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皇后用过晚饭,沈柯动身回了锦绣宫。
推开卧室的门,江封竟然没在屋里,沈柯呆站了会儿,心里隐隐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小寇子。”她把侯在门外的小寇子叫进来问,“江封呢?”
小寇子回道:“七公子身子不舒服,回房歇着。”
“他病了?”沈柯一下紧张起来,“什么病?严重吗?”
“瞧过大夫了,说只是略感风寒。”
沈柯“哦”了一声,松了口气。看吧看吧,要风度不要温度,冻着了吧。想到这儿,她竟然有些生气,可毕竟还是担心多:“小寇子,他住哪儿,你带我去看看。”
瞧她说着举步欲走,小寇子面色突变,慌忙拦住她:“公主,您不能去。”
沈柯不解地瞅他:“为什么?”
“公主是忘了,您以前从未去过沉香阁,公子们只能受召唤来伺候。如今您这么一去,恐怕其他公子会……”
沈柯想了想,收回了脚:“那就算了。小寇子,我这里没事了,你去江封那里问问。”
“是,公主。”小寇子应下,退出了房间。
屋内没了别人,沈柯完全放松下来,甩甩胳膊,扭扭脖子,这一天折腾下来她也累了,活动了一会儿,唤来婢女准备沐浴的东西。
。
沈柯对锦绣宫最满意的,除了大厨做的红烧肉,就是这方香池。
香池,其实就是长乐公主沐浴的地方。浴水引自后山一处天然温泉,自东南西北四个鸾凤雕像的嘴中流出,汇集在一个由皓石砌成的池子内。原本滚烫的温泉水经过路上那一段,流到池子里时温度便再舒服不过了。
此刻,沈柯仰面坐在池内,舒展开双臂搭在池边,眯了眼睛泡得无比陶醉。
雾气氤氲,时间久了凝结在发梢,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沈柯觉得脸上痒痒的,抬手去抹了一把,裘衣紧贴在手臂上实在碍事,她忍不住悄悄把最后一层织物脱了,赤果果地泡在了水里。
蓦然想到今天那个舞姬的话,她低头去瞄,像是偷窥别人一样红了脸。还是挺有货的嘛,真不知怎么看出像胸肌的。
沈柯瞧了许久,目光所及的是胸口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皮肤。刚穿越醒来时看到的满身伤痕,真如江封说的三天后就自行消失了,显露出她本来的肤色。沈柯不止一次感叹,长乐不愧是金枝玉叶,这皮肤嫩的一掐准能掐出水儿来。
这时候,耳中听见一道轻柔的脚步声渐近,应该是婢女来看她是否睡着了。在池子里泡澡时睡觉是件很危险的事,沉下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去见阎王了。
来人的脚步停在沈柯背后的屏风处,往里打望了几眼,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
沈柯动了动脖子,不客气地开口道:“来,帮本宫捏捏。”让我也享受一把VIP全套服务,嘿嘿。
那人闻言,走到她背后跪在池边,手放到她肩膀上揉弄起来。力道时轻时重,舒服的带起一股股酥.麻电流蹿遍全身,沈柯不由得轻哼出声,身体也往后一靠,碰上背后那个滚烫胸膛的瞬间,她突地一激灵,扭头惊望向身后。
“你,你怎么……”
江封静跪在那里,眉眼柔顺,缓缓道:“奴才是来谢公主关心的。”
沈柯抱着双臂,身子悄悄往水里沉,最后只留下一颗脑袋露在水面上,才又开口说:“江封,你病了就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江封抬起眼望向她:“公主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吗?”他跪正身子,叩下头,“封七逾矩惊吓了公主,该受罚的。”
沈柯看他这样心头一颤,说话也不太利索了,慢慢地磨蹭到池边,下巴搁在池沿上说道:“江封,我没怪你。我只是不习惯……”
等等,什么叫‘不习惯’?!沈柯蓦然惊醒,刚要把口误改一改,却被江封接了话头。
“封七记住了。”江封挑眼看她,桃花眼里水泽动人,“封七会等,等到公主再‘习惯’为止。”
沈柯对视着那双重拾光彩的眼睛,溜到嘴边的那句话,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直觉到,如果江封知道她是假长乐,会很伤心。
“封七为公主浣发。”江封笑吟吟地道。
沈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背过身去,感觉到他捧起一掬泉水轻轻淋下,细心的润湿了她的发丝,然后修长的手指插.进发间,轻柔地按揉,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细致而温柔。
“江封,你听说过永安侯白容吗?”屋内的安静让沈柯有些发慌,随意寻了个话题。
“听过。”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说给我听听。”听听这变态有多厉害。
梳洗她头发的动作停了一会儿。
“永安侯是景国皇帝依仗的重臣,手握大景半数兵权,权倾朝野。加上白家根基深厚,他在景国几乎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都管不着,一手遮天,这不是奸臣吗?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奸臣。”沈柯鉴定完毕。等了片刻见江封没说话,她接着道:“难怪天天被暗杀,活该。有这种阴晴不定的头儿,当他的手下真是可怜。”
“并非如此,公主。”江封缓声道:“永安侯拥有一批最忠诚的将领和士兵。天下人都知道,若能被永安侯视为自己人,便可以得到他强大的庇护。他曾经为了救手下两千被困的士兵,违抗皇帝旨意,用仅仅五千兵力就攻下了丽国重镇庆达。”
沈柯听得有一点恍神:“他这么好?”
“这不是好,而是他懂得怎样收服人心。对普通士兵而言,战场上能活命才最重要,你给他们活的希望,他们才会对你死心塌地。永安侯深知这个道理。”
“江封,”沈柯不无佩服地转头看他,“你也好厉害哦~”因为你说得,我都不太听得懂= =、、
江封对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待沈柯终于满足的从池子里爬上来,擦干了身上的水滴披上纱衣走出屏风,江封又准备好了衣服为她一件一件穿上,然后跪在她跟前捧起了她的脚。
沈柯金鸡独立站不稳,只得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看着他把她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帮她把袜子穿好,套上精致的绣花鞋,然后放下,再抬起另一只脚。所以的动作熟练得仿佛他已经做过无数遍,而长乐的这具身体似乎也带着少许记忆,几乎没有违和感,自然而然的顺着他摆弄。
沈柯从上往下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依旧像两道帘子遮住了他的眼眸,她清咳一声,江封手下微顿,抬眸仰望向她。
“江封,这个给你。”沈柯从换下的衣服内兜里取出那块玉佩,送到江封面前,“这玉叫‘封钰’,就是你那个字,留在我这儿保准没两天就碎了,不如你戴着。”对于自己摔坏过三部手机的光荣史,沈柯自然不好大肆宣扬。连骡鸡鸭这种都能被她摔成碎块,玉佩绝对尸骨无存。
江封眸底有亮光在闪,近乎惊喜地双手接过玉佩紧紧攥住:“谢公主。”
他的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沈柯对视着,心跳加速。
再过几天,等他病好了就把他送回三皇子府上。玉佩算是给他的送别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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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封夜晚到池边这一溜达,病情似乎加重了,随后两天都没再来找她。
沈柯好几次想去看看,都被小寇子劝下,她想了想也没太坚持,只是将那大夫找来问了问,知道江封没有大碍才放心了。原本她就打算等江封病好后让他回三皇子身边,这几天也不让他来照顾她了,如今倒也省了她开口。
沈柯猛然想起高三中毕业的时候,同学们考上各地大学,天南地北的,有些以后很难再见面。所以一有人离校时大家都去送,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呜呜的哭,沈柯就自己躲在寝室里死活不出去。她最受不了这种离别的场面,心头会很难受,像喘不过气。
想到这儿,呼吸就有些急促了。
不知道江封走后,她会不会很不适应?毕竟到现在,他和她是走得最近的。沈柯翻开手边搁着的那本王室族谱,目光扫过书页上一行行秀挺的字迹,竟然看得莫名伤感起来。这一伤感,连中午那盘她最爱的红烧肉都少吃了两筷子。
用过午饭,沈柯叫小寇子备了马车,出了锦绣宫一路摇到三皇子的府邸。
下了马车,她仰头眯着眼看门匾上那三个气派的大字:“小寇子,上面写的‘恭王府’?”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的大学生,沈柯对自己突然跌回半文盲状态很是郁闷。虽然她一直努力在学,但是时间有限,这个世界的文字她能认识的还是不多。
小寇子听见无比激动道:“公主,是写的恭王府,你认得了!”
裴渊是恭王,府邸叫恭王府,这个也需要你高兴成这样么?沈柯讪讪地挠挠头,很老实地回答:“我是猜的。”
两人这般说着,门口的侍卫远远瞧见了她,慌忙迎了上来。
“参见公主。”
沈柯端起气势问:“三皇子在吗?”
“在府中。”
“那好,带本宫去见他。”
侍卫们不敢阻拦,恭恭敬敬的将他们引进了大门。
沈柯被带着跨过十数道拱门,穿过几座幽静庭院,再绕过假山小湖,几乎快要晕头转向的时候,她耳中隐约听见高墙内随风飘出的一阵清越的琴声,其间还夹杂着细软的女声吟唱,尾音拖得老长老长像是唱的戏曲。
她唤住一名侍卫:“三哥在听戏?”
“是公主,府里的戏班子在演。”
沈柯略微思量,今天她是来求三皇子帮忙的,不请自来还扰了他享乐,求他的事就不好开口了。
“本宫改天再来吧。”
她识趣地转身正要走,突然间被身后一道声音唤住:
“公主既然来了,为何又急着走?”
这把声音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实在是太美妙,太勾人,太杯具了……
沈柯两根手指按住嘴角往上一提,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转过头望向长廊上站着的那人:“侯爷幸会,侯爷再会。”说完脚底抹油便要开溜,却突地被什么从后面拉扯住,一踉跄差点没扑倒在地上。
沈柯勉强站住脚回头,热血呼啦啦涌上脑门。
变态容,你蹄子踩到我衣服上了!撒开!撒开!
沈柯在心里狂骂,嘴上小心翼翼的‘善意’提醒:“侯爷,您觉不觉得脚下咯得慌?”
白容气定神闲地站在她身后,“公主一说,的确是有点。”
沈柯用力磨牙,却没胆多说一个字。
白容今日还是穿着那身张扬的大红袍子,袖角和衣领处嵌了圈白貂绒,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艳丽。
沈柯看着看着,再次肯定,老天爷的老花眼没一千也有八百度,所以才把这个变态的魂放错了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