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伟听完这话，脸上露出喜色，接着说：“那好、那好，俺两个就是往山里去来。东沟，你知道不知道，俺两个就是去哪儿来，我在哪儿领来点儿活。”“东沟。诶呦！哪儿到这可真不近呀。不过我以前往哪儿拉过一车人，路倒还认识。”“那都中、那都中，你看俺这两个得多少钱？”李喜伟说完，三轮车司机停顿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复，是在想价钱。想了一会儿，小声说：“你看老弟，现在这情况你都看见啦，敢出来拉人的没几个。我是家里供来好几个学生，花销老是大，要不轻易不会冒这险。两人你掏成三十块，凑个整数，你看啥样？”李喜伟稍一犹豫，就不断地轻轻点着头，边点头边说：“中！中！上车走吧！”李喜伟和要自由钻进三轮车上花塑料布搭的小帐篷里，对着脸坐下。发动机轰鸣着，推着三个人往东沟进发。车很忙，车上的人却很闲。要自由和李喜伟由于年龄的原因，本来话就不多。仅有的几句话，也已早说完了。李喜伟就和三轮车司机说话，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师傅！家里供了几个学生啊？”“三个。一个初中的，一个高中的，一个大学的。”“哈哈，挺全的，就差一个小学的啦。”“诶！你别说，小学的也有，那就是俺老三。俺老三今年小学刚毕业，过完暑假才升初一。诶！”“叹啥气啊！多好的事，上学是一条出路，有些家的娃子你叫他上他还上不下去呐！”“不容易啊！大人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不说，孩子们过得也苦啊！咱乡下孩子，谁家给孩子报各种补习班。这城里孩子补课请家教普遍的很，自家孩子稍一懈怠就跟不上了啊。就说俺老三，这次考初中就让我费事不小。诶！花点钱就算了，还得低三下四给人送礼。”李喜伟听完这话很惊讶，忙问：“初中还用考？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吗？咱乡下初中是随便上的，就高中要考。”“这里的考初中，不是考不上就不让上了，而是考好初中坏初中。”“好初中坏初中是啥意思啊？不都是公家办的吗？”“都是公家办的是不错，可人家分重点初中和普通初中。”“哦！是这意思。那这重点与普通是谁划分的？公家还是？”“不是公家，也不是老百姓，是人家自己弄得。”“自己弄得，别的学校愿意？”“现在学校最重视升学率。这些重点初中通过自定考试，收的学生都是尖子生。都是尖子生，考上重点高中的自然多，这一多，不就证明人家学校好嘛！不就成了重点。”“自定考试收学生！这也行？”“当然！好学校都是这样。而且学校越好考试内容越难。俺老三考的这个初中，数学题都是用英语出的，你想想难不难？俺老三小学四年级才来城里上学，他以前就没学过英语。人家城里孩子有的会说话就开始学英语了，还有买复读机啥的。咱孩子跟人家孩子比起来吃力多了。不过俺老三可争气，知道他爸他妈供他上学不容易，就下几倍的功夫学习。可就是这样，这次考试还是差几分没考上这个重点初中。这次吃亏就吃亏在英语上。要是数学题不用英语出，以俺老三的其他门成绩添补一些英语成绩，那还是很不错的，肯定不会差那几分。”“怕人！怕人!俺那娃子在村里现在上小学二年级，他都没学过英语，他学里都没英语老师。一不上课，他都是跑着出去玩儿，那上过什么补习班。”“差这几分，娃子在家不吃不喝哭好几天，诶！”“这可不能怨娃子，努力算真努力啦！遇见这种考试，诶！上学现在咋都变成这了！”“他爸我虽然没本事，可还是个清楚人，哪能再怨娃子。分数公布以后，我就给这个初中的老师打电话。给他们说了说俺老三这情况。还给那老师说俺老三数学考了满分，历史也是考试的学生中前几名，看学校能不能讲讲情面。”“那学校老师咋说？”“那老师含含糊糊的，没说不行也没说行，最后说的是要领导决定才行。后来我又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老师说不行吧！听口气是有点舍不得。说行吧！还是说得领导同意才行。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种情况是人家等着送礼呐。没办法，我花一千多块买了礼物，亲自引着孩子去负责招生的主任家求人家。最后是钱没少花，还得承人家好大人情。”“诶！是真不容易。像这些初中，要是自定考试都很难，不就没有重点与普通的区别了吗？”“谁知道，谁清楚，一直就是这样。不过有一点我是有些清楚了，那就是目前这样，对那些学校领导、老师可好处多得很。分数差得多的，掏多少钱咱不知道。可哪位领导家的一堆堆礼品，我可是吃惊不小，那可件件都是成百上千的价。”?到东沟时，李喜伟付完车钱以后留了三轮车司机的电话号码，说是在这干活的几十个人谁有事要出去好联系他。??听李喜伟说，他在东沟领的活儿叫民活，就是盖老百姓住的房子，和普通民众做生意。这种建筑生意有很多种，在很多种中，大致分为两种。这两种分别为大包和小包。大包是这样的。工头领着手下的人盖，盖房所需的材料都是工头买，把房子盖好粉好，经房主看过满意，就会接到所有的钱。小包是工头只管领着人盖，不管粉墙、买材料。不管是大包小包，有点经验的工头，都会一边盖着房子一边找理由向房主多要点钱。以防房主翻脸不认人，弄的不挣反赔。?李喜伟这次是小包，墙已经快磊好了，不用两天，就能铺楼板啦！?要自由走到未盖成的房子跟前，看到房子二层上正在忙，是在磊墙。再往前走几步，就进了一层的房内。一进房内，自由感觉很凉快。???自由环顾四周，都是草席，草民睡草席，倒还挺般配。男人娶的媳妇，小时候都是和他父母或兄弟姐妹先睡过的。相同的道理，天下的建筑，无论是国务院还是人民大会堂，最先住的人都是制造出他们的民工。?化妆的女人有化妆女人的美，不化妆的女人有不化妆的原始美，有人不就被称为“恐龙”嘛。自由看着周围没被装修的墙壁、房顶，看着电线被放在墙壁上凿出来的沟壑里，看着看着睡着了。?一间房子，都是一个世界的缩影。砖是河南的，粉刷的油漆也许就是海南的。家电是日本的，看的电视电影是美国的。一个地方有时也是这样，那里人都有。人由环境养出来，养出来以后，人再反过来改变环境。地上的景观好改变，地上的人也在不断改变，因为有人要死有人要生。??新盖的房子，建筑材料还保留很多水分，像新交的女朋友还有很多话要说那样。因为有很多话要说，所以甜蜜，因为有很多水分，所以吸热凉爽。?汗一落，自由就去找他爸。他爸引着他去他住的地方，引到以后，就又上二层干活了。??要自由这一觉睡的很有制造出数百年屈辱史的“那个中国”的风范，?不被称为睡狮千年也会被称为睡狮百年。?自由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脑子和身体像是谢霆锋和张柏芝闹分手那会儿，?死活不肯再合二为一。这使得自由走起路来和模特们面对镜头走猫步一样，?身体摇晃的幅度都快能引发一场地震啦。看来猫不仅和狮子长得像，走的也像。?要自由之所以能成为“睡狮”睡的这么死，是因为他一路上兴奋大于睡意很多倍。?夏天常人的午休他自然是不睡不睡啦，他兴奋比较大。?自由醒来看看周围，除了“没化妆”的红砖墙，就是没贴“水泥面膜”的土地面。看见这样的?室内原始风景，像看见了女生中的纯天然“恐龙”，兴趣与性趣就是再泛滥的人也扛不住，非得各奔东西瞬间消失不可。自由觉得在房内呆着太没趣，就想溜出他爸住的那间房到外边看看。到了一间没人住的房，自由站在这间房内，微风吹来，送来阵阵尿骚气，自由闻尿气来尿意，也找了一间没住人的房间畅快了一下。?农民工嘛！虽然有个“工”字，但这“工”字才排老三，老大老二分别是“农民”。就是?按数量也是二比一，所以说到底，农民工还是农民。农民随地大小便是很随意的，农民不讲卫?生和他们不怕脏不怕累一样，是要算成优点的。那个农民要是怕脏怕累的讲卫生讲干净，其效?果和城里的职工见领导不弯腰不多余的笑一下一样，危险系数至少三星半。一楼转完，所收眼底都一样，都是没装饰的“裸房”。上楼梯间，去二楼看看。楼梯楼梯，有阶梯才叫楼梯。自由眼前的是一个斜的水泥坡，才开始盖嘛！女人才生下来不也不会生孩子吗？像特警训练时那样，就是自由丢了特警的潇洒，是拉着斜坡边故意放的钢管上去的。自由要是真特警，他过障碍物的神态，不用说人啦，就是特警牵的狗，见了都会笑掉舌头连带几颗牙。上去以后，他也不敢靠近大人们干活的地儿，因为场面太热烈，一不小心就会被飞行的砖头击毙。还有水泥浆，含有各种科学配方，一溅到衣服上，就是成龙、马伊琍代言的洗衣粉凑一起也洗不净，更别想留什么薰衣草的味道了。自由上到二楼没多会儿，见斜坡上又有一个动物向上爬。这个动物背了一个化肥袋，化肥袋装了三分之一的东西。这个动物走近以后，自由认出是同村的陈大眼。陈大眼上坡时好像很吃力，上完坡以后。陈大眼看了自由一眼，问：“干活的人都住哪儿？”自由说：“都在一楼。”陈大眼听完，有些不耐烦的说：“嘿！我算白跑上来了。”说话的语气显然不高兴。大夏天的，出门干活的人带的行李都不多。陈大眼虽然瘦点，也老点，可上个坡为何显得那么费力，上坡时神态的可怜与上坡后神态的懊恼对比很鲜烈。自由想这些人也许就这特色吧！管他那，他们再演也没有玩政治的那些人装得像。??吃饭的时候，每个人有两个碗，一个盛菜一个盛汤。吃完饭，自由想去上厕所，就拿着卫生纸往厕所处走。到了厕所，见厕所门前有一桌子，桌子上放一纸牌子。??纸牌字上写着：“大便五毛，小便二毛，吐痰勿扰！”自由看完痴了。在他身后的王小力看见他呆了，就说：“咱干活这家掌柜给看厕所的说好了，你说是这干活的他就不收钱。”一语点破痴中人，这话就像葵花解穴手，使自由记起了他交给卫生纸的任务，又变回了会双足直立行走的动物。夜晚，自由与其父长谈了足足三分钟。自由他爸说：“儿啊！此事关系到你终身大事。你要好好干啊!”自由一听，心里想怎么和电视情节那么雷同，莫非自己也是什么前朝太子，要谨遵遗训推翻什么复兴什么。自由他爸马上说：“你想多了吧？不是跟你说媳妇，而是让你跟掌柜家闺女学英语。”自由以为他爸说他想多了是猜到他了，没想到是他爸想多了。自由说：“好啊！听她妈说她女儿英语都会考满分，教我肯定绰绰有余。”“为了让你跟人家学英语，咱家的红薯花生可是给人家了不少，你可得好好学。”自由听完他爸的话，赶紧的说：“诶呦！诶呦！好感动，不行了，我先去哭了啊！”??翌日。自由开始和那位女子独处一室。经交谈，自由知道对方是初三刚毕业，还是初女，过完暑假就成高女。这位姑娘年芳一十六岁，身姿婉约细皮嫩肉，名字叫刘清芳。清芳见自由以后有点拘束，刘清芳从自由的眼里看出，自由知道的远比同龄人知道的要多，甚至有一种威严感从自由身上流淌出来。自由把刘清芳的的举止神态看在眼里，以为刘清芳是个内向的姑娘，殊不知是因为自己。要自由第一次见人，是秉承鲁迅遗训的。自由十岁就读完《鲁迅全集》，鲁迅在总结自己第一次见陌生人时，说自己好用沉默来观察对方，自由这是又在模仿。和自由说话没多久，刘清芳就大声的问：“你爱我吗？”自由听后瞪着惊异的眼“啊！”了一声。刘清芳见自由惊讶，就满意的笑着又问：“用英语怎么说？”她是想和自由先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自由学得很快，好像为他家送给刘清芳家的红薯花生报仇一样。这天“下课”。自由说：“你不用教了，我有办法学英语啦。”说话时的得意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刘清芳就问：“什么办法？高兴成这样。”自由说：“我有很多汉英双译的书，我以后看这些书时，把英语的也看了就是。应付我们乡下学校的考试差不多了，不过那样要把我看书的兴趣往学英语方面浪费一些，不过也算了。”“你是想和我说些别的话是不是？”自由不说话，只是看着刘清芳的手。“你不会是想拉着我的手和我说话吧？”刘清芳说完笑着把手递过去，自由这个刚才还是雕塑的东西马上复活，拉着刘清芳的手不出声的笑。“我虽然比你大两岁，可我觉得我比你小多了，你都看了什么书，很神奇啊！”自由这小子得了便宜不卖乖，还是装雕像只看不说。“你想抱着我，像电视里那样是吗？”雕像笑了笑。抱着刘清芳，自由的嘴像攻占南京国民政府的解放军，恨不得脱离脸部，连蹦带跳的说话给刘清芳听。自由怀抱仙女，脸上的神情似佛是仙。仙佛说：“这就是爱情吗？”刘清芳小声说：“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