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逸的空气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显得很苍白,顾心走过去,狠狠地甩了莫小奇一巴掌,说:“你这不孝子。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爸说话!”即使她穿着很高的鞋依旧还是要仰视着莫小奇,但她身上的气场很大,在某些方面是绝不输给男人。
“你爸这也是为你好,要你跟你陆伯伯的女儿订婚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他的好心却被你当做驴肝肺。”她语气开始变得缓和,“先给你一棍,再拿颗糖来哄你”这是顾心惯用的手法,只是这对莫小奇一点都不起作用。
“为我好?我看是为你们好吧!!”红印在莫小奇的脸上逐渐由深变淡,这是顾心第一次动手打他,比起心上的伤,这简直就是不痛不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跟陆坤做了些什么交易。”
听到莫小奇这番话,顾心脸色有些变化,她游离了一下眼神,示意让莫明品用手中仅有的筹码来制服莫小奇,让他屈服。
“如果明天的订婚宴看不到你,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后悔。”莫明品对莫小奇下最后的通牒。
莫小奇知道莫明品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顾心是。能让他后悔的事也就只有那件事了。而在那件事里,几乎所有他关心的人都受伤了,包括他自己。
大概是他想得太入神了,宋年华在他耳边叫了好多遍他都没反应。没办法,宋年华只好自己进厨房动手煮饭,最后,直到所有的锅碗瓢盆碎的碎凹的凹,才让他回过神来。
“还是让我来吧!不然的话,你非得把咱家的厨房给拆了不可。”莫小奇抱住宋年华细小的腰,用下巴顶住她的头顶说。
“不要。”宋年华貌似赌气地继续弄手上的那根已经削得很是苗条的胡萝卜,她还边削边说:“明明就答应过了人家,却总是爽约。”
原本早上出门前,莫小奇说过会宋年华在下班的点上过去接她回家,可结果她都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见到人影,就自个回来了。
“对不起嘛。”莫小奇说得很温柔小声,让经不起挑.逗的宋年华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由脚板底窜到了头顶,手中的胡萝卜也“咔嚓”一声断成两半。她耸耸肩让莫小奇离自己远点,而莫小奇将却她抱起,走出厨房,把她放到沙发上,然后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厨房那个开始忙碌着做晚餐的身影,在宋年华的眼里却落寂得很。她没有询问,因为她知道,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她。
夜,很安静。满天的星星都在争着俯瞰地球,如果站在一万米的高空上,那又会是一幅怎样的神奇图景呢?
穿过的那条长长的走廊也都非常的安静,安静得能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而且每个回音里暗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哀伤,沉郁地弥散在每个经过的角落。宋年华跟在莫小奇的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她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直觉告诉她是跟六年前离开有关的,所以俩人都没有说话,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莫小奇要带她来医院,难道那个答案只能在医院里才能找到?
终于,他们在标注着1421的病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推开门,宋年华立刻看见一个瘦小干瘪的人躺在病床上,旁边还摆放着很多她只能在电视机上才可以看到的医用仪器。心电图上面显示着的心跳还算平稳,但偶尔会有所下降。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带谁来看你了!”莫小奇低头细声说着。
这时,宋年华才发现这个躺在床上的这个人竟是多年不见的莫妈妈。她想起从前莫妈妈总是在别人的面前说自己是她的儿媳妇,没想到如今却真的变成真了。
骆亚英艰难地张开眼睛,她的视线其实已经很模糊不清了,但她还是想亲眼见一见自己儿媳妇。莫小奇将她扶靠起来,她很是激动地用颤抖的手一把抓住宋年华的衣袖,吃力地说着:“让我——好好——看看你。”
“阿姨,能再次见到你真好!”宋年华握住骆亚英那只已经干老的手,她手心温暖的温度让骆亚英开心地笑了。
但是,对于“阿姨”这个旧称呼骆亚英很是不满,她生气地在宋年华的手背轻拍了一下,然后说:“叫——妈。”
霎时之间,宋年华才醒悟自己已经是有丈夫的人了,眼前的这个人自己也应该跟随丈夫喊做“妈妈”。
“妈。”虽然生涩,但她还是叫出口了。
“奇儿…”骆亚英都还没说出后面的话,莫小奇就心领神会地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被红布块包着的东西递给骆亚英,她摸索着打开来。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玉镯,但玉镯的色泽还保持得很好。
她拿着玉镯想要套到宋年华的手上,于是很慢很慢地将字组成句:“这是我的妈妈,也就是小奇的外婆,她给我的嫁妆,现在给你。”
其实那并不是一块什么上等的好玉做成的手镯,很普通。在骆亚英那个年代,她没有很好的家世,所以根本就买不起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她的母亲为了能让她嫁得风光些,花了许多家里的积蓄才买到这么一个玉镯。平时骆亚英都不怎么戴,怕是刮花了或是弄坏了,只是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下。后来得知自己没多少时日了,就把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保管,等着的就是能亲手给儿媳妇带上的这一天。
她自个弄了很久没都没有套进宋年华的手里,心里便开始着急。宋年华感觉到了,于是顺着她手的方向硬是把手自己的给塞了进去。
被玉镯划过的手背出现了很大面积的红痕,但宋年华不在乎。因为此刻她跟骆亚英一样,都非常的高兴。
那一个夜晚,骆亚英表现出了这六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兴奋,精神状态也出奇的好。即使凹陷的眼睛周围全是黑眼圈,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血丝,头顶上的头发也因化疗而脱落得没剩几根,她依然很开心地觉得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以算是赚到了。
花店的柜台上摆着一个莫小奇花了好几天才用木头雕刻而成的精致小玩意,他还细心给它上了色,说等到把其他一些人物都好放上去,一个自个老婆喜欢的“草帽海贼团”就诞生了。宋年华坐在柜台前翻开前些日子许小容还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上面画了一幅蜡笔画,旁边歪歪斜斜地写着两个字,谢谢。那字大概是许小容的爸爸教她写的吧。
在许小容送冰棍给宋年华吃的时候,宋年华就决定把那个夹着自己全部身家的本子赠给她。现在回想也许是当时做错了。因为许小容一定是以为宋年华没注意本子里还有钱才把本子送给自己的,所以才她想办法一定要把本子和本子里的钱一块还回给原来的主人。
盖上本子,宋年华的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于是她拿出账本想要把这些天的营业额清算一下。
想问题想不出来的时候就咬笔的动作,是宋年华这么多年以来宋年华不曾改变过的习惯。她使劲地按照账本上的数据用计算器算了一遍又一遍,到头来还是没有一次是算对的。她烦躁地将账本往旁边一扔,抓狂地挠着自己那好不容易才长长那么一点点的头发。不经意间还瞥见了昨天陆悦言送来的订婚请柬,上面印有浪漫的白色海滩,是陆悦言和莫小奇的婚纱合成照。
“啊~”她越想越烦。那天她都还没来得及跟陆悦言说她已经跟莫小奇领了结婚证,在法律上俩人已是合法夫妻,陆悦言丢给她一张订婚请柬就走。“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由于宋年华实在是没心情,所以花店跟咖啡书屋门外都被她挂上了休息的牌子。但门还是被人粗鲁地撞开了,宋年华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说:“不好意思!本店今天休息,想买花或喝咖啡的请改天再来吧!”
“宋年华!”突然的拍桌子声让宋年华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
“莫小奇呢?你把他藏到哪了?”一身红色小礼服的陆悦言正瞪着怒火的双眼盯着宋年华,脖颈间的锁骨因愤怒而凸出得更明显。眼泪融掉了眼睑下的黑色眼线,使得眼睛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而且黑眼圈很重。
宋年华被这莫名其妙的找茬弄得不知所云。因为莫小奇有跟她说过,他会在订婚仪式前跟陆悦言解释清楚,所以结果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子才对。
在陆悦言愤怒的言语中,宋年华才知道原来在订婚宴上,莫小奇对着所有的人以及媒体说出自己已经结婚了,并拿着结婚证作为凭据。陆悦言,莫明品还有顾心都傻眼了,最气愤的莫过于陆悦言的父亲,陆坤。他更是气得当场就离席。
陆悦言质问莫小奇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让她在公众面前丢尽脸面?莫小奇告诉她,订婚宴之前他就说要跟她好好谈谈。可是陆悦言没给他机会,他只好出此下策。在陆悦言还想要纠缠的时候,莫小奇接了一通电话,愣了一下,然后丢下一屋子看热闹的人就跑了。
“为什么你总像个冤魂一样缠着我不放?为什么总要我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你们俩幸福?为什么?为什么?”店内的花一束束地倒在地上,还被使劲地踩踏。面对这样疯狂而歇斯底里的陆悦言,宋年华想着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让她发泄,或许等她发泄完了,自然就会冷静下来。
但是她想错了。一个被痛心和愤怒蒙蔽了眼的人,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