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蓝斯敏锐注意到那点动静,侧首唤道,“寒冽?”
寒冽便鬼影似地,从半空里凭空现身落下来,随在他马侧前行着,忙从袖中取出小册子给他。
御蓝斯一眼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并没有着急收住马缰绳。
他转头命令,“弥里,凌一……你们回去,必要之时,可先斩后奏!”
“是!”弥里和凌一相视一眼,便明白了御蓝斯的用意。
紫玉宫内……
锦璃把昨晚石遂命人为她和御蓝斯准备的袍服,全部摆在地上,纤细的手儿拿银簪在袍服各处划过,瞧着没有变色,她又不放心地撒了水珠在上面……
而她身上,则只裹着一条床单。
前一刻起床之后,她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给御蓝斯那身紫袍试了毒。
有些毒,一融了水,就会惊现颜色,原形毕露。
她就那么裹着床单,等了片刻,发现水珠也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那石遂再如何放肆,也定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衣袍上下毒!
她穿好一身海棠红的如意祥云锦袍,在梳妆台前坐下,却不碰上面的梳子,只以手对着梳妆台梳了梳半干的长发。
恰在此时,余氏在门外说道,“王妃娘娘,奴婢奉命颖王妃之命,过来服侍娘娘更衣梳洗。”
锦璃对着镜子里长发倾散的美人儿微怔,此人来的真是恰到好处……似早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般!
她从内殿出来,迟疑片刻,才打开门。
见眼前女子竟与石玉容貌相仿,一身黛蓝色锦袍,外罩黑色蓝里披风,胭脂浓艳的脸,罩在披风的连衣帽下,因她背光而立,眉眼于暗影里,辨不清晰。
她一身清冷的陈腐之气隐隐迸射,让锦璃顿生戒备。
御胭媚绝不会如此不识趣地,让石遂的夫人来伺候她!
“夫人可是石总管之妻?”
“臣妾正是。”
她的答案越让锦璃笃定,她……来者不善。
“昨晚石小姐……”
“昨晚玉儿唐突,娘娘教训她一顿,也是应该的。那丫头自作主张,冲撞了殿下和娘娘,搁在平时,臣妾也会教训她。”
余氏说着,就径直进门来,看到内殿的地上一大堆锦袍,她疑惑挑眉,“娘娘这是做什么?”
“选袍子呢!我平常就喜欢把袍子铺在地上,一目了然。”
锦璃忙过去,把袍子收好,放在衣柜里。
“梳妆之事,让宫女服侍即可,夫人不必亲自服侍。”
她一转身,就见余氏站在了近前,涂染血红的唇圆张,尖锐的獠牙向着她秀美馨香的脖颈狰狞袭来……
腹中骨肉陡然一团颤动,锦璃本能地凭着蛮力,猛然一掌击中她的心口,千年内力竟然神奇的被胎儿催发……
余氏被打得倒飞数丈,撞在了墙壁上,砸得遮盖墙壁的锦缎散落下来,正蒙了她一身,那满腔的彩玉画全部显现出来。
锦璃却来不及多看,瞬间闪身奔出去,刚出紫玉宫的殿门,就被一圈黑衣人围住!
该死的,余氏果然有备而来!
殿内,余氏挣开了锦布冲出来,见锦璃被包围住,顿时松了一口气。
“把这小人给我碎尸万段!”
黑衣人挥剑一拥而上,锦璃正准备出招反击,一道黑影从门外飞来,却不等那些人碰到锦璃的发丝,他们便都化为一团碎肉瘫在了地上……
阳光倾照之下,那些碎肉就缓缓化为灰烬。
余氏大惊失色,不禁暗退了几步。
因为,那黑影停下之后,是一位丹凤眼狭长的绝美男子,正是……御尊的护法之一,弥里!
他一身冰冷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暗纹黑袍,连阳光也为之黯然惊骇。
“余氏,把你的人都召唤出来,我留你全尸,切记,别遗漏!”
他低沉的声音,近乎温柔,却让余氏恐惧地浑身颤抖。
她也正想着求助的,但是,把人全部召唤出来,她能活么?
这个问题她却来不及思考,迅猛暗动牵引,从殿顶上,围墙上,四面八方,冲来大群吸血鬼,他们身上却皆是穿着王宫的宫人袍服。
锦璃忍不住想叫御胭媚来看一看,她和哥哥的王宫,原来……早已被人占为己有!而这座玉波城内,恐怕也早就密布了余氏的人。
思及此,她不禁有些担心御蓝斯。
整个宫苑,被黑压压地吸血鬼挤满,群起嘶吼,震耳欲聋,癫狂的杀气震天动地。
弥里反手把锦璃拉在身后,“站好,别乱动!”
锦璃担心地揪住他的袍袖,恐惧地头皮发麻,“弥里,这么多吸血鬼,你带着我杀不出去的!我们会被撕碎的!”
“还有我呢!”凌一挥着羽翼,把满院吸血鬼阴沉仰视,当成了膜拜,优雅从容地从天而降,姿态艳若天神。
他一双眼眸却全无杀气,反而笑意温雅,因为……他早就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开杀戒!
而他杀人,从来都是微笑绝美,不似弥里那般冷酷地不近人情。
两人默契如从前守护御尊一般,一前一后,把锦璃护在中间,默契的齐力挥剑……
两柄长剑平展挥出,形成一股强大横波,扫杀满院的吸血鬼,包括余氏在内,所有的吸血鬼顷刻间化为一堆残尸断臂!
阳光倾照,满院血腥顷刻间被烧灼成火,残尸又成了灰烬。
锦璃没想到,杀吸血鬼……竟是这样简单!
“弥里,你得好好教我武功!”
“有空就教!”弥里随口说着,转过身来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多亏了你给我的千年内力。”若御蓝斯知道她凭自己的本事逃了一次,定然也对她刮目相看!
弥里却没有惊喜感动,反而蹙眉狐疑。
凌一也十分怀疑,“锦璃,那千年内力……你会用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锦璃闷闷地鼓着腮儿,窘迫瞪向凌一。
他这大感意外,轻蔑鄙夷,万分怀疑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呀?
还有弥里,那一脸冷漠的失望……很伤人心耶!
难道她苏锦璃,一辈子就合该跟在他们一群吸血鬼后面,蜗牛爬一般,武功都不会才正常么?
她不服气地仰头对凌一宣告,“我早就会了,上次在麓山猎场树林远处那条瀑布,我还用真气打死了好几条鱼呢!”
凌一收起长剑,夸张地笑了两声,“哈……哈!我还以为你打死好几头熊呢!”
锦璃囧得俏颜涨红,忍不住跺脚争辩,“鱼和熊都是命,没什么差别吧!总之我都是用武功杀死的。”
凌一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鱼可不会扑上去咬你,熊却是力大无穷,还能一掌把你拍死,所以,它们差别可大了!”
锦璃握住拳头,却哑口无言,“你……”
“以后,我们也不必叫你王妃娘娘了,就叫你鱼姑娘好了!”
“你敢叫试试?”
弥里由着他们拌嘴争吵,他环看四周,确定没了活口,见锦璃披头散发,便抬脚入了殿内……
锦璃想起内殿里那些彩玉画,很想叫他不要进去。
却尚未来得及开口,弥里就不见了踪影。
他不但进去了,还飞快地转了一圈,然后,他拿了一条淡粉的云锦披风和一支步摇簪出来。
锦璃忙上去台阶,在宫廊下迎上他,就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凌一疑惑瞧着两人,大惑不解。
弥里一身冰寒之气愈加浓重,仿佛他血脉里也深藏了万年冰雪。
他沉静的不发一言,无波无惊,抖开披风帮锦璃披好,修长的手扯住系带,将她往身边拉了一下。
锦璃脚步趔趄,往前迈了一下,在撞进他怀里之前,迅速稳住身子。一颗心却忐忑惊慌,七上八下。
她并没有紧张的理由呀!她又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越是如此恼自己,俏颜却越是嫣红如五月的石榴花。
凌一在院子中央双臂环胸,玩味瞧着那一幕,眸光复杂,张口欲言,见弥里冷得骇人,到底是没有勇气多说什么。
气氛煞是诡异,锦璃不敢与弥里对视,感觉到他的怒火,呼吸也屏住。
凤眸不安地东瞧西顾,眨呀眨,在他把披风的系带系好之后,她才敢目视前方,却也只是盯着他白皙的喉结……
他里外都是黑衣,在阳光下,肌肤如羊脂玉般剔透好看,连她这女子都不禁妒忌。
弥里始终闷声不响,整理好披风,又绕到她身后,拢住她的长发,随手飞快地帮她绾成一个古雅繁复的侧髻,拿步摇簪给她簪住。
发丝绳索般,缠绕的紧。
锦璃不敢多问,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簪子定住了,头皮还是紧痛。
他在生气,他很生气,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惩罚般,爆发出这样的危险讯号。
两人之间,纵有牵引,她却只感觉到,他浑身的血液都似冻结一般,也害得她血脉刺痛。
然后,弥里就一阵风似地下了台阶。
凌一担心地唤他,“弥里……”
“走吧,去看看御胭媚和妍珍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