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还在生气么?”莫小奇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只要一想到会再一次失去莫小奇,宋年华就无法正常的思考。因为在爱情的后面,人们总能看见那个不为人知的自己。脆弱,敏感,寂寞,还有害怕失去。
天空闷了几下雷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云层的挤压,只是雨点飘下来的时候很轻很轻,风一来,它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落在原本属于别的雨点该在的位置。
当看到自己的左手被包得像个粽子,而右脚上的石膏打得像猪蹄一样厚,莫小奇便突发奇想地想要改变一下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他大叫起来:“有没有这么夸?打得这么厚,叫我怎么活动啊?”
“你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宋年华擦干泪痕说道。
“那…”莫小奇一脸坏笑说:“上厕所呢?是不是也要你来?”听到这话,宋年华不禁白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是无所谓的。”说完莫小奇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宋年华没好气地回应:“我—很—介—意,我—很—有—所—谓。”然后又说:“那等你真的有需要的时候我再帮你叫护士,这总行了吧!”
“不用等有需要了,就现在吧。”挂了那么多瓶水,莫小奇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撑着身子要起来,宋年华赶紧搀扶他做起,然后拿起床头的呼叫器,但是喊了半响都没人应。
“这什么烂医院,还说是高级病房,连个呼叫器都是坏的。不行,我得投诉。”宋年华气愤地一甩手将呼叫器甩到了床头边上。
“先别管投不投诉,我快憋不住啦。”莫小奇已经忍不住了,动作有些笨拙地想要从床上下来。
宋年华砸了下嘴说:“那好吧!”
在厕所里,宋年华拿着吊瓶背对着莫小奇,一直在催问:“好了没有?”
“你别催啊,你一催我就尿不出来。”莫小奇恢复到从前那副痞痞的样子,让宋年华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拿他没办法。
宋年华刚骂完莫小奇能否正常点,他就在她的耳边吹了口气,吓得她鸡皮疙瘩都卯了起来,一回头,她的嘴唇刚好碰到莫小奇的脸,两人都愣了一下。
“又欺负我。”说完,宋年华扔下莫小奇一个人在厕所里自己跑了出去。
“我说…”从厕所挣扎很久后才出来的莫小奇直接用手戳宋年华的脑门,“我早就说那房东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信。”
“你老是这样弄我头,我会这样都是你害的。”宋年华捂住自己的额头,想了想说:“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被抛弃与寂寞双重折磨的男人而已。”
莫小奇摊开双手示意让宋年华到他的怀里,宋年华照做之后,他就紧紧地抱住她。偷偷在她耳边说:“你那天的告白我全听到了!我很喜欢。”
“喜欢你的头啊。我哪有告白?乱讲。”宋年华脸上的绯红出卖了她对某人的喜欢,而这种喜欢她也非常的享受。
“我那天着怎么听到有人大喊说,‘他是我男朋友,更是我一直所爱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莫小奇将没受伤的右手从宋年华的手背滑进她的指缝间,拿起,贴在玻璃窗上,凉凉的但又暖暖的。
“我说的那个他又不一定是指你,臭美。”
“难道除了我你还偷偷藏了别的男人?”莫小奇埋首在宋年华的脖颈间,他所有的呼吸她都能近距离地感受到。
“哼,别以为我除了你就没有行情了!!”宋年华用指尖在玻璃上画笑脸,那代表着她此刻的心情。
雨,下着下着就没了。
“嘿,你还嚣张起来了。看我怎么惩罚你。”莫小奇捏住宋年华的下巴,让她侧过脸,努力地吻着她那干涸已久的唇,然后说:“谢谢你。谢谢你肯挡在我前面。”
玻璃窗上的雨点在太阳出来后就慢慢蒸发掉了。那是一场短暂的雨,短暂到可以将时间浓缩为零。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小时候我许了太多个愿望,所以才没有一个实现。”宋年华开始在玻璃上感受到热量了,便抽回手。“可能是上天看我过于贪心所以惩罚我,让我所以的愿望都归零。”
“那你都许了什么愿望?”
“好多好多,多到我都忘了。”宋年华仰起头轻轻地往莫小奇的胸前靠过去,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过身去,问:“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
“欠你东西?有么?”莫小奇拨了一下眼前的刘海,露出他那两条粗黑的眉毛,好像在故意打着哑谜。
但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宋年华又是着急又是失望地问:“忘了?你真的忘了?”还没等莫小奇回答,自己就自言自语嘀咕着:“忘了。看来真的是忘了。”
其实宋年华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那些早已经溜走的过去捞也捞不回来,能剩下的就只有曾经拥有的那些回忆。可现在那些记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又有什么用,她推开莫小奇,气呼呼地鼓起腮帮说:“莫小奇,哼。”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暴露在天空中,它悠闲地漫步,世界的变迁在它的面前仿佛只是一瞬间,即改变不了它的容颜也改变不了它的轨迹。
“以前,我每天都会做的事,就是想着你。”莫小奇重新将宋年华拉回自己的怀里,“而现在,我每天想要做的事,就是看着你。”
顿时,宋年华惬意到乏了,她把脸埋进莫小奇胸口,安静地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当她抬头的时候,已经午后接近黄昏了,窗外那片橘黄的天空挡住了人们常见的蓝,这种大自然的美让人很是享受,她发现,原来不一样颜色的天空也可以很美。
但是她没有告诉莫小奇,以前,她每天都要做的事,就是怎样忘记他。而现在,她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继续爱着他。
那间宋年华曾经逗留过无数过日夜的房子让警察给查封了,但是后来因为没有闹出人命,所以警察也不再去理会。宋年华站在封条脱落的门前,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板,她仍然能隐约地听到门背后那蛀木虫在不辞辛劳工作的声音。在房东被关进了看守所后,有些房客也怕受到牵连而陆续搬走了,空置下很多的房间,走在楼道上,寂静的回音徜徉着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别伤害她。”在房东挥刀下来的那一刻,莫小奇紧紧搂住宋年华,“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
虽然到最后房东晃了一下手,毕竟杀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得需要一定的勇气,但是生锈的菜刀还是在莫小奇的手臂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宋年华慌忙地抓住莫小奇的手,可是那些止不住的血就像刚挖掘到的新泉眼,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溢出来。
她很害怕,更是手忙脚乱的。因为她知道现在受伤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像“牛肉饭”一样的小动物,也不是随随便便包扎一下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即使这样,莫小奇还是在疼得满头大汗的情况下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告诉她不用担心,没事的。
推门而进,最先见到的还是那张缺了跟腿的沙发,上面开始堆积起灰尘了。没有“牛肉饭”一家奔跑和叫喊的房间比宋年华初来乍到的时候更死寂。她思忖着透过最里面的那扇门的门缝,依稀可见的血迹在地板上拼齐出紧接着的故事。
“告诉我,你可以代替她去死么?”房东低着头用手指去触碰那些染在刀刃上的鲜血,而他原本狰狞的脸也逐渐地变得平和起来。
“可以。”
“可以。”
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宋年华跟莫小奇相视而笑。在他们各自的心中,他们都没想到分开这么多年俩人还能保持着这样的一份一致。或许是爱到极致了,才会有的产物吧。
上天在每个人出生时都赋予了纯真的笑容和哭泣,没有谁能教会谁成长。在那一步之遥,回过头,却变化已万千。
“为什么她不能像你们一样?为什么?”房东撇下刀坐在地上,他一手扯着自己的衣服上的领子,一手捶打着胸口。
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很颠沛流离的光芒,那是一种饱含着沧桑的眼神,那是一种隐藏着悲伤过去的目光。他走不出去,用自己的方式将自己围筑了起来。那一刻,宋年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宋年华想,房东口中的她,应该就是邻居们常常说的八卦里的那个女孩吧!趁着空档,宋年华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大力地撕碎成布条轻轻地帮莫小奇绑住流血的伤口。没有能止血的药,所以白色的布料一下子就被染成了鲜红,在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下逐渐变成红色的点。
“有时候相爱也是靠缘分的。”这是房东被警察带走时站起来说的。
“是啊!如果真的是没有缘分怎么强求都没用,就如我跟他,兜转了这么多年还是抛不开彼此之间那看不见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缘分。”宋年华站在窗前似自言自语又似回答。“从前,总会听到有人问,你相信缘分么?懵懂的时候会笼统地回答,或许吧。但是当自己遇上了,就会知道缘分其实不必不信也不必刻意去相信,因为它到了自然就会告诉你。”
太阳艰难地爬上远处的高楼后,有些许照在她的脸上,看着窗外面那坍圮的墙垣,除了那部倒霉透顶的手机和一些来不及逃匿的小虫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泥巴和朽木。
有时候,人生也不过如此。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倒塌,活埋在废墟中,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就那样慢慢地失去意识,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