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给条活路行不行
16519500000007

第7章

一场追逐大战在开发区的公路上激情上演,借着路灯,刘鹏沿着河堤的路疯狂的跑,后面的保安边跑边喊抓贼。没有思考的空闲,到他们手上轻则抽嘴巴子,重则推你跳江说你自杀就惨了。如果不是光速太快了,刘鹏飞奔的脚步想超越它!爱因斯坦说过:如果物体的速度超过光速,时间将会倒流。

他忘记了怎么在路边拦住了出租车,也忘了如何回答的出租车问他为何慌慌张张,也忘记了羽绒服在哪里被树枝刮的羽毛飘飞。他不住催促司机快开,不住的回头张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这是激情工作的特别节奏。看看有没有车跟上来,直到下车回家跑上楼栽倒在床上,依然喘着粗气。

不敢开灯,直到心慢慢静下来。多么刺激的工作,多么激情的梦想。顾不上劳累,立即打开电脑,开始完成他的第一篇新闻作品。

文章分成几个部分,刘鹏仔细查阅了化工厂污水的有害成分,对水源、农田以及鱼虾的危害,他还布置好了明天的工作,一是化验污水的各类危害指标,二是做好到企业采访的提纲。当他躺下入眠的时候,天已放亮。

这天早晨,刘鹏是带着胜利的喜悦和成功的骄傲走出家门、登上公交和推开公司的门,他觉得此刻头上应该有上荣耀的光环。

然而候编辑给他的答复让他莫名其妙。

“不用深入调查,不用化验指标,不用不用,你不是拍到照片了,那就行了。”

刘鹏还是用专业采编知识问了上级:“为了报道的全面和影响力,应该对污水指标进行化验公开,对这个企业进行曝光啊。”

“呵呵,小伙子”候编辑笑了,他难得一笑,“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一会他们就该找咱们了。”

刘鹏听的云里雾里一样。

候编辑接着说:“你昨天跑的够快的啊,你一走,人家就给我来电话了,他娘的,三更半夜给我吵醒了。”

随后,候编辑带着刘鹏和小朱驶往开发区。车上,小朱不时的盛赞刘鹏:“刘哥威武啊,单枪匹马、独闯虎穴,回头你得请客哦。”

请客?请什么客?刘鹏莫名其妙。候编辑开着车,似笑非笑。

企业的负责人早早的在公司门口等候,他们弯着腰、陪着笑、有力的和三个人握手,刘鹏有些拘束,小朱和候编辑十分自然。

“昨天晚上,是不是这位兄弟来的啊?”戴眼镜的问。

刘鹏紧张的一下,然后微笑默认。

“行啊兄弟,你速度不慢啊,跟博尔特似的,我们好几个人,愣是没追上。”

不等刘鹏接话,候编辑冷笑着说:“对啊,要是让你们追上了,咱还能在这谈啊。”大家一笑而过,刘鹏心跳加快,感到脖子后一阵凉,心里后怕,如果昨天被摁倒在地,今天不知是何状况。

寒暄几句以后,领导们决定去“京北第一家”详谈,那是本市最顶级最奢华的饭店之一,出入这样的饭店是很有面子的。

宽大的包间、丰盛的菜肴、中华烟、五粮液,刘鹏第一次目睹如此奢华的酒席。席间,公司的各个领导和他们举杯换盏,敬来敬去,有的热情洋溢,有的皮笑肉不笑,刘鹏看着满桌的酒肉,却吃不下去,他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的反思让他有点反胃。

“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戴眼镜的领导说,“候编辑你早上开的价太高,一张嘴十万,公司一年也赚不了几个十万,候编辑、候主编、候大社长,你要高抬贵手,给兄弟一条活路啊。”

那一番话让刘鹏醒悟了,他猜得不错,只是他还来不及反思,席间的一言一行引着他的注意力。

候编辑加了一个大虾,呲牙咧嘴的嚼着肉说:“你们排污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有人向报社反映,一直让我们调查,我们也确实有压力。”他边说边吃着大虾。“再者,郎总你们在广告这块一毛不拔,一点也不照顾报纸,这回省那边铁了心了,怎么照顾你啊?”候编辑语速不紧不慢、有理有据。

“别别别,我的候大编辑,我的亲兄弟啊,以前都是兄弟的错,这么着,这一杯我干了,先给大哥赔个错。”戴眼镜的郎总端起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你敬我、我罚你,候编辑时而表情凝重,时而面带微笑。刘鹏低着头,一言不发。不一会,郎总向其他人使了眼色,小朱拉了拉刘鹏,离开包间。

刘鹏想,此刻是郎总和候编辑真金白银交付的现场,外人是不能在旁边的。

这个时候,可以断定这就是新闻敲诈!他做了违反职业道德、违反法律和良知的事情,自己的热情激情成了别人理财的工具,而他竟全然不知!他咬着牙关、摇着脑袋,那滋味难受到头晕。

他想再确认一下,总觉着有些不甘,像一首情歌的可怜: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却这样伤害我!

门外等候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喝的醉醺醺的小朱,她应该知道的。

“咱们以前都是这样运作啊?”刘鹏问。

“嗯,怎么了?”小朱很自然。

“没怎么,就是感觉这么做有点违法,有点不道德吧。”刘鹏试探着问。

“违法?不道德?哼哼。”她笑的轻描淡写。“他们做的是道德和守法的事吗?人家都不怕,咱怕啥,再说了,这年头,什么是道德啊,你要是不拍到证据,谁搭理咱们呐。”小朱凑过来,拍了拍刘鹏的肩膀说:“刘哥,这一单,你肯定收入不少啊,到时候可得请我吃饭啊,毕竟我白天可跟你共患难来啊。”

“收入?什么收入?”刘鹏问。

“哎呀,广告提成啊,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到时候别忘了请我。”

刘鹏苦笑,什么活你们都敢干,什么钱你们都敢装啊,真是骗子!他在一瞬间开始回顾这半个多月的经历,为何面试如此简单通过;为何同事不需要专业背景;为何大家无视新闻采编却热衷拉广告。他们眼中没有什么传媒良知,只有钱。

他开始自责是自己太傻,可是,他有错吗?他的一腔热血换来满腹悲愤。

门开了,候编辑招呼他们进去,刘鹏看着郎总一只手搭在候编辑的肩上,两人距离拉近了。不用察言观色,这可以推理得出:郎总开的价候主编接受了,或者直接的表述为:候编辑的敲诈价格企业默认了。

这一盘盘丰盛的菜肴、这一杯杯昂贵的美酒、这一张张春风满面的笑脸,在刘鹏看来,全是污垢和虚伪,他恨自己很傻,他觉得可怜,可怜自己的梦想破灭,可怜自己的一腔热血、满腹激情。

席散后,刘鹏独自回家,他拒绝了别人专车相送,他不想看到席间任何一张嘴脸,他叫了出租车,但在离家还有几公里处他下车了。

街上行人稀少,寒风袭来,阵阵寒意,他打了几个喷嚏,或许是感冒了,这是暗访付出的代价,而更大的代价是他的心情更压抑、更迷离。他本以为找到了理想的归宿却在今晚摔得粉碎,曾经燃起的熊熊的烈火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恨呐!恨候编辑举着媒体的幌子做违法的事,他也恨自己为何没有识破骗局,他又伤心,专业知识、大学学历、四年苦读、日夜守望、倾心的付出,换来的竟是彻底的失败。

梦想像个玻璃杯,“啪”的一声摔的粉碎,片片扎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