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这是谁的连心手镯?怎会戴在这只手上?”
“这是朕的连心。”
“呃……那这女子,就是您曾经最爱的女子?”
“是。”御尊咬牙切齿地承认,血红的双眸看着盒子里的手,怒火爆燃。
“可……这是谁送来的呢?”
“御蓝斯。”
“他要干什么?”
“盒子上写着呢!”
“啊?”
御雪儿凑近盒子,又细看一番,发现盒盖内侧写了一行字。
“溟王御蓝斯与大齐念伊公主苏锦璃大婚,请太皇御尊帝,务必驾临,主婚!千万别迟到!”
御雪儿讪然一笑,“皇祖父,七哥这也忒……过分了。”
御尊森冷笑了两声,“哼哼,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大齐王朝,储君康恒,正进行祭天大礼。
礼乐恢弘,肃穆,隆重。
冗长的红毯从祭台之上,铺展而下,穿过白石广场,望不到尽头。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阖宫妃嫔,皇子,公主,齐聚祭台之下。
康恒一身金黄四爪龙袍礼服,紧随帝后身后,踏着礼乐,步步走上高台。
百层祭台,异常陡峭漫长,他忍不住回头,视线在与锦璃长相相仿的王绮茹脸上微顿,确定那不是锦璃,又失望地转身,继续往上走,脚步却沉重地几乎迈不动。
她以超绝的医术,治好了轩辕玖。
听说,御蓝斯来接她去莫黎城……
她竟毫无留恋,残忍地,一句恭喜也不肯对他说,便悄然离开。
康邕在高台之上一番祝祷,他未听进只言片语。
祭天大典即将结束,他才回过神来,却听康邕说了最后一句。
“朕明日与皇贵妃微服出巡,由太子监国,望诸位爱卿尽心辅佐!”
为何是太子监国?
玄武探听到的是,父皇要自封太上皇,由他继承皇位,称帝登基,为何又变了?
康恒百思不解,视线狐疑地一扫众人,正看到康晨正侧首,对苏锦煜说话……
苏锦煜淡漠点了下头,抬眼正与康恒视线相撞……
一眼万千,天崩地裂,多年的兄弟之情,轰然,爆碎开,化为烟雾,荡然无存。
苏锦煜旋即转开视线,康恒清寒咬牙,脸色苍白地握住皇权。
从此,他是储君,可他高兴不起来。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最倚重的猛将,也背叛了他。
偏偏,他记得那么清楚。
那一年,他被大皇子和二皇子等人殴打,康晨等人冷眼旁观,甚至有宫人叫好,却是苏锦煜飞身将那两人踢飞,还以下犯上地将他们痛打一顿。
从此,他与苏锦煜便成了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他钦佩苏锦煜的骁勇善战,也为他俊美的姿容而骄傲,因为,他是他的兄弟!他也忍不住贪恋,他说锦璃的趣事。
锦璃不常来,却融入他的生命力,苏锦煜成了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可,如今,他的生命空洞,左膀右臂也被砍掉,他可怜而悲惨,像是被囚于缸里的人彘。
胸膛里,憋闷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绝美无俦的俊颜,淡漠无波。
幽深的丹凤眼俯视高台之下,眼底暗藏深沉的杀气。
勉为其难而接纳他为储君的臣子,妒恨暗藏心存忌惮的宫妃,勾心斗角暗藏杀机的皇子……一个都不能留!
自古,龙椅之下白骨皑皑。极是必要。
那些人,在他眼中,成了轻易可捻死的蝼蚁。
皇位既已近在咫尺,他势在必得,背叛的人必除,该属于他的,最终也必属于他。
他有耐心……筹谋一切。
碧空湛蓝,阳光赤橙,白色玉石筑造的莫黎城,车水马龙,奇装异服的客商,熙来攘往,这城,便成了浓彩绮丽的画。
可供十辆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上,一辆金丝红绡笼罩的宏大华车徐缓行来,车后尾随冗长的金甲礼队,引得众人啧啧惊叹。
最吸引吸血鬼的注目的,不是那奢华的车,而是车里肌骨芬芳,身穿嫣红凤袍的美人。
那美人身侧,便是最让他们敬重尊崇的溟王殿下……御蓝斯!
他的美,艳若神魔,魅惑天地。
那绝美的女子在他身侧,不但无丝毫逊色,反而与他相映相衬,成一对儿绝配的璧人。
她一双凤眸清浅含笑,灵幻顾盼,如妖如仙。
两人之间,坐着一个艳若仙童的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一张脸儿像极了女子。
女子怀中抱着金黄祥云襁褓,那襁褓中的娃娃,因看不到脸儿,反而显得神秘,叫人忍不住猜测,那孩子更像谁。
溟王殿下有意如此,分明是昭告天下,这是他的妻儿,生人靠近,必杀无赦。
但凡明白溟王殿下意图之人,便识趣地匆忙转开视线,又去忙生意了。
每日一场交易,动辄千万,那美人和美童固然可赏心悦目,却只能仰视,遥不可及。
锦璃坐在马车里,好奇地观赏着街道,沿街的的店门左右,窗口,摆满了花盆,花朵争奇斗艳,沿街花香弥漫。
相较前次来时,有许多新开的铺子,有不少是人类的饭庄,酒楼,茶楼。
当然,还有一处变化……街道中央,栀子花树和樱花树变了。
这两种树长势繁盛之处,也有所保留,大部分都已被铲除。
整条路分端栽种,高低搭配,有碧绿的四季常青的灌木,还有石榴树,月季花,其他街道上,竟有的种了迎春花。
这个季节,那迎春花开绽着,整条街道都是如诗如画的明黄云雾。
相较之下,却是石榴树最多。
锦璃猜不透,不禁问,“阿溟,为何要种石榴树?”
“多子多孙!”
“呃……”唰……她脸儿又红了。
南宫谨在两人中间咯咯直笑。
御蓝斯不自然地转开脸,锦璃则看向另一边,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马车又拐上一条街,这街上却种了开蓝紫色花的树,不只是路中央有,路两旁也分别种了一排……
看到溟王宫的宫门,她才恍悟莞尔。难怪熟悉,这正是通往溟王宫大门的那条街!
从此,那便是她的家。
家门前,有这样美丽的树,着实惊艳。
“阿溟,这是什么树?”
像他,冷而艳,却又艳而不俗,赏心悦目。
那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蓝色花朵,以静雅的姿态,簇拥着,晕染着,不疾不徐,在碧空之下,美若幻景,风里有浓浓的花香。
御蓝斯依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与她一起看那些蓝紫色的花。
“新甄选的王宫总管乐正夕,曾云游域外。这是他在另一个国度看到的树,瞧着好看,便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些,正巧赶上本王要除掉原来的树,他便把这些花树移植过来。”
南宫谨忍不住补充,“娘亲,这树叫甚是奇妙,一年四季都开花。”
王宫总管,如此特别的身份,让锦璃不禁想到曾经的毕多思。
这乐正夕,是男是女?
蓝,是御蓝斯名字里的字。
这满树蓝紫色的花,洁净清莹,如云似雾,将白石街道映衬得如画一般。
那人如此别出心裁,移植来这样的花,可见对他忠心耿耿。
“阿溟,这乐正夕,是你的子嗣么?”
“是,我的第一个子嗣,转变他时,该如何做,都是父皇亲自教授。那年我只有谨儿这么大,因保护不了他,便放他自由。”
如此久远的秘闻,她竟是第一次听到。
“御蓝斯,当年你们如何相遇的?”
“娘亲……”南宫谨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您是不是想问,那乐正夕是男是女?”
锦璃顿时耳根红热,“没有。”
御蓝斯挑眉斜睨着她,襁褓中的小娃儿也呀了一声,南宫谨更是一脸讥笑……
她被三人看得浑身不自在,鹅蛋脸羞窘如红透的果子,抱着襁褓往一旁挪动了一下。
“我是……因为毕多思……才忍不住想多关心一下。”
“乐正夕是男的。”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早说就得了,明知我想问什么,还故意卖关子!”
“放心,他是自己人。”御蓝斯又多此一举地补充一句。
片刻后,马车抵达王宫大门,锦璃看到了乐正夕。
他不但是男人,还是一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时间凝固在他被御蓝斯转变的那一刻,器宇轩昂,内敛持重,眉宇淡泊。
寒冽与他并肩跪下,一黑一蓝的锦袍,皆是蒙头罩脸,肃冷如两尊门神。
锦璃正打量着乐正夕,察觉到两个小娃儿揶揄的眼神,她不悦转头瞪了眼南宫谨,又瞅了襁褓一眼。
御蓝斯示意两人起身,寒冽与乐正夕便一左一右,跟在马车旁。
两人配合默契,三言两语,便详述了莫黎城的近况。
锦璃不禁疑惑,御蓝斯弄这样的排场,一路穿街过道,宫门前的迎接仪式,为何又如此简单?
王宫银钉蓝色大门紧闭,直到马车到了近前,护卫方才打开……
鞭炮声乍然响起,红毯铺就的路上,花瓣彩带缤纷飞舞,铺天盖地,如梦似幻,迎面扑来。
这礼乐,亦是锦璃异常熟悉的。
血族婚俗常用的《合卺欢》,以血族的古琴和腰鼓演奏,喜庆,美好而隆重。
红毯两侧,是莫黎城的官员及其家眷,以及御蓝斯所有的至交好友。
心头一震惊悸狂喜,锦璃不可置信地看身侧御蓝斯。
注意到南宫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小嘴儿圆张,她忍不住笑出来,眼泪却夺眶而出,忙竖着抱了无殇,让他看那漫天飞舞的花瓣。
御蓝斯倾身在她脸颊轻吻,“喜欢吗?”
“不喜欢!”她佯装气恼地低嚷,“你这样大逆不道,不怕你的皇祖父杀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