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人命贱如狗,我血族人的命,竟是在太平盛世,比狗还不如!血族人被豢养,买卖,奴役,这笔帐,本王不能坐视不理!”
康邕冷眸沉重看了眼锦璃,忽然就对御蓝斯笑了。
“溟王,有话好好说,我大齐臣民于你们血族境内境况如何,你应该比朕更清楚,这笔帐若是清算起来,朕可不一定输。”
御蓝斯挑眉,就看向锦璃。
锦璃会意,忙道,“陛下恕罪,溟王殿下并无恶意,锦璃也并无其他歹意,只是锦璃自幼得姑母疼宠,心里惦念,恳求皇上能放过姑母。”
“哈!原来是为皇后,你们可是吓出朕一身冷汗!”康邕虽口气轻松,却是骇笑了两声,“锦璃,得溟王给你撑腰,你真是越发本事了!”话音落,他就转身,“你跟朕过来,朕有话单独对你讲。”
锦璃乍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他并无放人之意。
见御蓝斯点头,她才跟在康邕身后,走向河边的金龙寝帐。
帐内宏大,红毯沉厚,双足踩上静柔无声。虽然皇帝只在此停留一两个月时辰,桌椅摆设,无一不精致典雅。
锦璃收住脚步,顿觉一股杀气逼面而来……
“锦璃,你平日鲜少入宫请安,那份名册,你是如何得知的?”康邕于龙椅上俯视锦璃,鄙夷如看一只蝼蚁。
一路行来,锦璃估摸过寝帐与御蓝斯的距离,就算发生什么,他也会瞬间赶至。
于是,锦璃就大胆地抬眸质问,“锦璃只想问一句,皇上到底放不放皇姑母?”
“放肆!朕在问你话。”
他越是暴怒,锦璃反而越是无惧。
“姑母固然有错,却对皇上全心全意,深爱不移。而皇上当年心有所爱,却没勇气反对祖宗规矩,错失良缘。当然,美人江山,只能二选一,可……若皇上不娶姑母,皇上还能坐上帝位吗?”
“若你如此清楚朕,也该知道,朕心之所爱到底是谁。朕不瞒你,在得知皇后豢养吸血鬼时,朕就想将你们苏氏一门抄斩!”
锦璃嘲讽冷笑,“可,为何皇上没有斩?前一刻您射箭杀我,可见杀人多么简单呀!”
康邕怒不可遏,戾气爆发。
他从龙椅上起身冲过来,就扼住了锦璃的脖颈,“不要以为你长得像绮茹,朕就不忍杀你第二次!”
“杀呀!杀了我,再杀我父王,杀太后,杀皇后,杀太子……杀光所有人,你就可以得到我母妃,然后,你背负一个悖逆祖宗遗命的罪名,天下大乱,战火四起,血族,雪狼族,将趁机侵吞大齐,内忧外患,哈哈哈哈……”
锦璃在他掌中憋闷地小脸通红,却眸光如蛇,大笑刺耳,眼底深沉肆虐着血海深仇,像极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鬼。
她这样子,她的话,更使康邕气怒交加,手掌收紧。
锦璃则抽出了袖中的小弯刀,正要刺进他腹部……
突然帐帘翻飞,冲进一个身影,白衣胜雪,不是紫袍的御蓝斯!
锦璃惊疑,忙收回弯刀。阿溟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反应,为何他没出现?
来人白发如丝,面上镂花面具诡艳,进来时快如闪电,静止时宛若劲松般挺俊秀雅。
“皇上息怒!请放锦璃一命。”南宫恪说着,单膝跪下。
康邕怒色顿时收敛,将锦璃推在了地上,转身坐在龙椅上。
“恪,你来这里干什么?”
“臣是为皇上的江山社稷而来,锦璃所言,句句在理。”
锦璃趴在地上直咳,突然伸来一双秀美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正坐好。
锦璃疑惑盯着他的手,不敢相信,一个本该花甲之年的男子,会有这样好看的手。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看向他的脖颈,肌肤也是年轻的,白皙胜雪……这怎么可能呢?
“皇上,眼下时局未稳,皇后所犯,相较于其他妃嫔,并非什么大错。还请皇上三思。”
南宫恪说完,就松开锦璃,静候康邕发落。
锦璃却还在看南宫恪,前世,今生,他呵护备至,她前辈声声,那些光影在脑海中恍恍惚惚,前世,她竟不曾认真看过他一眼。
康邕转瞬就命令,“来人,传朕口谕回宫,把皇后接回椒房宫,命御医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锦璃挫败失笑,视线不由在康邕和南宫恪之间流转。
御蓝斯以血族发兵威胁,他不答应。
她晓以大义,他差点掐死她。
南宫恪三言两语,他竟打消杀她的念头,释放皇后?
锦璃见康邕这便要出去,忙跪正。
不料,龙靴却在眼前停下,她忙低眉敛目。
“璃儿,朕还是你的姑父,今日之事,朕不想任何人知晓!看在你是绮茹的女儿,朕可以包容你所做的一切,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锦璃未作犹豫,“是,锦璃也会如从前一样,对皇上孝敬恭顺。”
“既然如此,打今儿起,你就在御前伺候,不得有误!”
这是要囚禁她?正好,御之煌在府中做客,她也不便回去。
“锦璃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邕出去,南宫恪忙凑到锦璃近前,捏住她的下颌,把她脸儿转向一边,检查她的脖颈,“璃儿,还疼吗?”
她就近仔细看他,随口说。“不疼,这点伤没什么。”
“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哪里疼,都让我吹一吹就好了。”
然后,他就真的凑近,给她吹一吹……
清凉的气,和缓脖颈灼痛,吹出凉气的唇形,近在咫尺,极是好看。丝毫不陌生,却也不熟悉。
他的眼睛更是深邃幻美,是深棕色的,目光风清月朗,加之一身青竹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这样年轻,美好,体贴。她想不通,为何这些年,她从三岁长大到十四岁,他却容颜不老?
南宫恪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俯首检视自己的仪容,“璃儿,你在看什么?我哪里不妥吗?”
锦璃心一横,如实回答,“锦璃忽然发现,国师前辈比锦璃所想的更……美!”
南宫恪不疑有他,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口气却还是老人家特有的和蔼,“傻丫头!”
帐帘呼啸,御蓝斯冲进来,戛然停住脚步……
银发如缎的英伟男子,捏着锦璃的下巴,两人眸光相对,浅笑暧昧,贴紧的姿势,状似要亲吻。
“你们在干什么?”他暴怒质问。
锦璃迅速后仰身躯,想与南宫恪拉开距离。
南宫恪却强硬拥住她的肩,把她扶起来站稳,护在怀中,再也不肯松手。
两个危险的男人相对而立,锦璃这才发现,他们身高并没有差太多。
南宫恪因身躯单薄些许,白袍出尘,温雅飘逸。
御蓝斯则惊艳妖冶,霸气冷锐,强势慑人。
锦璃识趣挪动小步,站到御蓝斯身边,扣住他的手,“国师前辈只是在帮我检查脖子上的伤。”
“伤?”御蓝斯横眉冷皱,捏住她的下颌,仔细检查她的脖颈,鹰眸里殷红乍现,“康邕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锦璃不禁怀疑他能远听百里的耳朵出了问题。“阿溟,你刚才在外面,一点没有听到帐内的动静吗?皇上刚刚下旨,不但放了皇姑母,还让我在御前伺候,他还说过去的事再不提。”
御蓝斯恍然惊悟,霸道地把锦璃挡在身后,狐疑怒盯着南宫恪,眼底红光森冷。
放眼天下,还从没有人能隔离他的听觉,除非……此人和他一样,拥有相同的血统和力量。
“南宫恪,你刚才做了什么?”
南宫恪视线不着痕迹扫过他身侧探头出来的锦璃,讽刺冷笑,“溟王,这里是大齐龙帐!若血族人如此容易窃听大齐龙帐内的对话,我大齐还如何在世上立足?”
“你如何防备我不要紧,若伤害到锦璃,本王绝不罢休!”
“我疼爱璃儿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害她?真正伤害她的人,是你御蓝斯!”
南宫恪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杀气暗藏。
御蓝斯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不要自诩对锦璃好,你不过是康邕的帮凶。”
南宫恪阴沉低哮,眼眸却还是黑色的。
御蓝斯反而收起獠牙血眸,挑眉怂恿邪笑,“怎么不亮出你的獠牙?不敢让锦璃看到你吸血鬼的丑态?”
“吸血鬼?”锦璃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恪,“国师前辈,你……你是吸血鬼?”
“璃儿,我……”南宫恪欲言又止,懊恼气怒,终是难言。
“他不但是吸血鬼,还每日紧盯你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我几番防备,终是倏忽。锦璃,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何康邕能于树林中射杀你和雪狼王子了吧?若非我先一步赶到,此刻你恐怕已经被他催眠!”
锦璃怒不可遏,只觉得气血都散了,“南宫恪,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尊你为师,为何你要这样对我?”
“璃儿,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南宫恪心慌的辩解,脸上的面具突然被御蓝斯取下……
她脑海中有奇怪的影像闪过,银发飘舞的南宫恪,有个三四岁的男孩,有她,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大片的湖水,种满了她喜欢的荷花,是……瑶云阁!
她想看清那孩子的容貌,影像倏然消失。
她笃定,这影像绝非前世的,却嵌在她的灵魂深处,永难忘记。
眼见着锦璃眼里泪花滚落,御蓝斯忽然后悔拿下他的面具,于是狠狠地把面具扣回南宫恪脸上。
锦璃猛然回过神来,躲开了两个男人探究的眼神,心痛欲裂,仿佛被人重重刺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