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之煌就静静等着,也不去蓄意探听锦璃的动静,却料事如神似地……言语句句成了真。
见半空里,御风横抱着锦璃远去,他夸张地突然惊跳起身来,大声地怒嚷道,“皇祖母,您快看,孙儿说的一点都不假吧?翱王掳劫溟王妃远走高飞了,孙儿早就知道,那万年妖孽,没少打锦璃的主意!”
他说的那么大声,全场的人都听到了。
莲央阴沉地一掌将他打下了看台。
御穹也龙颜大变,忙起身道,“母后息怒,儿子马上跟过去看看究竟。”
莲央被怒气憋闷地说不出话,脑子里却如中了魔咒,都是御之煌刚才那番话。
“锦璃如此我见犹怜……御风压在她身上,她没有知觉,他可是很享受吧!真真不怪锦璃,谁叫她那么善良可爱呢?任何一个血族男子,都会被她甜美的气息吸引……”
御穹担心地看着她,见她不应,便知道她是信了御之煌的挑拨,“母后,您别胡思乱想!顾好无殇和谨儿,儿子去了。”说完,他忙飞身去追御风。
莲央也想追去看个究竟,却抱着怀里的无殇,如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她是太后,不能任性妄为。
她自从嫁给御尊,就母仪天下,相夫教子,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她爱护子孙,爱民如子,扶持儿子登上帝位……
这些年,她看尽风雨,深刻地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满场的人,都在盯着她。
他们虽皆是屏声静气,神情自若,波澜无惊地一派恭敬尊崇状。
那一双双眼睛却是幽深诡异,红光隐现,或嘲讽,或玩味,或轻蔑,带了钩子一般,生生要将她心底那点恐惧,那点伤痛,全部挖出来,凶残地踩在脚下才满意。
莲央深吸一口气,抱着无殇,隐忍端坐下来。
她阖眼平复了情绪,凤眸赫然睁开,便迸射万道寒光,清冷威严,傲然霸气,震慑满场。
众人不约而同,或转头,或低头,或佯装忙碌,皆是不敢再直视她。
一直呆在她怀里的小胖墩儿,看出了曾祖母的难过,伸手摸上她的脸。
“娘好……母母好……风好……煌坏!”
如此简单的语言,让莲央惭愧难当,眼泪簌簌滚落。
“殇儿对不起,曾祖母知道……你娘亲不是坏人。”
“娘……找爹!”
莲央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不曾注意过御蓝斯的动静,而现在,她连半点牵引之力都感觉不到了。
看台下,御之煌阴谋小成,如厉鬼爬出了地狱,冷笑着站起身来。
隔着宽大的连衣帽,他后脑勺上,就砰……被蹴鞠狠砸了一下。
御之煌顿时眼冒金星,不辨东西,忍不住回头怒嚷。
“哪个混蛋?”
那边,御雪儿兴奋惊笑尖叫着,冲到南宫谨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南宫谨,你总算是做对了一次!”
南宫谨被冲撞地小身体摇晃踉跄,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越过了御雪儿的肩头,杀气狰狞地怒盯着御之煌。
御之煌感觉到那股杀气,狐疑盯着那娇小的人儿,就见皇族队的一群人都围住了南宫谨,惊喜又嚷又笑。
是他的错觉吗?那小子……似乎是故意的。
洛丞相走过来,笑着问,“之煌殿下,您还要不要玩?现在皇族队赢了一球,可以添足十二人了。”
“当然,该继续玩。”御之煌就回到了赛场上。
然而,不到一刻,他就砰……又挨了一下。
这一击打在他的脊背上,竟是差点要把他的肋骨击碎,痛得他龇牙咧嘴,难再维持俊美从容。
他看向球门前的南宫谨,又见一群人围了过去。
御蔷也蹲下来,捧着南宫谨的小脸儿猛亲,几位世子郡主也赞不绝口。
洛丞相再次吹响哨子。
七彩的蹴鞠球,飞了起来,在半空里传递了几次,却是转瞬,那球就砰……又砸在了他脸上。
“皇兄,我是要把球传给你的,你怎不接呀?”御雪儿无辜地闪烁着大眼睛,“你该不会又在盯着哪位美人儿瞧吧?”
御之煌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那球就从御蔷手上砸过来。
这一球,就近,就砸在他的胸膛上,那么故意,那么嚣张,那么该死!
“御蔷,你干什么?”他震怒咆哮。
御蔷双臂环胸,“师兄不想玩就退出吧!现在我们也不需要你了。”
“我还没开始玩呢!”御之煌狐疑看她,又看南宫谨和御雪儿,这三人分明是串通一气,故意打他。
南宫谨冷扬着小脸儿,“我们不想和你玩,所以你不退出也不成!”
御之煌环看四周,见满场嘘声,只得退出。
最终,皇族队漂漂亮亮,完满获胜。
南宫谨奔过赛场,潇洒一跃,上了看台。
“曾祖母,您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寝帐休息吧,谨儿照顾弟弟。”
莲央不疑有他,不禁感动于曾孙的贴心。
她慈爱地欣慰笑着,把无殇教给他,又交代两位嬷嬷好好看着,她起身便宣召伏瀛,去寝帐,问卜御蓝斯的吉凶。
伏瀛不敢耽搁,瞬间随她入了帐内,以真气映亮了魔球。
莲央紧张地凑上前,就看到锦璃一身狼狈地,正从某一处水域中,将御蓝斯拖上岸……
“怎么会这样?”
伏瀛也震惊看着魔球,见御蓝斯还有呼吸,方才松了口气。
“太后放心,殿下吉人天相,有溟王妃在,他一定会安然度过此劫。”
想起锦璃,苏锦煜,御胭媚等人被执行火刑之事,太后又忍不住道,“上一次你对哀家说的那件事,结果可有改变?”
伏瀛默念咒语,魔球里仍是那一片火光。
“太后,恐怕……凶手除了康悦公主,还有其他人。”
“你也去黑杉岭,无论如何,要把珈玉妃,御月崖,御尊,给哀家杀干净!哀家不希望看到溟儿他们有任何不测!”
南宫谨则抱着弟弟也回了寝帐,两个嬷嬷和一群护卫始终跟着他们,不敢松懈分毫。
“嬷嬷,你们给弟弟去把尿,一会儿曾祖母宣召用膳,别让他出糗。”
趁着嬷嬷带无殇去内室,他忙冲到娘亲的梳妆台前,寻找合用的毒药。
一堆小瓶子,在红色的梳妆匣里,有琉璃的,水晶的,白玉的,红玉的,翡翠的,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他飞快地把瓶子都看过一眼,拿出一个白玉瓶,上面贴的字条上写的是,贪香散。
瓶底上格外标注了,切勿多用,然而,小家伙并没有来得及看瓶底。
听得嬷嬷出来,他迅速把药瓶收在袖中,有把药盒放回了柜子里。
门外,护卫通传,“世子爷,太后宣召开始用膳,让世子爷过去!”
南宫谨忙出来帐帘,“御之煌也一起用膳么?”
“太后没说。不过,之煌皇子刚带着一位小姐去了河边赏景,大概是不会去太后那边。”
“好,你回去对曾外婆说,我换个衣服就来。”
“是”
护卫一走,小家伙就进去内室。
见嬷嬷已经给无殇准备好,就道,“刚才曾祖母派了人来,说让两位嬷嬷先过去给我和弟弟查验饭菜。”
两个嬷嬷不疑有他,忙去了。
南宫谨就抱着无殇出去,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殇儿,哥哥带你去做一件好事。”
“好……事?”无殇甚是怀疑。肿么哥哥满脸都是坏笑呢?
“装哭会不会?”
哭会,装……就太难,挤出眼泪很不容易。所以,小家伙就清脆地道,“不会。”
“不会呀?不要紧,哥哥有法子。”
南宫谨顿时就板起小脸儿,抱着可爱的小胖墩儿,故意经过了御之煌的营帐前。
然后,他很坏心地,在弟弟肉肉的小屁股上拧了一把。
“哇……”小家伙痛得哇哇叫娘,涕泪肆虐,天崩地裂,好不凄惨。
南宫谨就气急败坏,把他放在了地上。
“哭,就知道哭,跟你说了,找不到娘亲!”
御之煌的营帐前的两个护卫相视,不知该不该管。
眼见着南宫谨竟然丢了弟弟就走开,两人担心地忙上前。
南宫谨迅速绕到他们背后,瞬间入了帐帘,将药瓶里的药粉全部洒在了床榻上。
“要你贪色!要你僭越本世子的娘亲!要你害我们一家!本世子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药粉撒完,他故意抖了抖锦被,让药粉均匀沾到各处,迅速溜出来,绕到远处去。
太后寝帐内,午膳摆上桌案,御雪儿,御蔷,芹妃等人都坐下来。
苏无殇还在抽抽噎噎,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哭得煞是委屈。
南宫谨跪在桌旁,窘迫地抬头看了眼那委屈的小家伙,不禁怀疑自己太过用力。
但他记得,自己真的没使太多力气呀。
再说,哭了这会儿,那痛早该过了。
芹妃忙着拿糕点哄劝无殇,“殇儿不哭了,看这是什么?甜甜的哦,想不想吃?”
小家伙看了眼糕点,已然在咽口水,却只是静了瞬间,便继续卖力的大哭。
莲央太后倒是看出来了,这小胖脸儿上虽然挂了不少眼泪,是生生挤出来的,分明是在演戏呢!
记忆中,溟儿小时候,可不曾这样古灵精怪,反而是笨笨地,一颗心身为热忱赤诚,总是把痛闷在肚子里,叫人心疼。
虽然她如此慨叹着,还是温柔地拿帕子给无殇擦泪。
“好了,好了,殇儿是男子汉,不哭了。”
小家伙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其实,他也知道,哭鼻子很丢脸,但是……
“哥哥……哭!”
“嗯?”莲央不禁狐疑,“是哥哥让你哭的?”
“哥哥……装!”
满桌的人皆是看向南宫谨。
莲央恍然挑眉,略明白了几分,冷睨着南宫谨,神情顿时严苛如冰。
“谨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让弟弟装哭,弟弟装不出来,你就拧他?”
南宫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小脸儿漆黑,忍不住就嚷道,“苏无殇,你早不装,晚不装,在曾祖母面前,装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