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煜赞赏点头一笑,侧首对他竖起拇指。
“轩辕玖,你果然如锦璃料想的一样,狡猾!”
“哈哈哈……锦璃料想错了,本皇子是好人!”
他这么好,这么爱她,她却偏不看他一眼。
若她在西山猎场那一日救他时,就应下和他成婚,今时今日,他们的小狼崽都该满地跑了。
后来,他模仿御蓝斯的笔迹,写信给伏瀛,才知……
在她的前世里,御蓝斯死在她面前,他也死在了西山猎场的树林中。
父王为他的死,掀动一场吞灭大齐的血战。
而血族,趁着父王攻打大齐,对狼族发动战争……他的兄弟姐妹,全部惨死。
因此,今生今世,得她两次相救,每晚入梦,有她温柔相伴,他该是心满意足才对。
这一仗打完,她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在努力,变成她期望的男子。
他在努力,爱她所爱的人,做她喜欢的事。
他在努力,偿还她的两次救命之恩。
他在努力,为她而战!
他期望胜战凯旋的一日,她见到他时,不再那样为刻意避讳御蓝斯而对他淡漠。
她只要对他说一句,“颐兄,你变了”就好。
黑浓的暮色,与飘渺的雾霭,笼罩千年橡树覆盖的血族皇宫。
密如云的宏大树冠之下,深深浅浅的灯火,交织成幻若仙境的美景。
宫人们正在洁白的圆亭内,准备着盛大的晚膳。
舞伶,乐伶,御膳宫女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步履迅疾。
因思允妃和珈玉妃带各自的孙儿们入宫之后,狩猎之事,甚嚣尘上。
太皇御尊将嫡出与庶出的皇孙全部召集,储君之位,势必要凭最公正公允的方式角逐。
满朝官员对此事不敢妄加置评,个个噤若寒蝉,只默默忙于自己的份内事。
经过太皇的残酷清除,朝堂内的斜枝杂叶,以及暗藏的党羽纷争,已然不存在。
所有臣子,都经过他严密的考验方才重用。
因此,他们不敢站在任何一位皇孙背后,指手画脚。
尊贵绝美的皇孙、公主、郡主、世子们,皆是盛装华服,敛住了往日的桀骜不驯,静默无声地赶往晚膳,个个神色小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娇小的御雪儿,从人群里没有看到御蓝斯和南宫恪,忙跟上御蔷和御之煌。
“皇姐,皇兄,你们听说了吗?思允妃打扮的花枝招展,入了皇祖父的书房,就不曾再出来过,恐怕是已经……”
小丫头说着,两个小手握成拳相并,拇指捧在一处,眼神暧昧地眨动。
御蔷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命她不要多嘴。
“思允妃忙于给自己的孙儿邀宠,无可厚非。她曾是皇祖父的妃嫔,侍寝,是最寻常不过的事。皇祖母为我们,亦是不得不搁下万年仇恨,对皇祖父卑躬屈膝。不过,人家御少泽和御月崖与各自的祖母都是一条心,我们……哼哼……”
她嘲讽地摇头一笑,冷睨了眼身侧的御之煌。
“我们虽然人多,却如一条两头毒蛇,南辕北辙,不思进取,不懂珍惜,不辨形势,甚至还相助仇敌,大肆生事,唯恐天下不乱。”
“蔷,你是在说为兄么?”御之煌阴沉斜瞅着她。
“之煌兄是嫡孙,自是不稀罕皇祖母多费心思的。”
御雪儿见凌一站在凉亭内,亲自检查一应物品,忙拉着御蔷过去。
凌一看了眼姐妹俩一眼,嗅到御蔷身上又有其他男子的气息,不禁凝眉微皱,离得她们远了些。
御蔷被御雪儿怂恿推了一下,婀娜地身子直撞倒凌一身上。
她嗔怒瞪了眼御雪儿,尴尬地慌忙退开。
凌一也嫌恶地拉开距离,阴沉瞪了眼不规矩的御雪儿。
见御雪儿吓得小脸儿苍白,御蔷忙勾住凌一的手臂,把他拉到亭子外,压低声音说道,“凌一,问你件事儿。”
凌一不着痕迹,从她手中抽出手臂,“公主有话请讲,没有必要拉拉扯扯。”
“皇祖父和思允妃在书房里干什么了?”
“这样的问题,公主不该问,我也不该答。”
“他们那个了?”
“额……”凌一侧转过去,双眼锐冷盯着进入亭子内的人,不放过他们的任何举动。
御蔷转到他身前,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命他正视自己。
“凌一,你若绷着脸,就是他们没做。”
凌一就忽然笑了,眼眸微眯,唇角浅扬,就是这样微微一点涟漪,却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艳感。
御蔷看着他,微怔失神。
凌一见她神情古怪,顿时敛去笑意,远远避开去。
见往来皇子公主众多,他鬼魅般,不动声色退避到远处的暗影里。
御蔷却顿时恍然大悟,精心描画的俏颜,陡然变得异常难看。
她转身,沿着橡树林下的路狂奔而去……
御雪儿忙跟上她,“皇姐,怎么了呀?”
“去找七哥,那思允妃不知道给皇祖父吹了什么枕边风呢,我们得防着!”
“这么说,皇祖父又背叛了皇祖母?”
御之煌瞧了眼姐妹俩离去的方向,心底隐隐一沉,视线转而搜寻御月崖。
亭子里,一位宫人恭敬给御月崖引着路,让他坐在了距离主位不近不远,却又异常显眼的位置上。太皇于龙椅上只需一侧首,就能看到他。
御之煌随手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手指伸进里面蘸取一点液体……
“月崖,刚才我就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呢!”
“之煌兄!”御月崖忙起身行礼。
御之煌热络上前来,绕过桌案,凑到他近前。
“你知道吗?苏锦璃是从宫外被救回来的,而且,她这一病不起,老七可能不参加狩猎了。”
御月崖被他的话吸引,不禁暗咒,他和祖母一番筹谋,难道……是中了御蓝斯的诡计?
他只顾思忖,没有注意到,御之煌的手指伸进了他的血盅里。
凌一在亭子外的暗影里,把那一幕看在眼中,没有吭声。
那边,御蔷和御雪儿穿过宫道时,身侧突然一阵冷风呼啸,一位手拄鹿首拐杖的银发老者步履匆促地奔了过去。
“那不是伏瀛国师吗?”御雪儿仰头看皇姐。
御蔷亦是狐疑不解,“他走得这么急,该不会是七嫂病情有变吧?”
姐妹俩正说着,身侧竟又冲过一个黑影,却是风尘仆仆的弥里。
他竟疯了似地,慌不择路,直接从两姐妹之间奔了过去。
御雪儿被强大的风冲击,直撞到了宫墙上,忍不住臭骂,“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撞本公主?”
弥里未停。
御蔷迅速扯起御雪儿,“恐怕是真的出事了,快去瞧瞧。”
寝宫布置典雅温馨,层层纱幔低垂,隔绝了外殿的惊扰。
御蓝斯更换好紫红的礼服,仍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修长的大掌握住娇软暖热的柔夷,因她体温平稳,脉搏恢复健康,他安然扬起唇角。
如描画的黛眉微蹙了一下,他疑惑看自己的手,不禁怀疑自己用力过大,忙放松了力道,轻轻地,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今晚晚膳人多,还有些是你不曾见过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不见得都是好人,却都应该见一见。看御尊那意思,是要清杀某些不肖子孙,说起来,本王也在其列。”
锦璃似听出他话中对那些人的厌恶,以及,暗藏的杀机,眉头越是紧皱难解。
“爱妃又该劝本王收兵了,既然想,别这样睡了,开口同本王说说话吧。”
他大手隔着锦被,落在她腹部,轻轻地,又灌入沉绵的内力。
“你从前总说,不愿躺着,不愿坐着,如此对胎儿不好,现在这样懒惰,女儿们怎能好?”
察觉到背后的层层帘幕掀动,他无奈叹了口气。
今晚家宴特殊,他必须前往,也打算好了,稍坐片刻就带两个儿子返回来陪她。
他希望,她醒来之后,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东配殿内,嬷嬷们还在忙着给两个小世子更换礼服。
此刻进来的是一身银白礼服的南宫恪。
这座寝宫,是御蓝斯为皇子时和母妃曾经居住过的。
母妃自这里离开,当初他和锦璃曾在这里也有过一场不太顺利的婚礼,这座宫殿里盛放了太多泪与别离。
南宫恪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这满皇宫令人压抑窒闷的橡树。
见御蓝斯在床前的椅子上未动,他叹了口气,只得上前来。
“已经打探过,康恒被审问之后,关押在了御尊寝宫的暗室内。”
“既然御尊秘密关押康恒,而非收押大牢,显然……我们进攻西部六城的事,他早就已经知晓。”
御蓝斯一番深思,鹰眸里闪过一抹深重的杀气,今晚,必有人会死,若非别人,便有可能是他和南宫恪。
“恪,父皇和皇祖母那边,可有话?”
“没有,皇祖母只催着尽早去。”
南宫恪话刚说完,帘幕呼啸飞扬,他忍不住转身防备。
御蓝斯却静坐未动,俊颜却肃冷的威严绷紧。
“恪,别出手,是伏瀛和弥里。”
他们这样急迫冲进来,定是有急事,而且,定于锦璃有关。
他于椅子上,只是转过身来,并没有松开锦璃的手,心底隐隐悲凉凄清。
伏瀛握住魔球,双膝跪地,“殿下……”
“国师,起来说话。”
在他记忆中,伏瀛从没有这样恐慌过。
就算行礼,这老狐狸亦是存着三分恭敬,只象征性地俯首,得他允许,干脆礼也不必多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