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澈不了解她和拓跋晗之间的经历,他对儿女私情也无甚经验,对此不好置评。“严薇,你要相信自己会幸福。善良的人,总是会得到上天垂怜。”
“善良?”她真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以前的自己。
她这是什么表情?“你觉得自己不善良吗?”司徒澈中肯一笑,“至少比蓝羽善良些吧。”
“呵呵呵……善良?!”严薇笑得苦不堪言,“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我早就不知道善良二字怎么写了。”
河水缓流,清可见水底游鱼和深碧的水草,河岸上林木葱郁,眼前这一番景色美若天堂,可惜这世道却……叫人不敢恭维。
她做幽冥门主时,虽然改变了那些杀手,改变了整个幽冥门,却也没少杀人。为了守护不值钱的爱情,为了保命,她陷害过拓跋晗的侍妾,杀过很多士兵,还有……如此一清算,她不但与善良无缘,反倒是一个嗜血妖精,不遭天谴才怪呢!
她当然不会历数自己的邪恶史给他听,总之,“司徒澈,我是一个坏女人,若是我会幸福,真就是苍天无眼了,我比深山老林里的鬼母还坏一百倍呢!”
“鬼母……”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评价自己,还如此不留余地。可她的笑却又如此淡漠,仿佛失去什么都无所谓。这份率性,叫人妒忌。至少,他这辈子做不到这样洒脱。“可是,在我看来,你并不坏,反而……”可爱多一点。
当然,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严薇也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吃饱就上路吧,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我正好可以玩玩。”
玩?看样子,去皇陵这一路要多走几天了。“你不想念孩子们吗?”
“拓跋晗是个好父亲,还有乳娘和嬷嬷们,楚切霆也在皇宫,他们会保护孩子。”
“你放心地不像做母亲的。”
“我人已经在这里,担心也无益。说到底,都是拜你所赐!”
“……”
严薇见他愧疚,也不再逗他,她也不再与他客气,拿过烤好的另一条鱼啃,“你和拓跋晗如何认识的?你们到底是敌是友?”
他对拓跋晗平日的玩世不恭深恶痛绝,却着实没想到他竟会踏平天下。略过拓跋晗随先帝出巡路经黑虎山的事,他言简意赅,“非敌非友,多年前曾经打过一架。”
“谁输谁赢?”
“平手。”那一架打了三天三夜,两人都受了重伤,也精疲力竭。
当时,父母担心他打伤了皇子会遭杀身之祸,想将他连夜送下山,精明的先帝却不怒反笑,让他和拓跋晗结拜为兄弟,更待他如皇子。
他和拓跋晗平日从不往来,不过是记得彼此存在而已。
拓跋晗攻克西回纥之后,百废待举,意欲让他这文武双绝的兄弟做西回纥王。他修书一封,婉言拒绝,并说此生不涉足官场,他更乐意逍遥江湖。
其实,他们二人有很多相似之处,例如,都喜欢收集武学典籍,都喜欢兵法,都喜欢雪水沏茶……没想到,时过境迁,这相似之处竟也包括——喜欢同一个女人。
严薇依言与司徒澈前往皇陵,而皇宫大内却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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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严薇被司徒澈带走之后,拓跋晗命人遍寻皇宫,还大半夜地去了萧兰贞的寿禧宫“请安”要人。不有分说地强行搜索过,却仍是没有寻到严薇。
萧兰贞早已经怒火三丈,先帝在时,宫里出了什么贼人恶事,也不曾如此搜索过她的寝宫,而拓跋冽在位时,更是对她敬畏,如今她不但毫无威严,还被自己的宝贝儿子骑在头顶上,所为的——又是那个妖女!
“晗儿,你可都看到了,哀家可没抓那个女人。”
虽然如此说,她却不免心虚。
前一刻文禄来报,说了严薇和楚切霆的事,告知她楚切霆被安置在了御花园的小筑内,她才刚刚选中了皇宫前锦卫统领赵毅去抓严薇来兴师问罪,难道——赵毅这么快就得手了?!此人不愧是冽儿一手提拔的。
拓跋晗见搜不到人,便松懈了神经,既然严薇没有来,那就是迷路去了别处。整个皇宫已经戒严,她应该不会有事。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他却仍是悬着心,更懊恼在浴池时掐她的脖子……这蠢女人定然是生他的气,躲在哪个角落偷偷落泪呢。
返回寝宫,他却躺在龙榻上孤枕难眠,脑子里竟都是严薇梨花带雨的模样。如果她的失踪是对他刚才过激行为的惩罚,她做到了。他现在真的很后悔那样对她,天可怜见,他不能失去严薇!
而殿外,一个身着绝艳紫红锦袍的女人自殿顶上飞身而下,飘然之姿,宛若天宫玄女,只是她刚要踏入门槛,身侧便跪下一个黑影。
蓝羽在拓跋冽身边时,见过最多的就是这个身影,“赵毅?”
“蓝羽,我等你很久了。”
“你等我做什么?护尊龙卫早已经不存在,你也无须再跪我!”她是来找严薇算账的,可不想多生枝节。
“赵家满门都捏在太后的手心里,你要帮我!”赵毅俯首一低,他后颈处射出一个飞镖,正击中毫无防备的蓝羽的腰腹。
他迅速起身,托住她的身体,“得罪了!”
蓝羽早已经不省人事。
而因为严薇失踪被惊动的严恩穿着小寝衣打着灯笼,此时就立在宫廊尽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见赵毅带蓝羽离开,熄灭了灯笼便身形迅疾地追了上去。
将楚切霆的水上漂学了七八成的他,虽然个儿娇小,纵身于夜色之下就宛若轻飘飘的蝙蝠,赵毅全无察觉。
随即,严恩又返回来,闯入拓跋晗的寝殿,“父皇,不好了,母妃被人扛去了太后寝宫。”
拓跋晗从床榻上惊跳起来,“恩儿?”这小子不好好睡觉,大半夜的乱跑什么?算了,现在不是训话的好时机,“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个黑衣人轻功好厉害,还射伤了母妃。”
射伤?“乖,在这儿等着,父皇去要人。”
严恩却拉住他,“父皇,等母妃回来,咱们便回家吧!恩儿不想做皇子,就想回原来的家。”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到处都是陌生的宫女,还有尖声细气的太监,宫墙高的吓人,那些破败的宫殿还闹鬼,御花园里也没有狮子老虎逗弄,更不能上街去买冰糖葫芦,实在乏味。
拓跋晗也想回到从前,先在却已经没有了退路。
“恩儿,皇宫是我们的新家,代父皇去瞧瞧弟弟妹妹们可睡得安稳,父皇和母妃一会儿就回来。”
又是弟弟妹妹,一群嬷嬷们也不疼爱他了,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夸赞小皇子和小公主,母妃更是过分,除了忙政务,忙父皇,就是忙弟弟妹妹,却每次都对他最严苛,背诗词错了一句都要罚练功一个时辰。
“父皇和母妃就记得弟弟妹妹,不要恩儿了,哼!我才不要看他们哩!”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父皇不答应回家,恩儿哪也不去。”
每次严恩胡闹,严薇几句话就能摆平,他拓跋晗虽然能踏平天下,却对宝贝儿子无计可施。“那……你就坐着吧,父皇先去救母妃了。”
“哼!”严恩拧头不理会他。
拓跋晗叹了口气,又急匆匆地带人赶往寿禧宫。
一入殿门,拓跋晗正撞见萧兰贞命令那黑衣人把蓝羽带入内殿。
萧兰贞本是喜上眉梢,一见拓跋晗气得从凤椅上惊跳起来,“晗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若是不回来,母后是不是打算把薇儿大卸八块?”拓跋晗见被放在地上的蓝羽腰腹果然有血渍,也没有细加分辨,琥珀色的眼眸顿时充盈可怖地血丝,“来人,把这黑衣人关进刑房,不管他是谁,给朕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你……晗儿……”
赵毅还未来得及祈求恕罪,拓跋晗便抱起蓝羽,又健步如飞地返回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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