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蓝斯得了答案,松了她,吐掉口中腥冷的血,不禁懊悔,给御蔷那一剑,刺得太轻!
“拿御之煌的孽种嫁祸本王,妄想躲避被清杀的厄运。肃娴,你果然是有些本事!”
南宫谨冲到御蓝斯面前,不敢相信,他竟还能沉得住气。
“你还在犹豫什么?娘亲和弟弟快死了!不管那孩子是谁的,你先签了婚书拿解药!”
小家伙顾不得多想,迅速拿来纸笔,在婚书上写了御蓝斯三个大字。
御蓝斯震怒提醒,“谨儿,莫黎城的律法是本王定下的,没有正妻与侧室之说,你如此选择,等于逼着本王休妻!”
南宫谨小手惊颤,顿时不知所措。
肃娴这就要抓过已经写好的婚书。
御蓝斯却抢先一步,抓起婚书一捏,厚厚的纸片瞬间化为碎末,扬在肃娴面前。
在她仰头看着纸片纷落之际,他瞬间冲过去,封了她的穴道,搜遍她全身,取了几个药瓶出来。
肃娴失了所有的筹码,不禁狂肆冷笑。
“那都是毒药,没有解药,不信殿下可以试试!解药都在我的脑子里!”
南宫恪正在这时,就迈进来。
随在他身侧的寒冽守在了门口。
一路上,寒冽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南宫恪。
南宫恪进来,看了眼肃娴,就去给锦璃和苏无殇把脉。
片刻后,他淡漠无声地,走到桌旁来,接过御蓝斯递过的几个药瓶,挨个打开嗅了嗅。
然后,选了绿色瓶塞地倒出两粒,一颗喂给锦璃,一颗喂给无殇,并以内力辅助他们消化了药丸。
肃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脚底一股刺冷的凉气直冒上发顶……
御蓝斯一眼不再看面前凶残的女子。
“寒冽,把这女人押下去,连同许麒,暂时关押起来,帮本王给太后休书,让她老人家和翱王亲自前来定夺。”
南宫谨忍不住问南宫恪,“娘亲和弟弟怎么样了?”
“无碍,那毒只是伤了肠胃和眼睛,她们暂时还看不到东西,隔两个时辰,每人再喂一颗,不出两日就可痊愈。”
御蓝斯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南宫恪的肩,“胎儿呢?”
“无碍,服用几贴安胎药即可。”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人影猝然冲进来,到了床边,紧张地抓住了锦璃的手,是……感觉到强烈的剧痛牵引而返回的弥里!
殿内,纱舞风动,几个人衣袍皆是被强大的冷风冲击而起。
御蓝斯和南宫恪俯视床畔,正见弥里黑袍的后背上,白色雪花方才刚刚融化。
这个时节……何来的冰雪?
难道,他从雪狼王朝的雪山之巅,直冲到了暖如春夏的莫黎城?
凌一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勇气抬脚迈进去,他脚边,亦是落了满地的碎雪。
他叹了口气,转身就等在宫廊下,眼眶灼痛泛红,惶恐无措。
他和弥里正准备落脚用膳时,刚至客栈门外,弥里突然身体趔趄,似被人自背后打了一拳。
他刚问,“弥里,怎么了?”
弥里却一句不答,不顾一切地往回赶。
他明白是锦璃出了事……只有他唯一的子嗣性命攸关,他才会如此失控。
怕弥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不敢多问,只步步紧跟着返回。
御蓝斯忙安慰,“她已服用解药,已无大碍。”
“果真已无大碍么?为何她的心跳这样微弱?”弥里怀疑地低沉咆哮,紧抓住锦璃的手,“锦璃?锦璃?你不能这样……”
他声音哽咽,似惧怕再也唤不回她。
御蓝斯身躯被封住穴道般,僵硬。
南宫恪看出境况不对,忙上前来,手指按在锦璃的颈侧,惊得忙收回手。
见御蓝斯质问看自己,他忙俯首,“哥,恐怕……她自己在放弃……”
南宫谨也紧张地挤到床前来,扬着小脸儿,担心地看御蓝斯。
“恐怕,娘亲是认定了那孩子是你的,才会这样绝望。我和曾外公说话时,隐约听到肃娴对娘亲说,那孩子比我高,长得更像无殇,还说,那孩子性子像你,太后曾说你也那样憨直……”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御蓝斯,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却还是在窒闷地喘不上气。
她心里有伤,而他的过去如此不堪,肃娴三言两语,就可刺中她的死穴。
在她心里,他定是成了她前世的康恒与南宫恪,而康恒和南宫恪不过是各有了一个女人,他却是更过分的,冒出一个孩子!
她接受不了……纵然能接受这一个,她也会惧怕下一个。
弥里大掌按在她心口,将强大的内力灌入,又咬破手腕,捏开她的下颌,小心喂哺。
她不肯咽,以意识封闭了整个身体,拒绝听,拒绝看,拒绝一切相助。
御蓝斯愤然将弥里扯开,抓起锦璃的双肩,抓狂地摇晃着怒嚷……
“苏锦璃,你答应过本王,要陪本王永生永世,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吗?”
这一晃,弥里喂入她口中的血,全部晃了出来。
艳红的血液,淌下来,染透了新换好的雪丝睡袍,她却螓首后仰,四肢瘫软,半点反应都没有。
御蓝斯忽然想到什么,忙松开她,冲出去寻找伏瀛。
王宫的藏书阁,不似寝宫般富丽奢华。
此处,四面墙壁胜雪,宏窗宽大,通风极好,四处弥漫着浓郁的书香之气。
一排一排的书架直通楼阁顶部,上层的书籍,需借用冗长的人字梯才能拿到。
伏瀛正端坐于藏书阁中央的桌案旁,翻看一本厚厚的古籍。
他本是进来要找一本占卜的古籍,不经意地发现了这本书,便禁不住一页一页细品起来……
这书原就摆放在桌案上的,显然是被时常翻看。
暗黄的纸页斑驳残缺,因历史久远,墨字已然模糊。
在关于蜃景的一页上,放了一枚荷叶书签。
而殿下亦是爱她至深,将那景象解释为吉兆。
然而,只有他这老国师知道,那蜃景,不只是凶兆,还是……她的毙命之所。
这些古籍,史书,血族的公主、郡主们,都不喜欢碰。
苏锦璃,这奇怪的女子,却酷爱博览群书。
她与殿下新婚,殿下日理万机,她却独守此处,竟也不觉得闷么?
如此,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本书,一炉清苦的荷香,宏大寂冷的藏书阁,显得凄清寂冷。
只妙在,此处,静无纷扰。
伏瀛正想把书签放回书页上时,袍袖中,魔球倏然一道光投射出来,莹白的气流冲击,书签上的坠穗飘散开,似一抹幽魂掠了过去。
他忙拿出魔球,却见里面映出的,是一片净美无尘的雪景。
雪地里,三个女子正在玩雪球,大的十七是苏静琪,第二个十六是苏妍珍,小的十四是……苏锦璃,她们皆是活泼可爱,容貌皆是如画中人。
大的一个玫袍似花,妩媚多姿。
第二个蓝袍似水,别样秀雅。
小的那个却是红袍娇美,艳而不俗,美得霸气四射,惊艳夺目,叫人暗睹芳容之后,再移不开眼。
魔球素来不会自己显现这样的预兆,只有在他占卜之时,才会有相应的预兆出现,这到底是何意?
却是只有瞬间,魔球便在他手上恢复了寂冷,似失了灵,任凭他如何拍打,如何发功,都再无反应。
“国师……”
御蓝斯冲进来,极快的速度,带起一股冷风,在室内回旋。
桌案上的古籍纸页翻飞,似惊飞的鸟雀,哗啦哗啦翻过了几页,正在打开的一页空白的纸上。
上面是一行寂寥而清晰的字。
“沧海桑田,浮生如梦,恩爱痴情,无常难久,怖生于畏,命微于露,若镜花水月,若命该如此,缘何执着,徒增你我烦扰?莫念,莫思,永世安好珍重。”
御蓝斯正要开口,见伏瀛惊魂不定,脸色煞白,眼凝视纸页呆怔,不禁也看下去。
娟秀的字,清新的墨,在泛黄的纸页上,仿佛前世之物,看上去有些诡异。
“国师,这是锦璃的笔迹!”
他却是读了两遍,才明白上面的意思。
这是何意?她早已经预料到自己难逃厄运,所以静默无争,甚至毫不反击地任由肃娴欺辱?
“王妃娘娘是个聪明的女子。”
“她聪明?”
御蓝斯气得狂笑两声,身心崩溃,俊颜扭曲。
上天对一只吸血鬼的诅咒,全部在他身上得到了验证,他已然堕入地狱里,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
他荒唐而久远的过去,御蔷一封书信巧计,肃娴几番话语,一个血统不明的孩子,就这样把她逼入了绝境?
可她给过他承诺,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已然能永生,也被他扭转了命运,她若死,便永不能再复生。
御蓝斯不甘心地双膝跪地,俯首下去,两滴泪落在了雪白的地砖上,似雪地里绽开的梅。
“师父,求您,救救她!徒儿这些年,不曾求过您什么,求您救救她……一尸三命,徒儿担不起,谨儿和无殇也不能失去她。”
伏瀛疼惜地伸手,按在他宽厚的肩上,忽然明白了魔球的暗示。
那是,她生命开始之初的美好情景,那会儿,还没有勾心斗角,还没有尔虞我诈,那会儿她只是一个灵魂净美率真的女孩。
“殿下,到此为止,九命真凤在你身边的使命已然完成。她若还有气息留存,那一对儿孪生郡主,或许还能维系生命,顺利生下来。”
御蓝斯不可置信地抬头,灼红的双眸,似能将伏瀛烧毁。“使命已完成是何意?”
“殿下忘了,老臣曾经告诉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