边看看书,和当地人聊聊天爬爬山写写画画。女孩当时也这么想,可是在贾登峪打工一年了,在前段日子才第一次去景区玩了一天。
在禾木遇见的小董,也是抱着去西藏玩的愿望,准备停在那儿一段日子。因为年轻,我们有很多走走看看选择的机会。
②③②省道上的负重徒步者
从贾登峪到喀纳斯收费站有几公里的盘山路,大概没有几个去喀纳斯的人是用脚走完这段路的吧,因为总会有车载着人到景区门口。而我们——被遗落的宠儿,在232省道上徒步,那么狼狈,又那么无趣。
我们拖着皮箱,背着书包,扛着电脑,举步维艰,却依然前进。像是奔赴一场战役,又像是被战场驱逐出来的人;像是逃离某种生活,又像是被生活遗弃的人;像是追寻某个梦想,又像是被梦想追着透不过气的人。
不断有车在距离我们不到半米的地方飞驰而过,不断有喇叭冲着我们叫嚣,不断有大巴上的人向我们投来同情的目光。我们成了焦点,232省道上的焦点,一时间吸引了过往的所有目光。
要怎么回忆那段用脚踩过的时光呢?是累,是感叹,是懊悔,抑或是回味?好像都挺合适的。没有徒步鞋,没有用来支撑身体的手杖,没有用来歇脚的帐篷,只有很重很多的行李,一路的风光,和一段不错的回忆。仅此而已吧?仅此而已。
如果你坐着大巴经过这段路,可以试着从窗口俯视一下路面,说不定能看到我们三个人深陷于此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