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璃却拿手帕擦了擦眼泪鼻涕,嗔怒道,“你咋不说了?”
“说什么?”他一头雾水,满心担忧。
“哄我呀!”
某只吸血鬼就侧首,望着娇妻眼睛鼻子通红的俏颜,一径哑然词穷。
罔他曾有八位王妃,竟没有多学些哄女人的花言巧语。
好一番绞尽脑汁,终是蹦出一句话,“璃儿,你若还难过,就打我一顿吧!”
打他一顿?她以前,可没少打过他呢!
却往往费力不讨好,总害自己手疼脚疼,还被他欺于床榻,不得脱身。
心里虽如此想着,她却嘟着唇,鼻音浓重地发出一声“嗯……”,颇为认真地考虑他的建议。
凤眸水光潋滟,幽幽映出他歉疚而焦灼的俊颜。
两汪瞳仁,黑曜石般纯净,孩子般率真无邪。
他看到自己眉目明晰,容颜如玉,他看到……经历这些波折与磨难之后,自己在她的心里,仍是独一无二,因此而阵阵心颤,神魂荡漾。
却因此,越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也不知该如何对她才好。
她似一杯蜜,时间久了,凝成晶,甜得愈加顽固,愈加难以融化,却也愈加醉人。
每一次面对她,嗅到她的气息,心中的渴望总是比从前更深一分。
这渴望,沁了心底,腹里,乃至全身每一根血脉,变成一种强烈的空虚感,亟待填补。
这感觉,从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而是渐渐强烈到……让他失控的地步。
一想到抱着她是抱着三个小女子,哄着她亦是哄着三个小女子,这空虚和渴望,才得以安慰,幸福的感就神奇地漫漫溢出来,挡也挡不住。
她抵不住他眼底的灼烫,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歪头亲昵地倚在他颈侧,额头蹭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手儿抚摸着他的下颌,轻轻地……
这小动作,似全无意识,似习惯使然,似只是想寻求一点触摸的安慰。
她却是把他心底恐慌和孤独,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害怕回到从前。
那种长活千年的孤独,他不想煎熬第二次。
从前,八位王妃是纯正的吸血鬼,血统贵雅,高傲地不把他放在眼里,且大多被欲望驱使,滥杀无辜,奢靡无度,凶残跋扈。
处在那样的喧闹中,他权衡利益,为复仇,为站稳脚跟,学会同流合污,学会顺从吸血鬼被诅咒的命运。
然而,他内心里却天生住了两个灵魂,一个是暗黑凶残的吸血鬼,一个是圣洁如仙的人。
如仙的,是来自他母亲的遗传,时刻警告着他,提醒着他,如何存活才是正确的。
但是,另一个却将他往深渊里……死死拖拽,片刻不松懈。
在寂静之时,两个灵魂,就在他的身体里打架,争执,那种孤独恐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无从逃避。
他一次次地挣扎,渴望温暖和平静,不愿被窒息和麻木。
所以,两人要长久享受,不能总是在猜疑和欺瞒中踌躇不定。
她疏冷地躲避他,只是想教给他如何相处,并没有真的想离开。
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肩,她柔柔呢喃。
“我不要打你,每次打你,都害我自己手疼心疼的。”
他心口一暖,身躯却因为她的贴紧,敏感僵了一下,忍不住拥紧她。
“你那位厉害的皇祖母刚训了我,她若听着我们的谈话,知道了我打你,岂不要剥了我的皮?”
“皇祖母吓你的!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尽快回莫黎城,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她有了翱王,也就懒得理会我们。”
“好,不过……以后,你无论干什么,都要告诉我。身为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我也应该知道,你是否去冒险,是否去寻爱,是否是厌倦了我……而从此远去不再归来。”
“傻丫头!我定不会一去不返,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告诉你。”
受了皇祖母那样的训斥,她还是倔强地坚持自认为正确的事。
从没有人,为他的安危,为关心他,为守护与他的幸福,而如此较真。
一颗心再次被她撼动,幸福地近乎疼痛,痛得眼泪差点滚出来。
轰然一声巨响,桌案上的东西,被他真气横扫,案板,水果刀,连同锦丝桌布,落了满地,几颗水果识趣地溜溜滚远。
“璃儿,你身体可完全康复了?”他字字句句。
虽然他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掌控,还是想听她亲口回答。
她羞赧咬着唇瓣,声音含混地回答,“没有!”
这样,他是不是会冷静下来呢?
意外地,他脸上并没有欲求不满的郁闷,眼底一抹邪魅的笑意闪过,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他拿花瓣萃取的唇脂,给她点在唇瓣上,淡淡的清甜的粉色,越显得肌肤莹润欲滴。
“你不着急去忙么?听嬷嬷说,你是整个御营里最忙的人呢!”
“这么说,爱妃你生气之余,也没忘关心本王!”
她就鼓着腮儿,不说话了,眸光嗔怒地瞧着他。
“爱妃放心,本王百忙之中也不曾忘了用膳,身体好好的。”
她唇角又弯弯地笑起来,凤眸笑着像极了半满的月。
听到他说了声好了,她转头看进镜子里……
飞鸾髻上,头冠辉煌,珍珠步摇在脸侧轻轻地摇摆,映得肌肤白腻如雪,笑颜娇妍,映在一身红袍上,有着一股清新甜暖,贵雅不凡的气韵。
倒不愧是有过八位王妃的,这份本事,别人怕是学也学不来。
她强压下心底那点蠢蠢欲动的别扭刺痛,站起身来,握住御蓝斯的大手。
“阿溟,我忘了对你说谢谢。”
他反握住她的手,拇指轻细抚她的手背,“为补妆么?”
身为她的夫君,为她画眉,是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为哥哥。”
她抽了手,优雅轻敛裙裾,郑重地跪下去。
这一跪,生生把他跪地退了几步。
“感谢殿下为哥哥所做的一切,哥哥转变成狼人之后,性情暴戾,茫然无措,殿下重新扶起他,磨砺他,还给了他一个家。无论这个家是出于利用,还是其他目的,总算是完满的,而且,殿下还从御庸手上救下哥嫂与侄儿,锦璃为此……铭记于心,此生此世不敢忘。”
原来,他和她,该是这般客气么?
既然她如此郑重……他握紧双拳,压抑了怒火,也郑重地配合。
“苏锦璃,你当初若不救本王,就没有今日的一切,所以,你若感谢,就谢你自己吧。”
锦璃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客气生了气,便没有去拉着他的手臂自讨没趣。
仔细把内室里散落地上的桌布,案板,都收拾整洁之后,她方才出去。
御蓝斯正站在门前等着她,看到儿子在那边学武,他怒火早就散了。
锦璃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陪他一起看。
他僵了一下,故意不看她。
御风正在帐前地毯左侧的草地上,教南宫谨真气遁地。
他招式如其人,优雅不羁,霸气四射,马步潇洒展开,贵雅沉稳。
南宫谨也有样学样,娇小的身体,与御风的高大,相映成趣。
四周的护卫,宫人们看着都不禁扬起唇角。
太后从旁坐在高背椅上,揽着无殇在怀,凤眸也满是笑意。
御风讲了心法口诀,把真气灌入地内之后,那真气如龙般,遁去三丈外,爆出一股细白的气,草叶震得翻飞。
南宫谨专注地看过之后,气沉丹田,发功之后,真气入了地面,却卟……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在他的翘首小银靴后不远处,爆开一片土花。
在太后的怀里的苏无殇,就煞有介事地捂住了小鼻子,夸张地大嚷。
“哥哥,屁……臭臭!”
周围的护卫宫人,憋闷了大笑的冲动,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稀稀落落地低笑。
南宫谨小脸儿顿时铁青,“苏无殇,有本事你来试试!”
那刚站得平稳的小胖墩儿,飞出曾祖母的怀抱,就落在哥哥身边。
南宫谨双臂环胸,给他让开位置。
御风就蹲下来,忍笑帮无殇摆正姿势。
“先把气凝在小肚子,然后向下用力发功……”
“嗯!”稚嫩的娃娃音,煞是干脆有力,一双璀璨的星眸,也是信誓旦旦。
御蓝斯隐隐有些担心。他实在很想提醒御风一句,无殇并不曾练过内功心法,但是……已经晚了。
小家伙急于求好,不等御风起身,就“噗……”
御风疑惑看向他脚下,没有寻到真气爆出的痕迹,却嗅到一股臭味儿。
无殇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不敢动。
却是别人尚未开口,他自己就别扭地嚷起来,“哥哥,拉拉……臭臭!”
南宫谨气得小脸儿发白,无奈地直朝着天空翻白眼。这臭小子,总喜欢把坏事嫁祸给他!
“哥哥没拉,是殇儿拉拉!”
小家伙欲哭无泪,只能重复哥哥的话尾音,“殇儿……拉拉!臭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