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是何时?皇祖父可定了?”
这正是南宫谨最发愁的,提起婚期,小家伙超脱年龄的焦躁。
“娘亲,皇祖父和父王都说,要曾祖母选定婚期。”
锦璃听得眉头微皱,“曾祖母如何决定的?”
“她住到客栈已有三五日,皇祖父也曾问过她,伏瀛占卜,也说越快越好,她却直说尚未考虑好……”
淳于缦也回握住他的手。
她本并不急着出嫁,但是夫君着急迎娶她呀,而爹爹和娘亲也因太后的再三犹豫,莫名恐慌。
因此,小丫头也渐渐地暗生不安。
“王妃娘娘,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会的!太后怎可能不喜欢你?”锦璃温柔怜爱地抚在淳于缦头上,“我们的南宫夫人这样乖巧漂亮,大家都喜欢,太后也定然喜欢你。至于婚期,我和殿下商议,若太后娘娘迟迟不予决定,我们另想办法。好不好?”
“嗯!”小丫头这才点头。
然而,南宫谨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答复。
“娘亲,父王是在我和缦儿订婚之时,当众承诺了缦儿的双亲,说你回宫之后,便举行婚礼,满朝官员皆是在场。我担心,太后她有意拖延,故意害父王失信!”
锦璃把这话听在心里,暗暗焦灼,怕两个小人儿更着急,她始终温柔含笑。
“谨儿,你这猜测可是全无道理的,曾祖母不会这样做的,如此辱没皇族颜面,也不像她老人家能做的。还有,在血族,隔墙有耳,不可乱说,否则,会惹出更多嫌隙,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南宫谨惊骇地忙单膝跪下。
他差点忘了,曾祖母神力无边,恐怕正监听着整座王宫。
“娘亲教训的是,谨儿以后再不敢如此。”
“傻小子,给娘亲跪什么?快起来!”
锦璃看出他是真的生了惧意,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儿,把他和淳于缦揽入怀中拥紧。
“恐怕,太后是因肃娴和许麒被杀一事耿耿于怀,才难以抉择。”
她虽如此安慰儿子,却无法安慰自己。
虽然事发当日,她眼睛看不到,却清楚地记得,太后那股咄咄逼人的杀气。而两个女儿,也正是因为太后当日对御蓝斯的严苛审问,才动了胎气,急迫降生……
想起肃娴和许麒,这对热差点害死她的女子,锦璃却只记得王氏锦缎门前,那一缸荷花锦鲤。
那红衣如血的惊艳女子,与白袍的她映在水缸之内,仿佛天地两仪,红白分明。
然而,谁能想到,那女子……竟是暗藏了杀机!
而许麒,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冰冷的轮廓。
若非那一天御风牵引着她的手,逼迫她触摸那孩子,她对许麒的认识,恐怕仅止于那个名字。
拥有精纯之血的孩子,原来是那般冰冷,乍碰上去,尸体般骇人。
却只有那样冰冷凶残的孩子,才能讨得血族太后的全部欢心。
哪怕他卑鄙,不择手段,在那疼宠他的长辈眼里,也是吸血鬼可爱与本真的体现。
而她的孩子,善良率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吸血鬼眼里,这恐怕是“懦弱无能”的吧!
血族太后怎会喜欢这样残缺的孩子呢?
这一晚,锦璃备下几样礼物,准备敬献太后。
为庆祝她的痊愈,御蓝斯特别安排家宴,也顾及南宫谨的婚期,特别派乐正夕出宫,去请太后与翱王。
然而,前来的,却只有翱王御风一人前来。
殿内,摆放十几盆白雾缭绕的冰,凉爽宜人。
御蓝斯见翱王独自踏着一地淡黄的月光进来,拥着锦璃起身,上前行礼,不禁怒火爆燃。
“免礼吧,以后你们不必再如此跪本王,只当本王是朋友即可。”
南宫恪在桌旁忍不住问道,“皇祖父,平时,您和皇祖母可是形影不离的。怎就您一个人来了?”
御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锦璃的眼睛,随口笑道,“你皇祖母去了玉鳞江,因离开的早,不知今日家宴。湖畔上,这个时辰有歌舞画舫行经,她说要去开开眼界。”
锦璃和御蓝斯相视,两人却皆是明白,御风的一番话,不过是在掩饰。
她忙上前,接了御风带来的礼物,打开礼盒,见是一柄精致的短剑,不禁微怔。
这的确像极了朋友间的馈赠,全然不像长辈的赏赐。
“拿着防身吧。”
“是,谢皇祖父!
长方的淡紫丝锦盒,内衬黑丝绒布,镶嵌着七星宝石的短剑,搁在里面的凹处,精致华美,令人惊叹。
这的确是一柄非常适合女子用的短剑。
剑鞘上花纹繁复,偏巧,雕刻的是荷花荷叶,荷叶的叶脉根根精细,精细古雅,看上去历史久远。
锦璃捧着锦盒,转手交给跟在身侧的小莲。
小莲忙两手托住,锦璃从盒子里拿出镶嵌着宝石的短剑,疑惑不解。
好好的庆贺康复的晚宴,御风却送如此一柄利器,这东西是好东西,却未免太……不吉利。
他是在提醒她,有血光之灾么?
御穹认出短剑上的红色宝石,并非一般的东西。
“锦璃,这东西乃是血族神物,是你的皇祖父以血祭养的,需得有缘之人才能拔开……”
他的话没有说完,大家也没来得及猜测他话中的深意。
锦璃便握住剑柄,不经意地一抽,并没有用多少力道,手上的短剑竟缓缓地出了剑鞘。
“父皇,你说的有缘人……怎么我就……”
她握着剑柄,不禁怀疑御穹那番话是在开玩笑。这柄剑,除了样子漂亮些,真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御穹话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御风。
御风也一脸惊疑,他本只想把这剑交给锦璃,给个警示,也实在不想再看到这柄剑,却丢了可惜,才拿来给她。
他深知,这女子聪慧绝顶,收到不同寻常的礼物,自然会多做猜想,却没想到,她竟……拔得出来。
御蓝斯鹰眸微凛,因祖父与父亲神情诡异,亦是大惑不解。
他也忍不住猜测御风送这礼物的目的,然而,长辈赐予,再不吉利,也该接纳。
锦璃却没有时机欣赏短剑的光华,下一刻,那剑便被弥里倏然夺了过去,收回剑鞘中。
“哎?弥里……”她还没看出什么呢!这剑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璃儿,这剑太贵重,乃是从前翱王殿下的贴身之物。你不能收!”
弥里无视她的惋惜,把短剑收回了锦盒内,盒盖严严实实扣上,瞬间那刚刚打开的绸带也系成了原来的蝴蝶结的模样。
他一番举动行云流水,不曾有丝毫中断。
转瞬,那锦盒就被他双手捧住,递回到了御风面前。
那淡紫色的锦盒在那双白皙的手上,也似比刚才更精致华美。
“弥里,你这是干什么?”锦璃不可置信。
弥里恭谨俯首,“翱王殿下,请原谅!这东西,锦璃不能收,也不配收,她是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作为她的转变者,我有权帮她拒绝任何不该收的东西。”
锦璃担心地探看御风的神情,恐慌地脸儿不见血色。
这礼物就算要退回,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退回呀!
这太唐突,太失礼,太尴尬!
御风是他能轻易得罪的吗?
御风眼神复杂地俯视着锦盒,却无丝毫不适,他接过去,把锦盒收在了袍袖中。
“锦璃,别怪弥里,失礼之人是我。”
这柄剑,陪他在黑棺内长眠万年之久,他出来之后,早想把它送给莲央,却又怕她如多年前一样,不肯收。
两人的一番争吵,他失望已极,再没有机会送出去。
沉睡皇陵已久,他也不想再带着这东西返回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甚至不想再看到它。
乐正夕前去传话,邀请他来家宴,他正闷在房内,对这东西左右为难。
乐正夕进去拿,以为这礼物是准备来送给锦璃的,便格外瞧了瞧,上面荷花怒放,莲子浮雕,清晰柔滑。
“这上面的荷花,正是王妃娘娘喜欢的,莲子寓意也好。母子连心,王妃娘娘正是溟王殿下和世子郡主们才努力复明。”
于是,他就把这剑拿了来。
“因过来仓促,没有准备别的礼物,随手便拿了这一件。”
御穹听得此话,明显地呼出一口气。
锦璃因他这声叹息,顿觉不安。
而弥里坐下时,格外和凌一相视看了一眼,两人神情都古怪地有些沉重。
一份礼物,闹到如此境地,御蓝斯也不禁觉得那东西深不可测,倒也没有再多问。
他拥着锦璃在怀,安慰拍了拍她的肩。
“皇祖父不介意,你就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嗯。”她仰脸儿对他温柔浅笑,“我没事。”
“改天依照那样子给你打造一个,既然弥里都帮你拒绝,可见是真的不能收下。”
她知道,弥里绝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既然不能收,便罢了。
她只是想不通,御风拿这么一个凶器来当厚礼,竟是非得有缘人才能拔出,而且……还不能收下。
他这到底何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喜欢绣花针更胜过刀剑,不过是看着那短剑的样子新奇而已。”
御蓝斯失笑耸肩。
说到绣花针,便想起她眼瞎之下,也能绣花的情景。
更让他暗囧的是,那日在亭子里,蝶翼上还有他刺绣的两针……
但愿那东西已经被青丹她们丢掉了。
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拥着锦璃坐下来。
南宫恪却对那柄古怪的短剑,异常熟悉。
那是搁在御风棺木里的陪葬之物,而其他王孙贵胄,陪葬的宝物与女人多不胜数,他却独这剑相伴棺中。
上面的七颗宝石,是打碎连心手镯,镶嵌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