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套了件桃心领灰色线衣的徐远山神色疲倦，微笑着道了谢后温和凝向面容憔悴的女孩：
“对不起，小词，我来晚了。”
从没想过在徐远婷死后徐远山还会对自己温和以待，宋词抿唇，鼻子酸酸的，什么话说不出口。借擦拭眼角湿润的片刻，她将目光投向静静立在侧边只穿一件白色休闲衬衣的欧黎，他瘦了好多，同样憔悴，眼神沉沉的，里面的墨色像要流出来似的。片刻，他亦上前，淡淡起唇：
“我们走吧，先带你去洗漱换新衣服，然后去吃饭庆祝。”
“我无罪释放吗？他们找到了什么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宋词觉得欧黎看到自己出来，似乎还没徐远山那么开心。
她的提问让两个男人一愣，徐远山飞快望了眼紧抿唇角的欧黎，答：“你没做过，自然不能获罪。”
“是啊，要相信警方。好啦，傻小孩，今天咱们不聊这些，好不好？”语气变回往日的熟悉，嘴角漾开浅笑的他走过去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肩，伸手替她理好鬓角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来，告诉我，最想去哪儿吃东西？放心，学校那边我们已经搞定，等你休息两天，再回去上课。”
“是吗？”
宋词躲了躲，倒不是心里还在怪罪什么，只是不想让另外在场的人尴尬不悦。
可是，很奇怪，徐远山像根本没看到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不止略显倦乏的白皙面容平静如常，还附和欧黎所言问她要不要去以前喜欢的陶氏饭庄吃饭。从彼此看不顺眼到这一刻和睦相处，多少有点奇怪，不过，夹在中间她并未继续深想，点头表示可以。对刚经历过一场动荡的人，疑惑与反常通常会被搁置，因为，能走出那间令人窒息而绝望的灰色牢房，已是莫大幸运。其实，从心底里来说，她也是希望看到眼前一幕的吧，心爱的男子和亲人般的男子握手言欢，朋友般的相处，多好。
奥迪在夕阳斜挂的道路上疾驰离去，快要看不到远远停在背后收押所时，宋词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吧。
换洗一新后，他们去陶氏饭庄。经过大厅去包间时，有人在低低议论徐家千金被杀一事，欧黎面无表情的牵她径直往前走，一直没表示出任何悲伤或怒火的徐远山脸色不知不觉阴郁。徐家在花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无法阻止公众议论众人皆知的事，但是，亦不愿亡故的妹妹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落座后，察觉到的宋词犹豫半晌后主动道歉。
谁知徐远山的说法和欧黎如出一辙，就是今天不说那些，只是单纯为她庆祝平安出狱。
转念想到自己即使说再多回对不起也挽不回徐远婷年轻的生命，她终于不再提。三人开始小喝着酒，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气氛从清冷转而和/谐，就好像这些天所有的悲伤与血腥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走出饭庄已近九点，华灯璀璨，夜色空濛。欧黎提出带她回帝景花园，徐远山亦没反对，率先坐车离开。又回到两人独处，又回到熟悉的帝景，薄醉的她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应该说什么，只好无言假寐。
欧黎将她安置在床上后坐在床畔很久，同样保持沉默，唯有大手攥住她的，紧紧的。
也许，在一切发生后，他同样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连日来的恐惧和劳累逐渐沉淀，宋词在他复杂而深情的凝视里很快坠入梦乡。
一夜安眠。
次日，睡到十点多醒，欧黎不见了。找遍整座房子未找到他的只言片语，除开床头柜上的两片钥匙。打他手机告之关机，打去蓝带酒吧询问亦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拿不准他到底是回避和自己单独相处还是需要点时间安静，宋词将卧房收拾好后锁门回学校。纸包不住火，虽然他们都表示学校那边不会有问题，但是，指指点点在所难免，好在往日的她就不是特别在乎外人看法，倒也没觉得太大不适。又过了一周，欧黎仍然无声无息，宋词忍不住坐车到帝景，可是，房内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根本没人回来过。越想越古怪，给徐远山打电话，电话那端的人匆匆答复马上过去，见面再谈。
挂完电话，一阵不好的预感袭向心脏。
死死捏住电话半晌后才放下，她转眸细心打量以纯白和淡蓝装饰的卧房。
素净清雅，是她曾经闲聊时说过的梦想卧房风格。
欧黎从没提过为什么会有帝景这套房，莫非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要给自己一套房子？
所有蹊跷一刹那全部浮上脑海，坐在床边的她摸了摸柔软宽大的床，心跳越来越快。
大概半小时后，靠在垂有薄纱落地窗帘沉思的她听到门铃响。
打开门，倦色依旧未消的徐远山静静站在门外，开口便道：
“对不起，小词。”
大厅吊灯的光淡淡照射在他温雅面容上，不明所以的宋词依稀捕捉到他眼底几缕莫名其妙的闪烁。
“什么对不起？”心跳快得近乎失衡，她竭力镇静，心想不会再有什么事比徐远婷死去更可怕。
“欧黎明日执行枪决，我救不了他。”
“什么？”清透瞳孔因为震惊瞬间放到最大，身体一阵摇晃的她眼前漆黑，幸亏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软下去：“为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欧黎是不是承认自己杀了你妹妹？他根本没有做过，只是为保护我才毁掉指纹，警方不是已经都查清楚了吗？远山，水果刀的确是我在抢夺过程中被你妹妹抓住手才插进去的，根本与欧黎无关！我能出来，是因为他主动顶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