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消散不去的炎热伴随着莫小奇的高声叫喊显得更加火上加油。不知该怎么回应的她只能傻傻地呆着,直到莫小奇以一副狼狈的形象出现在眼前,气氛才逐渐缓和。
六月的荔枝果很大,很鲜,红色凸起疙瘩的外表,白皙嫩滑的内里,即使是没有冰镇过的,一口咬下去,满嘴也都是甘凉的快感。
“很甜。”莫小爱像个没事人,边脸小梨涡撑起的笑容下没有任何的不安,就如同她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样。或许对她而言,荔枝如阳光般奢侈。
而宋年华不同,自小她家里就种荔枝树,每年这个季节她都不会为没得吃而犯愁。荔枝的味道于她的味觉已成习惯,因此欲望不会很大,自然吃起来味道就很平凡。
“这个是什么啊?”宋年华颤抖地指着莫小奇的后背,身体也在下意识的支配下拉开距离。
“什么?”就在莫小奇的手快靠近那个黄褐色,遁形,腹部有白色粉末的恶心虫子的时候,莫小爱吆喝住他,叫他不要动。于是,莫小爱那些专业性的专业名称又在宋年华的脑子里不安分地乱窜起来。
“这叫‘荔枝椿象’。俗称石背、臭屁虫。分类属性是半翅目,蝽科。体长约24mm,触角4节,体背黄褐色至灰褐色,前胸背板向后延伸覆蓋住小盾片基部,背方隆突不明显的橫向皱纹或刻点,侧缘弧型,下缘截平,小盾板橙红色,前翅革质翅大于膜质翅,膜质翅透明,腹背板外露,各脚黄褐色或密布白色蜡粉。”说完,莫小爱示意让宋年华捡起地上的枯枝,“这种虫子常分泌出臭液以自卫,不小心粘到的话皮肤就会红肿,奇痒无比,严重的会导致溃烂。还有,年华你要注意不要被它射到你的眼睛,重则会成瞎子的。”
妈呀,宋年华在心里喊道。吃荔枝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树上还隐藏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我不要变成瞎子!”惊吓中,她丢掉手中的枯枝。
“别怕,眼疾手快点就行了。”莫小爱一边试图说服宋年华,一边继续叫莫小奇不要乱动。
“你说得倒轻松,你手快你干嘛不来?”这话一出口宋年华就后悔了。自己明明知道莫小爱的手在逐渐失去力量,竟然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实在是太可恶了。宋年华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上百遍,最后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没关系。你胆儿放大点就可以了。”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她读出了莫小爱竭尽全力地想要掩埋的哀伤。懊悔要求她要为自己那一时的口误而承担接下来几个星期都要忍受疼痛折磨的后果。臭虫的汁液喷到她手臂上,立刻浮现红红的一大块,接着浮起疙瘩一样的水泡,疼得她哇哇直叫。
“莫小奇,都是你害的!”这是宋年华在莫小奇狠狠踩死虫子,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拿来消毒水和药膏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莫小奇破天荒地没反驳,默认是自己招惹的祸。他轻轻地把她受伤的地方消毒一遍,结果她没忍住疼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没吭声,直至帮她把手包扎好,他才啊了一小声。那时宋年华才回过神,才慢慢松开口,可莫小奇的肩膀却留下了她两排深深的的牙齿印。
而莫小爱什么也没说,就当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灼伤的皮肤在经过两个星期零一天的精心呵护后终于好了,只可惜还残留着一块黑黑的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胎记。宋年华为了不让那个小疤痕太难看,偶尔会用彩色笔在上面雕花钿。每次弄的图案都不一样,然后,莫小奇就大言不惭地夸这都要归功于他。最后,空气里就只剩下他喊救命,饶命之类的话。
“雷晓月,宋忠喜,你看看你们家女儿干的好事。”晚饭刚进行没多久,隔壁家的王二婶就拉着她的宝贝女儿到宋年华家来告状。雷晓月几乎是从饭桌上跳起来,筷子掉到了地上,碗也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稳住。
“王大嫂,这是怎么了?”雷晓月托起王佳玉那张用纱布黏住一边的脸蛋问。哥哥宋青华也凑过:“哟,王佳玉,你跟人家干架啦?”
王二婶狠瞪了一眼宋青华,挥起自己的大手推开雷晓月,生怕她会把她女儿弄成二度伤害。“这得好好问问你家宋年华。”
“不关我的事。”没等雷晓月那带高强度辐射的目光扫射过来,宋年华就先开口澄清此事与她无关,低头,继续扒饭。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我女儿的脸会成这样?”王二婶一屁股坐到宋家饭桌旁的椅子,隐约中,宋年华跟宋青华听到“啪”跟“吱”两声,兄妹俩相视耸肩表示无奈。
“我不管,要是我女儿毁了容参加不了选美大赛,我就你家没完。”桌上的巨响差点连盛菜的不锈钢碟子都翻了。哎,托她的福,宋家里大概要换新家具跟新餐具了。
“王佳玉,你到底是怎么跟你妈说的?”宋年华死盯着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如受害者一般的王佳玉,她突然扯了扯王二婶的衣角,“妈,我们回去吧!”蚂蚁大小的声音,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见。
“回什么回?今天这事解决不了我就在他们宋家住下了!”王二婶敞开自己那不用“大声公”就能使全村人都能听见的大嗓门。
“王二嫂,我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宋爸一向都是以和为贵,说话的嗓音都是标准的男低音。
与之相比,王二婶的高八度音几乎将宋爸的问题完全淹没。“误会?事实都摆在眼前了。现在是你女儿弄伤了我的女儿,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宋年华,你给出来!别惹了祸就躲里面。”见宋年华屁股还粘着椅子,丝毫没有想要站起来的样子,雷晓月走过去一把将她抓起来,手掌与手腕之间的扭动让她直喊痛。“到底怎么回事?说!”
事情源于今天早上宋年华跟莫小奇的一个打赌。
一如往常的太阳,一如往常的风,一如往常的古榕树,一如往常的池塘,还有一如往常的她和莫小奇。
“给你的。”宋年华将一根细细长长的鱼竿递给莫小奇并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使用,因为那是宋爸爸宝贝鱼竿里的其中一根。“平常你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今天我就要看看你能钓多少条鱼上来?”
莫小奇一副“胜券在握,你输定了!”的样子。
比赛都进行了差不多三小时二十分零七秒钟,他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看着太阳从头顶的左边慢慢划往右边,手中的鱼竿就是没动过,飘在水面上的那两块泡沫塑料更是轻松,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午后的日光浴。
“你在干什么?钓鱼么?我也要玩。”
她跟莫小奇都没搭理身后的来人,因为他俩都在心里默念着,鱼啊鱼啊,你快上钩吧。
“莫小奇,你认识我不?我就是跟你同班,坐在你同桌后面的后面的同学,我叫王佳玉。”
“哦,王同学,你好。”在王佳玉自我介绍完毕后,莫小奇终于将眼光从池塘转向她。于是,她抿抿嘴,然后翘起淑女般的微笑,但当看到宋年华时嘴角却拐了个弯往下倾斜等同的弧度。“年华姐,你也在啊?”被漠视之余外加一个仇视的眼神,一股寒冷的风从宋年华的脚底直冲脑壳顶。
“你们俩认识?”
“她住我家隔壁。”
“你跟她有仇?”莫小奇轻轻地问。
“没有。”宋年华皮笑肉不笑地答。
接下来,便是俩人咬耳朵的时间,某人被完全排除在外。
“说谎。”
“没仇。但有过节。”
“说来听听。”
“还记得那两把尺子不?”
“哪两把?”
“躺在你脚底跟下约45厘米,身上沾满青苔跟鱼苗,呈死尸状态的那两物件。”
“哦~”莫小奇故意拉长音,“重点呢?”
“风和日丽的某天,她到我家写作业…”
“等等。风和日丽是什么意思?还有她为什么要到你家写作业?你俩又不同年级。”
“书上写的,忽视它。至于写作业是两家家长的安排,说什么左邻右里孩子一起学习会比较好。”
“那为什么要去你家而不是去她家?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宋年华没好气地压低声音朝莫小奇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莫小奇会有这么多个为什么?他爸真没给他给错名儿,莫小奇,莫小奇,对什么都好奇,干脆叫好奇得了。在收到宋年华的严重警告后,莫小奇识趣地用手在嘴边打了个叉。
“糟了,我说到哪了?”由于跑题跑得太远,她一时间没找到头儿。
“写作业。”
“哦对,写作业。那天,作业写到一半,我俩都做到要用尺子的地方,本来直角和等腰三角板各人一把刚刚好,谁知她发什么神经,竟然两把都抢了,后来我就用学生卡把作业做好。等我抬头她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就躺着两把尺子那可怜的尸体。”说完,她还特指了下池塘。
“真坎坷。”莫小奇学着他爸爸常对着莫小爱使用的词语和语气,其实以他那四次元的思维未必能理解到这话的意思。
“唉,你们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呀?”某人被凉得太久,不耐烦了。
始料未及的是在宋年华刚想回应点什么的时候,蛰伏已久的鱼饵终于引诱到了馋到冒泡的鱼儿,它拖动着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塑料往深水里扎。
“莫小奇,快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