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请受侄女一拜。”
弥里和锦璃如此一唱一和,气得凌一七窍生烟。
“叔父不但有侄女,还有侄女婿,也有侄孙,您可要多疼我家谨儿和无殇呀!”
“滚,滚,滚……什么侄女?我凌一还年轻着呢,被你这一叫,我竟老了一辈!”
凌一万分厌烦地摆了摆手,不过,却也有一好处。那便是,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担心会中锦璃的剧毒。
锦璃见他踱着步子走远,不以为意,笑着问弥里,“太后和太皇起了吗?谨儿今日要去学堂,我过来接他和无殇回寝宫。”
“陛下还没起,近来他不曾安稳睡过,多等片刻吧。”
弥里说着,看了眼凌一,拉住她的手肘到了远处。
“璃儿,你这样急于练功对身体不好。更何况,你是女子,不适合修炼御蓝斯那种至阳至烈的内功。”
“可……他日理万机,我不想当他的累赘。”
他疼惜地两手握住她的肩,“我可将千年内力给你。”
锦璃担心地打量他的身躯,千年内力?长活一千年才有的内力!
“不要。”这样恩赐,她受之有愧。
“我活了万岁,折损千年,休养几日即可恢复。如此,你可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再求助于御蓝斯,也能让他省心。你每日纠缠他学武功,岂不更拖累他?”
锦璃听得他这番话,顿生不悦。
转变者和子嗣之间,都是半点隐私也没有的吗?
想起昨晚和御蓝斯的亲热,她囧得面红耳赤,却无法指责。
毕竟,这牵引也不是说切断就能切断的。
除非,她和弥里之间,有一人死了,或者有一人被囚禁于橡木屋。
“我不喜欢不劳而获。”
锦璃说完,就见他扣住自己的手。
“弥里,你干什么?”
她慌得要挣脱,却甩不开他的手,身子似一下子轻若鸿羽,双脚离了地面,竟是……被他轻易拎了起来……
弥里将她带到宫道拐角处,避开了凌一的偷觑。
锦璃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要现在给我内力吗?”
“就现在!若珈玉妃和思允妃对你不利,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也不必担心会赶不及救你。”
就在说话的瞬间,锦璃发现弥里的头发倏然间全白。
而她周身,被一股清凉的白色气雾环绕。
那气雾,如龙卷风,如海中巨大的漩涡,绕着她回旋,回旋,回旋……越来越迅猛,她头晕目眩,惶恐无措,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吸纳这股真气。
倏然,那气雾徐缓入了她体内,毫无隔阂的,从四肢百合,从每一个毛孔,渗透到了体内。
她被冲击地身体一晃,浑身一团热力流溢,仿佛能永远不枯不竭。
耳畔,有鸟声,车马声,杂乱的交谈声突兀入耳,她甚至能分辨出,这鸟声是来自王宫的一处树林,车马声是来自莫黎城的街道,杂乱的交谈声遍及王宫各处……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喧嚣,头脑剧痛,仿佛要炸开。
“深呼吸,凝神静气,什么都不要想。”
听到弥里的声音,她镇静下来,听话的照做,艳若点漆的瞳仁,愈加透亮,仿佛寒星般璀璨。就连肌肤,也迸射出比从前更莹白的光泽。
锦璃亦是感觉到自己焕然一新,惊喜之余,却没有忘,这焕然一新,是弥里所赐。
她担心地看向弥里。
弥里一头发丝,由出尘脱俗的诡艳银白,又恢复成了如墨的黑色。
他一手扶着身侧两丈高的白玉石墙壁,一手敛气收功,脸色亦是逐渐恢复红润。
“弥里,谢谢你这样为我!”
狭长的眼俯视着她,深邃,温柔而慈爱,他伸手帮她扶了扶头上的王妃头冠,轻易看透了她的愧疚和担忧。
“别担心,折损千年内力之后,头发是会变白的,不过,这千年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锦璃仰望着他,心还是隐隐作痛,忽然间,她就想到了头发全白的南宫恪。
有关于前世的记忆中,南宫恪头发是惊艳的栗色,那是血族精纯之血的象征。可他现在是白色的。
看出她的异样,弥里无奈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这个子嗣,他就从未省心过。
她身体不同于一般的吸血鬼便罢了,还总是会胡思乱想,又计较太多,扰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他真不知,那造出千军的御蓝斯,是如何忍受这样的喧嚣的!
那种感觉,恐怕像无数张嘴在喋喋不休的诉说。
当然,恐怕也有某种功夫,可以克制和摒弃这种喧嚣,只是,他不曾发现而已。
“弥里,你知道南宫恪为何头发全白?”
“不只我知,大家都知道,唯有你不知。”
“是因为我?”
“没错,南宫恪是为赎罪,耗费千年力量,带着儿子穿越了时空来寻你。他想挽回你……但是,他力量再高强,也无法掌控你的心。”他对锦璃解释。
锦璃懊恼地别开了脸,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懊恼什么。
南宫恪耗费千年神力,她就该感激涕零么?她就该轻言原谅么?她就该重新回去他的怀抱么?
不,她做不到。
那一世,她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知珍惜。他还是欺骗了她,欺骗了儿子。
与御蓝斯拜堂那一晚,御之煌带着一行人来捣乱,她已经说明白。
她和南宫恪早就已经结束,他赎罪也好,懊悔也好,都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朝莲宫宽大的凤榻上,苏无殇敏锐感觉到娘亲靠近,最先醒来。
敏锐听到某种声响,胖乎乎小脸儿一转,肉肉都歪到右边去。
啊哦!这……这好像是曾祖父和曾祖母!
不是好像,是真的!
小家伙震惊不已,差点被自己因为努力长牙而流淌的口水呛到。
担心被发现,忙眯起太容易爆发光芒的大眼睛,他小手却嗖嗖……戳在南宫谨的小脊梁上。
南宫谨动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得耳畔有笨拙的牵引传音。
“哥,有……戏!”
南宫谨谨慎地睁开了眼睛,面朝床里,未挪动分毫。“什么戏?”
“曾祖父和曾祖母,在……亲亲!”
南宫谨差点就惊跳起来。
他强忍着,悄悄地,悄悄地,转过身,眼睛眯着一条缝,眼见着曾祖母的的丝袍滑下肩头,他和苏无殇不可置信地,唰……眯成缝隙的两双眼睛,赫然瞪大。
眼见着境况失控,南宫谨就……
“啊……”
他佯装噩梦地突然坐起身来,还煞有介事地按着小胸脯,“好可怕,好可怕……好多死人!好多火!”
“哇……”苏无殇就一副被吓哭的样子。
他可没有忘记,昨晚哥哥说过,做噩梦是有牵引的。
然后,亲密相拥的两人突然弹开,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个小家伙交换了眼神,不禁感慨,两只老妖真会演戏!
殊不知他们演得也不赖,御尊太皇和莲央太后,完全被小哥俩唬住,手忙脚乱地哄着。
小哥俩又打雷又下雨地大哭大嚷着,不忘交换眼神。
苏无殇得到哥哥的暗示,哭得越是震耳欲聋。
而,糟糕的是,他忽然想起来,他晨起得解决四件人生大事……吃饭饭,喝水水,撒尿尿,拉粑粑。
更可怕的是,这四件大事,对小小的他来说,都是不能隐忍的。
当然,他不是不想忍,实在看这个妃嫔一群,却还要占曾祖母便宜的太皇陛下,太不顺眼,尤其,他还曾差点杀了父王……此仇不报,非娃娃!
御尊抱着他软软的小身体下来床榻,踱着步子,又是拍,又是安抚,至高无上的君王,突然僵住,一道水柱从他的腹胸处流淌下去……
他不可置信,看向苏无殇水灵灵的大眼睛。
然而,小家伙眼睛里泪水囧,萌态十足,惹人怜爱,把人哭得心儿都化了。
但是,如此以下犯上,足可谓……罪大恶极!
御尊俊冷的脸绷紧,薄唇冷刻抿直。
莲央注意到那一幕,不禁嗔怒瞪了眼御尊。
“陛下当年养了那么多皇子,竟连个孩子都不会照顾?你该不会是要为一泡尿,就要杀了自己的曾孙吧!”
御尊哭笑不得,他昏君是当了,这桩事儿可真是冤枉!
他倒是没有想杀这小子,但……他堂堂帝王,可是第一次被人在身上,更何况,又不是他害谨儿做噩梦,害无殇尿裤子。
见莲央过来抱无殇,他的怒火就散了。
总之,不管对错,在他的太后娘娘面前,都是他的错就对了。
“莲央,你别为孩子与朕生气嘛!”
锦璃在大门外听到两个儿子哭,不顾弥里和凌一的阻拦,便直接闯进来。
却不禁因眼前一幕怔住。
弥里和凌一跟在她身后进来,也不禁愕然。
太后正在呵斥御尊,手上忙碌着,给无殇脱子。
太皇陛下一身狼狈,站在太后身边,鞠躬哈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南宫谨忙从凤榻上溜下来,朝着锦璃奔过来,不忘低声地给弟弟告一状。
“娘亲,弟弟尿了曾祖父一身……”那小子实在胆大包天,若非曾祖母在侧,恐怕他早已经被曾祖父一把撕碎。
锦璃惊得忙跪下来,“皇祖父恕罪……”
“无碍,你起来吧!”
锦璃忙叫宫女进来,“快去紫宸宫宫,拿殿下的两套便服来,给太皇更换。”
弥里担心宫人没分寸,反拿错衣袍,害锦璃落得一身错,便道,“还是我去吧。”
锦璃明白他的顾虑,没有阻止。
说完,他朝御尊略一俯首,便转身不见了踪影。
然后,锦璃上前接手莲央,拿毛毯包裹住无殇,心里却不禁惊喜,得益于两个儿子,事情已然趋近她的期望。
凭刚才,她已完全可以断定,御尊是能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