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忙去换衣裳,因为怕娘亲赶回来,为易容面具,再训斥自己,忙匆匆翻找箱子,找好看的易容面具。
孙嬷嬷把龚姣儿带进对面的客房内,命宫女端来两盅血,一杯送去给龚许氏,一杯给龚姣儿。
受惊的小丫头眼神仍是惊惶不定,被孙嬷嬷伺候着,才稍安定了些。
她一直都喜欢这面容慈爱的嬷嬷,她的血液也是清甜的,所以,她能笃定,她是和王妃娘娘一样,值得信任的好人。
只是,走廊上,传来几声大叫,“伏瀛,快就王妃娘娘……”
孙嬷嬷就担心地急奔出去,在走廊上呜呜地哭起来。
龚姣儿喝光了汤盅里的血,也忍不住忙奔出来。
凌一抱着锦璃入了伏瀛的房间,而御蓝斯正安慰痛哭的孙嬷嬷。
无殇听到动静,没有来得及戴易容面具,就直奔出来……
另一个房间里,南宫谨,淳于缦,和御雪儿也都呼啦一下,闯出来……
御蓝斯焦灼地转身,大手拨弄着几个小脑袋,催促他们,“都回自己房里去。娘亲没事儿,只是受了点轻伤,一会儿就好。”
于是,走廊上又呼啦一下,没了人影。
龚姣儿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听得娘亲在那大房间里,呜呜地啜泣自责着,犹豫了片刻,没有再进去。
无殇从门里探出脑袋,“嘿,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龚姣儿忙道,“没干什么。”
“你伤好了?”
“好了。”
“先进来坐会儿吧,恐怕我娘亲痊愈,你娘亲才能放心地出来呢!”
龚姣儿忍不住好奇,入了他苏无殇的房间。
照理说,他们冤家路窄,他是不该邀请她进来的。
可……可能是因为今日又一起浴血奋战的缘故吧。
不过,这真的是房间,而不是杂货铺么?
小丫头从房顶,直看到那床榻上,琳琅满目,都是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就连夜明珠的顶灯之上,也布着一个巨大的蜘蛛网……
这里也不像杂货铺子,更像是一个奇怪的妖怪洞。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是,以桌案布置而成的小房子,里面蜷缩着一团黑东西,大黑猫似地,正半眯着眼睛,幽幽望着她。
她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桌前蹲下来,就听得妖怪洞的“大王”冷声发话。
“别碰它,它不喜欢陌生人。”
龚姣儿于是不碰,只……戳了下豹子的耳朵。
见它戒备地突然张口,竟是慵懒地打哈欠,不禁莞尔。
“它是虎么?”
“豹子。”
“它叫什么名字?”
“小黑。”
龚姣儿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忍不住笑起来。
“小黑?哈哈哈……小黑?原来你的宠物叫小黑?真幼稚。”
无殇因她嘲讽的口气,在大箱子前不悦微怔,“叫小黑不好么?”
“我养得那只猎鹰叫山风,是我爹给取得名字。”
“山风?”
“是不是很威风,很霸气?”
是。的确威风霸气,不过,无殇才不乐意夸赞她的宠物。
“一般。不过,你宠物的名字,犯了忌讳,恐怕要被杀头。”
“什么机会?”
“翱王御风也带风字!”
龚姣儿气结,没有与他争辩。
她走过来,就好奇地看着他翻找箱子,“你在找什么?”
“易容面具。”
“难道还有比小牛怪更丑的?”
“你怎知道我爱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小牛怪丑了?”
龚姣儿被吼的气恼,忙捂住耳朵。
无殇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同她讲话。
龚姣儿就百无聊赖,在堆满各种易容面具的箱子里,拿起一个剔透如纸的面具。
“这易容面具,怎和我们的皮肤一样呐?”
“杂货店的老板说,这是从人身上割下来做成的,听说,要趁人活着的时候,把肉皮……”
尖利地声音忙阻止他,“别说了……别说了!”
龚姣儿刚受惊,惧怕听任何血腥的事。浑身哆嗦着,慌忙丢了面具,小手按在裙袍上擦了擦,毛骨悚然地不敢再碰任何东西。
“哈哈哈……吓你的,这是用猪皮做的,不过,那些杀手们用的易容面具,可大都是用人皮做成的。”
无殇得逞地拿起面具,糊在脸上,拿过镜子照了照,歪打正着,这一张易容面具,倒是很像个正儿八经的人呐。
于是,他就拿着面具走到梳妆台那边,拿着剪刀和浆糊,小手忙碌着,好一阵修剪,又好一阵比划。
龚姣儿大开眼界,趴在一旁,看得聚精会神。
“无殇,你怎会这么多?”
“师祖教的,不过我修剪的没有哥哥弄得好。”
小丫头就忍不住自告奋勇,“我帮你剪吧,平时,我娘教我剪过窗花呢!”
“你?行不行啊?”
“当然行!”她两只小手拿过剪刀,这边忙碌起来……
无殇见她剪刀直瞄准眼睛的部位,忙哇哇大叫,“这里不要修剪了,我已经弄好了。”
啪……龚姣儿的小手没有掌控住,一剪子下去,整张面具就……毁了。
面具上的眼角处,完全被剪开,长长的一道口子,直延伸到太阳穴。
剪刀啪啦一下,落在了桌面上,小丫头紧张地忙争辩,“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大声嚷嚷吓到我了,所以……”
无殇顿时怒火三丈,“出去!”
“你那么多面具,也不一定就非要戴这个呀!”
“滚!”
龚姣儿被吼的一颤,忙下去椅子。
桌下的小黑豹也蹭一下蹿出来,朝着龚姣儿就怒吼一声。
年幼的小兽,那吼叫没有半点杀伤力,一双眼睛却在纯黑的皮毛上格外诡异耀目。
龚姣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悻悻地转身退了出去,忍不住在门外咕哝,“是你请我进去的耶,你以为我愿意进去呐?”
小丫头气呼呼地走向客房,又忍不住地想,他苏无殇,怎就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锦璃睁开眼睛,就见御蓝斯僵挺着脊背,端坐在青丹命人送来的轮椅上。
玄铁的轮椅上,雕刻着四爪腾龙的龙纹,贵雅而沉稳,正契合她那晚对铁匠铺掌柜的要求。
他正闭着眼睛,看似轻松地闭目养神,头顶的栗发,却隐隐一股热气正在蒸腾而上,额头上也蒙了一层莹亮的汗珠,显然,这吸血鬼是在练功。
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不拆掉铁板,御蔷也没机会找去那铁匠铺子。”
“醒了?”御蓝斯赫然睁开眼睛,忙收住内力,惊喜地俯视着她。
没有易容面具,她的脸色苍白,透着淡淡的青晕,双唇也不见丝毫血色。
这些时日,她总戴着易容面具,忙忙碌碌,似乎连茶饭都不曾认真吃过一顿。这脸色怎能好?
“璃儿,是本王错了!你原谅本王。”说着,他见她要起床,轻挪轮椅,强硬地把她揽在怀中。
锦璃疏冷地推开他,见易容面具在枕侧,便拿起来,利落而精准地贴在脸上。
“殿下若急着赶去京城,先乘船走,我要迟两日再启程。”
“可是,你得每日给我上药呀。”
“殿下身强体壮,能骗人,能杀人,能耍阴谋诡计,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他无奈地按住她的肩,又将她按躺下。
伟岸俊雅的身体,带着自动转向的轮椅靠近床榻,大手霸道地捧住她清瘦的鹅蛋脸,心疼地恳求,“本王已经戴回铁板,也坐上了轮椅。璃儿,你就原谅本王吧!好不好?”
原谅么?她如何原谅?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故意脱下铁板,摆下这一招请君入瓮?”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璃儿,那些暗人防不胜防,所以……”
“所以,你就让凌一来保护我,让他和御蔷清算了这笔帐?”
御蓝斯顿时明白,这并非她想指责的,她真正生气的是,他竟将隐患带到了孩子们和公家身边。
这聪明的小女子,竟一眼看透了他布下的一切!
“璃儿,我只能料定,御蔷会追查你和孩子们的下落,但是……本王没想到,你会遇上她。在江畔,我也怕说出来,你会更担心孩子们。偏这么巧,殇儿也正出来,而且,正被他遇上龚许氏被抓……”
锦璃愤然打开他又伸来的手,“御蓝斯,你既然料定她出现,就该派护卫保护龚家,就该在醉江南周围布下暗卫防护……当然,如果你是在恨我害舞仙灰飞烟灭,这些当然是没必要做的。”
“你怎会这样想?”
“我也不想这样想,但愿……是我想错了。”
说完,她再不准他碰一下,就痛苦地捂住口鼻,冲出房间。
御蓝斯在床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就听得她在外面的走廊上,又欢快的说笑起来,声音里还能听出淡淡的苦涩。
“殇儿,你这面具真特别,比那小牛怪好看多了,眼角这个蜈蚣疤最有趣。”
小家伙此刻是个意气风发的独眼龙,眼角延伸到太阳穴处,露着一条细细的蜈蚣疤,圆圆的脸儿,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越是萌态十足,像极了一位小海盗。
“娘亲觉得好看么?”
锦璃强压住心底的伤痛,笑颜温柔地赞赏点头,“殇儿这易容术,越来越厉害了呢!”
“是姣儿帮倒忙,把我的眼睛剪坏了,本来我没想当独眼龙的。”
“多亏了姣儿呢!这样大家更忍不出你了!”锦璃捧着他的小脸儿,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两下,“姣儿和龚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