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惊艳的大郡主上前,螓首秀颈,优雅一弯,眸光如水地看了眼轩辕苍,在妹妹弹起古琴时,唱起那首《古相思曲》。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天涯路,衣带渐宽不觉苦……”
御如露于宝座上俯视下去,神情恍惚,却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也不禁叹一句,盛王好心思!
台阶下,极尽所能的女子,边唱边舞,似一只翩然的蝴蝶,忙碌地要寻花朵停留。
依稀,她忆起自己当年与轩辕苍订婚的情景。
那时,恰好苏檀生辰,他不喜喧闹,不肯大肆张罗。
皇宫里当然不会怠慢世子生辰,却……喜宴开始,也不见他前来。
父皇最是疼惜他性情纯净清灵,不但没有生气,还派了几个人寻他。
她也忙出来去寻,见他独坐花园的凉亭内,正把玩着一块白如冰雪的羊脂玉,那神思似飘到了天山雪域去。
她问他为何要在那看着玉发呆。
他趴在桌面上,仍是盯着玉,说,好玉无瑕,若心不净,这通灵的宝物,便也能融污垢在里面。因此爱玉之人,要心魂纯净。
“我的心亦是纯净的,却不知你喜不喜欢。”
她逮到机会,便给他唱了这首《古相思曲》,蓝紫色的花树,花瓣如梦,轻轻扣笼凉亭,她在亭下,边唱边跳,那般美好。
她犹记得,母后说,她的身骨最是柔软,于众姐妹中舞姿也最好。
可惜,跳完之后,苏檀也不曾认真瞧她一眼。
他仍是盯着那块玉,似连她唱了些什么也不曾听到。
轩辕苍却不知何时入了凉亭,且认真地品赏了她的歌舞。
那会儿,她气喘吁吁,他却像发现了一块儿价值连城的璞玉,如获至宝地打横抱起她,便入了大殿,跪求父皇和母后赐婚。
成婚时,她才知道,狼王轩辕博,正张罗着要为他选妃。而她,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
她学医,如苏檀痴爱玉石,也痴爱救死扶伤,她更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努力。
她努力习琴,努力唱歌,跳舞,练习书画,她让自己样样完美,只为那艳若冰雪的男子能真正地瞧一眼自己,可惜……
可惜,她今时今日方才悔悟,缘分这东西,求之不得,得来不易,看似近在眼前,看似绚烂美丽,却像极梦幻泡影,抓也抓不到。
而那妄想抓住缘分的蠢事,竟……也能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她被这歌曲,搅得心口怆痛,侧首探看轩辕苍五官深刻的绝美侧颜,见他默然赏着女子的舞姿,看不出喜怒,心口不由微痛。
他为何不生气呢?
他定然知道,盛王一家是在讽刺她心里曾惦念着苏檀,也提醒他,苏檀即将入宫,且是得了圣旨,奔着与她成婚来的。
他是已然不在乎了?还是心已死?
他该问她的,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苏檀。可这些年也不曾多问过一句。
好不容易挨到这恼人的歌曲结束,她忍不住站起身来。
“本妃乏了,想去歇息,盛王、王妃,你们与太子殿下继续聊吧,本妃命人安排午膳,用过再出宫。”
于是众人神情各异的忙起身,谢恩恭送。
轩辕苍也站起身来,轻扶了一下她的手肘,“爱妃是身体不舒服么?需不需要叫老九来请个平安脉?”
“不!不必……”惊觉自己口气过激,她忙和缓心神,“殿下不必担心,臣妾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轩辕苍忙让宫女搀扶她,瞧着她绷着脸儿走出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返回寝殿内,御如露这便忙着翻箱倒柜,寻到了珍藏许久的橡木粉披风,半分犹豫也无,便裹在了身上,严严实实隔绝了自己和腹中小生命发出的牵引。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寝宫,仍如往常一样,不准随侍们跟着。
西山林木葱茏苍翠,怪石瑰奇,奇特的山石,鬼斧神工,如横卧的仙女,如挠腮的猴儿,如正跃龙门的鲤鱼,要藏住一个人,也绝非难事。
无殇立于山巅,警惕地俯瞰四面八方。
他一袭黑袍与黑披风,雕塑般融入黑色山石间,气息暗隐,呼吸屏住,盘旋的飞鸟,不时停落在他的肩头,就连地上的爬虫也循着他的裤管往上慢慢地趴动……
他就这样纹丝不动,坚如磐石。
任凭四周的山石,从晨光暖耀的橙明,成了暮色深冷的古铜。
苏梵、御谨和淳于加峻等人正腾飞于高空,一点黑影,似翱翔的鹰,实则,正严密搜寻着整片浓荫如墨的山林。
御谨注意到一片树冠不寻常的轻动,宏大的羽翼倏然转了方向。
他以牵引传音说道,“无殇,在你左后方三里处!”
宛若山石的无殇,猝然在山顶消失无踪。
暗隐于他身后山石之后的黑焰,也紧随其后。
一群杀手也似一支支离弦地箭,从林间快如疾风地飞奔而去。
风声呼啸,草叶翻飞,鹤唳狼嚎,鸟儿腾飞,野兽狂奔,整座山林失了平静,。
血腥之气渐近,无殇长剑出鞘,随在他身后的杀手们,也随之取出武器。
御谨和苏梵等人快如鹰隼般,从半空俯冲而下,血眸森寒,鬼爪尖利,宏大的羽翼,随着降落,渐渐收拢消失。
然而,树冠之下,只有一只梅花鹿躺在地上,血污遍体,脖颈上有两个血洞在汩汩流血。
无殇领首举剑,杀手们快如离弦之箭,皆是豹子般迅敏无声地煞然停止。
一个简单的手势,他们默契地四散搜索,有的飞去了树冠之上,黑鹰般静谧。
御谨和苏梵等人又羽翼挥展,飞往高空,安隐于黑披风下的一双双血眸,盯住了那片树冠。
站在鹿尸旁的黑袍身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忽然嗅到清新的林木间有一股千年橡木的气息,他忙又给众人打手势,提醒他们注意气息。
御谨、苏梵等人在无殇上方的树尖顶端,却寻不到什么踪迹,葱茏的林木,肃杀之气死寂。
杀手们弄得枝叶轻动,似水面惊起的涟漪般荡漾不平,他们无法分辨哪是御月崖,哪是寒影杀手。
无殇狐疑地蹲下来查看鹿尸,不禁暗恼中计。
御月崖是故意杀这鹿,以血腥之气,将他们引过来。
如此可好,反成了他在暗,他们在明……
正在无殇担心之际,树冠之上,突然坠下七八个黑袍尸体。
尸体落地,在他四周溅起飞叶无数,也爆出一股墨绿的毒雾。
更诡异的是,尸体顷刻间被腐蚀地尸骨无存,只剩的衣袍扁在地上,触目惊心。
杀手们听到声音,迅速集结返回。
无殇纵身,循着尸体坠下的方向,飞上树冠,不过就在此瞬间,他却没有寻到任何踪影。
大片树叶,却快如飞镖,从四面与上下袭来,瞄准的是他的前胸,后背,头顶与足心,这分明是以内力,要将他生生凌迟。
御谨飞身而下时,看到那情景,大惊失色。
“殇儿!”
苏梵等人也因那惊险的一幕,骇然停顿于半空
无殇大喝一声,真气凝灌周身,轰然一震,飞射而来的树叶四散开去,一股绿色的薄雾也飘散开。
“哥,我没事!小心四周有剧毒,不要呼吸!”
说话间,他纵身踩着树枝,飞猿般迅敏搜寻着。
黑焰在地上,凶猛一跃,先一步朝着他的前面嘶吼奔去。
无殇忙跟上它……
果然,四周橡木粉的气息却愈加浓重。
杀手们在下面追踪,紧张地不时抬头查看,却见无殇正追着一团墨绿色的浓雾腾飞不止。
可……那诡异如幽魂的东西,怎可能是御月崖?
但见那一团东西,在碧绿的林间,仿佛一团巨云,忽左忽右,忽东忽西,忽高忽低,所及之处,林木瞬间枯萎,所掠过的杀手,皆是瞬间倒地。
无殇见下面死伤大片,勃然大怒,于半空加快速度,挥剑紧逼不舍。
杀手们也迅速布阵拦截,对那团浓雾前后攻袭,御谨和苏梵也迅速俯冲而下……
银网挥展,横拦在前方,那团浓雾,却瞬间把银网腐蚀成数段,四个拉扯银网的杀手,也被毒雾侵蚀,坠地身亡。
“哈哈哈……凭你们这群小鬼,也想杀我?再活五百年,你们也只能送死!”
狂笑的嘲讽中,安藏强大的真气,震得林木动荡,树叶翻滚,一股沉重的浓腥之气,随着墨染似地绿雾爆发。
无殇忙提醒大家防护,迅疾屏住呼吸。
他于周身布下结界,长剑精准地刺进绿雾中间。
剑尖却被卡住了似地,抽不回,却有血沿着剑刃滴下去……
无殇看到那血,顿时杀气大振,阴沉红了眼眸,干脆弃剑,手掌于半空一握,一把颀长的光刃,轰然劈向绿雾。
御谨和苏梵等人在半空同时出招,打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
绿雾却不退反进,似吞噬般,把无殇包裹其中。
御谨和苏梵等人忙飞身落下,却无法在攻击那团雾。
担心无殇受伤,苏梵恼怒大嚷,“无殇出来,不要恋战!”
无殇想出,却被缠斗困住,脱不开身。
他在绿雾中,看清了御月崖暗隐于黑披风下的容貌。
无殇长活三百年,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怪物,肠胃里陡然一阵不适的翻搅,内力一松,背后未痊愈的翅膀,煞然刺痛。
他周身发凉,血脉森森的痛,强硬忍住不适,手上光刃挥展愈加迅疾。
光刃却像是砍在铜墙铁壁之上,电光火石,砰砰爆响。
四周的杀手,御谨和苏梵等人都被隔绝在绿雾之外,无法相助。
御蓝斯带着一剑和云端飞身而至时,无殇已然与御月崖撕战几百回合。
他仅有三百岁,这顷刻间,内力被御月崖拼耗了大半,任凭他速度再快,却也无法伤及他半分,不禁气恼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