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殇,他和她的混血儿,恐怕将会被驱逐。
“无殇,娘亲想你了。你对爹说一声,娘亲已经和他和离,而你也已经改姓苏,不方便呆在血族,等他登基大典忙完,就派人把你送回来了吧。”
小家伙看了眼忙得头也顾不得抬一下的父亲,就朝着那边“嘿”了一声。
御蓝斯挑眉看过来,虽然他一直忙,却并没有忽略小家伙的动静。
前一刻,她们母子俩的一番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碍于牵引,他无法对锦璃直言辩解,只能干脆不理会。
“无殇,你对娘亲说,爹不愿意把你送回去,她若要你,就亲自来。”
“爹,这样会不会很过分呐?而且,娘亲带着哥哥赶路,恐怕会被坏人打劫,如果劫财就算了,万一劫色……”
的确,遇上劫色很不好。御蓝斯深吸一口气,隐忍怒火,“那就再加一句,祝她和康恒白头偕老。”
“啊哦!”
爹这是……吃醋呐?
娘亲正因为他刚才胡言乱语在生气耶!
这话该怎么传?他们生气,可不怪他苏无殇呀。
小家伙看了看继续忙于政务的父亲,又听不到娘亲的声音,急得六神无主,就使出了杀手锏,哇一声大哭起来。
锦璃听到儿子的哭声,在这边就掀了身侧的小桌案,哗啦一声,桌上两个大盒子里的图纸散了满满一车厢。
御蓝斯那边也轰一声爆响,满桌的奏折,笔墨纸砚,一片狼藉……
两个乳母慌忙抱起大哭的小皇嗣,又是哄,又是劝,直嚷着奴婢该死。
御蓝斯起身走过去,乳母慌忙把小皇嗣举高,小心翼翼地递上,又战战兢兢跪趴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奴婢也不知小皇嗣为何大哭,前一刻奴婢刚刚给小皇嗣换了尿布……”
“许是饿了!”另一个乳母补充道。“奴婢马上准备吃的喂小皇嗣。”
忽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袭来,两个乳母抬头看,车厢里奏折纸片翻飞,哪里还有太子殿下和小皇嗣的影子?
两个乳母相视,一个忙着收拾车内的奏折,一个忙着掀开车帘查问外面的寒冽。
“寒冽将军,你可知太子殿下带着小皇嗣去了何处?小皇嗣是要喂奶的,万一饿了可怎么办?”
寒冽笑着安慰,“别担心,太子殿下带着小皇嗣去找娘亲了,殿下是用飞的,相信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这边,锦璃在车厢内收拾桌案,整理着一堆画纸……
两张画纸拿在手上,她不经意地发现,皇后与母妃锦袍的裙裾曳地处,笔触都会有迅疾回收之势,而右下角,则都有一个小小的墨点收尾……这是画师长久绘画,养成的陋习。
“停车!”
马车一停,她让车夫叫了孙嬷嬷过来。
孙嬷嬷匆匆上前,忙凑到车窗下恭谨地低声问,“公主,有何吩咐?”
“嬷嬷,你带小安子他们去户部给康恒送午膳,我有急事,要回去尚宫局。”
孙嬷嬷不希望她如此奔忙,又不忘叮嘱。
“公主别忘了用膳,还有用膳前,不管多饿,都要先找人试吃。有些毒无色无味的,公主医术再高明,也尝不出来的。”
“知道了。”说着,她就命马车转头。
孙嬷嬷看车马车疾驰而去,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她不敢告诉锦璃,这几日碧荷宫的水缸里都被人加了毒粉,幸亏她发现及时,才没有出事。
对方在暗,她们在明,不好打草惊蛇。
她暗暗地详查了几个康恒皇子派来的宫女,都无可疑之处。
毫无疑问,定是刺客深夜潜入下了药,可碧荷宫四周都是颖王,康恒皇子和皇上派来的护卫,层层防卫,对方怎可能有机会飞过墙头呢?
马车疾驰入宫,抵达尚宫局。
锦璃不等马车挺稳,就直奔尚服局。
尘世污浊喧嚣,天空却永世不染一般,净蓝澄澈。
正午阳光明媚,把人影打在地上,显得异常低矮渺小
不巧,锦璃穿过尚宫局的庭院,正见瑗妃搭着宫女的手,从画堂内出来。
锦璃不躲不避,狐疑淡看着她,略一颔首。
瑗妃却是连抬眼看她都懒得,有了兰妃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再模仿王绮茹穿衣梳头。
锦璃瞧着她一身锦袍,似笑非笑。
今日,这女人定是乱了头绪,发髻半边簪满新开的迎春花,红袍内穿着绿色缎裙,从头到脚,黄红绿,齐备了。
“娘娘这一身,春意盎然,甚是娇艳!”
瑗妃被她夸赞,强自冷傲仰着头,眉眼上媚色未减。
她忍不住扶了扶头上的迎春花,像怕一走路就掉了,更怕在苏锦璃面前输了气势。
“瑗妃娘娘怎有空来尚服局的画堂?”
“本妃比不得你那位风华绝代的母妃,被宁安王休了,还能得皇上宠。皇上不来本妃寝宫,本妃闲得无聊,就来瞧瞧新衣的图样。宫里的日子如此漫长,往后,就指望着在穿衣打扮上找点乐子了。”
“的确,娘娘这一身还不如只穿一身黑色,迎春花也似乎不适合娘娘佩戴,宫女们都喜欢这花。年轻美丽的女子,都期望得遇如意郎君。娘娘,您还是多注意些吧!万一太后看到您这一身,恐怕会提醒你一句,这里不是你曾经居住过的花楼。”
瑗妃怒火涌上来,却又强自压下。
却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诡异。
明明她想抬巴掌,怒打苏锦璃,这股怒气怎反而憋回去了呢?
锦璃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的反应,却并没有因她压下怒火而意外。
南宫恪将瑗妃催眠时,她可是正在一侧,看得清清楚楚。
瑗妃倒是也想起那一日的事,然而她记忆最深的是,南宫恪俊伟秀雅的身躯,深邃惊艳的棕色眼眸,还有艳若花瓣的唇……
“最近,怎不见国师大人?”话出口,瑗妃顿觉不妥,却懊悔也来不及了。
锦璃挑眉,唇角笑意更深。“娘娘没有听说吗?国师大人奉圣旨,出使血族。”
“难怪……”她去御书房几次,也没遇到他。
瑗妃悻悻叹了口气,就对宫女道,“咱们走,不耽误念伊公主忙了。”
宫女佯装小心地看了眼锦璃,忙提醒,“娘娘,念伊公主如今是四皇子妃了。”
“是么?我怎么听说,昨晚苏静琪留宿在户部衙门里?听说,人家苏静琪去时,还带了一盅特别美味的狼血汤,是奉兰妃娘娘懿旨去的。”
锦璃脸色惊变,康恒宠幸谁,她懒得管,但,那个人不能是苏静琪!
瑗妃见她波澜不惊,不禁顿觉无趣。
“皇贵妃与兰妃水火不容,大家有目共睹。依我看,念伊公主这四皇子妃的位子,不知还能安坐几天呢!不过,皇族里姐妹俩共侍一夫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瑗妃离开许久,锦璃还僵站在院子里。
她眼前,不是花木扶疏的艳阳天,而是前世苏静琪在眼前狰狞跋扈的冷笑。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
此生,她苏锦璃对康恒已经没有期望。
可她想不通,苏静琪已然身败名裂,为何康恒还是会与她有牵扯?
她清楚地知道,他留宿户部书房里,是因为母妃一番话提醒。
他要储君之位,他娶她,是看到她身后不可估量的势力,哥哥颖王手上的军队,母妃的皇贵妃之位,父王于朝中根基深厚。
既如此,他便努力吧!只要有她在,他休想得到皇位。
至于苏静琪,她做这无耻的事,宁安王殿下竟还是不发一言么?真是一位好父亲。
画堂,宏大如宫殿,南北两边分别以碧纱屏风,分隔成五十个隔断。
每位画师一个隔断,桌案上大都摆放着画过的图样,和笔墨纸砚,以及各色丝缎布料。
锦璃进来,与寻常巡视无异。
她示意众人不必行礼,又简短训了话,便不动声色地挨个桌案查看画师们画过图纸,并不时提醒画师,需要修改之处。
众人不疑有他,继续忙碌。
一个时辰后,在第六十位上,锦璃才发现,右边带有墨点、裙裾尾端笔触回收明显的图样。
可惜,这位子上没有人。
这个时辰,该是用午膳的时间,画堂内的画师也离开了大半。
为防打草惊蛇,她继续查看其它人的图样,直看到了第一百位。
然后,她便去查看画师们的卷宗名册。
第六十位,从前是一位老画师,因年事已高,年底自请还乡。
新年之后,新招募了画师韦奕尘。
锦璃守株待兔地等了半个时辰,第六十位的画师方才回来。
他与其他人无异,穿着墨边的天蓝色水纹缎袍,一身儒雅的书卷气。
然而,他身姿却异常挺拔俊秀,眉眼间有一股温雅却又清寒的气韵,白皙的面容不透血色,似涂脂一般,柔光粉腻。
男子看到她还在,微怔了一下,见她正打量着自己,忙颔首默然行礼。
“韦画师不必拘礼,继续忙吧。”
韦奕尘就谢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锦璃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他走路的姿态慢条斯理,从容不迫,似曾相识。
这清寒而又温雅的气韵,更是似曾相视。
韦……这个姓更是似曾相识!
锦璃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就想到了狼族的韦蓉皇后。
那位与康悦蓉容貌甚是相似的女子,被狼王轩辕博更名为韦蓉,诞下轩辕颐之后,盛宠不衰。却因为她苏锦璃一首曲子,一身清香,而失宠。
这笔债,她知道,那狼族王后定然会与她清算,却没想到,她竟清算地如此不露痕迹。
她朝着韦奕尘轻柔唤了一声,“颐兄,是你吗?”
韦奕尘端坐位子上,疑惑抬眸。
窗外阳光正映在她绝美的脸上,腮畔修剪整齐的发丝,秀美齐着下巴,有种说不出的甜美韵致。黑发与眉目相衬,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角上,那无辜澄澈的眼神,足以让任何男子心猿意马。
他淡然扬着唇角,眸光内敛地低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