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我……”
不给郝默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我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头:“我很好,你别说话!”
郝默蔫蔫地叹了口气,不敢逆我的意思,只好沮丧地整理着湿漉漉的外套,毕了也只是很沉默地看着我,仿佛这样就已经足够,眼底带着包容一切的温柔,动人得让人窒息。
可是,那是动不了我的!因为我已经生气了,我已经生气了,很生气!!
车厢内一直都很静默,仿佛按了静音一样,谁也没有说话。我驾车绕着湖畔,来到了一个公园的附近,这里人流量很小,周围也只有寥落的几家便利店。
把车停在路边,我淡漠地对郝默说道:“把你手机给我。”
郝默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很安静拿出手机然后给我,让我从心里生出一股罪恶感。
“有带钱吗?”
“嗯。”
“帮我到那边的便利店买瓶水回来,我渴了。”
“好。”
郝默温柔地答应,虽然只是一个字,但他的声音依旧动人得让任何音乐失色,把外套放下,他毫不迟疑就下了车,然后往我所指的便利店走去。
没有了外套,在这样的天气下,穿着针织毛衣的郝默显得十分单薄。看着他,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有一种把他喊回来的冲动。可是最后我还是把那股冲动压抑住了,麻利地上档、松刹车,打方向,踩油门,离开。
把郝默丢下就离开。
车开出好远好远,我才放慢了速度,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到副驾驶的大衣上,郝默那个在冷空气中单薄的身影在脑海里萦绕,久久不能驱散。鼻子一阵难以承受的酸痛从骨头蔓延出来,明明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受,就好像被丢下的人是自己一样。
郝默……想到这个名字,泪水又控制不住地用泪腺中冒出。
不准难过!不准后悔!!这是对郝默的惩罚!不是他冤枉了我那么久,他想要和解我就要和解的!!他一味否定我的对他的爱,我的心有多难受他能感受到吗?!
郝默,你说我残忍,那你就不残忍了吗?
擦了擦粘在眼眶的泪珠,我狠狠地踩着油门,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
两天后,夜。
某人工半岛上的某幢哥特式别墅里,极尽奢华得如同如迷你宫殿的客厅中,四个仿佛经历过生死劫的人正召开吐苦水大会。
“那天午餐回来后,小月拉琴就变得更加疯狂了!”楠姐姐痛苦地捂住耳朵,仿佛仍然有连绵不断的魔鬼颤音在袭击她的耳膜。
“默也是这样,都不知道是谁作的曲,一屋子怨妇都没他的琴声哀怨!”离缌虚脱般倒在金色花纹的沙发上。
雾也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就知道那天小月把默载走不会是和好。没想到小月是把默丢下了,而且还把他的手机也拿走。默还以为小月只是走开了,傻傻地在路边等了几个小时才知道打电话过来问,要不是我碰巧看到他的手机在响,估计他还会继续等下去。”
“我已经快忍受不住小月的琴声了。”靠在雾肩上假寐养神的玲少也幽幽抱怨了句。
华丽繁琐的巴洛克式水晶吊灯,华丽臻至,点点光辉华丽璀璨,然而光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抽调生气一般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才再起响起离缌神游一样的声音。
“要不是怕默独自一个吃饭太孤单,我真的吃饭都不敢过去那幢别墅了!默那抽风货,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拉,非要在客厅!一拉琴就好像一堆怨妇在哭啊,哭的,听到我的心肝一直在颤啊,颤的!心理承受里低点的佣人都跟着哭出来了!默现在就好像大瘟疫一样,有他在的地方都不敢有人靠近了,快点让小月跟他和好吧!”
“雾,你那么了解小月,快点想想办法吧。”楠姐姐抬手颓然戳了戳雾。
“经过前天那件事后,我发现,现在的小月已经超出我了解的范围了……明熙不是有主意才让我们回来的吗,怎么现在还没看到他人?”
“那家伙一早就说想到方法,问他又不说,现在又不知道……。”
那扇彩绘的大门忽然打开,打断了离缌还没说完的话。
进来的人是郝明熙,他带着一脸神采飞扬的得意神色。
-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站在窗台前,然后望着那幢东南亚风情的别墅发呆,希望能在天台上,或者庭院中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天台漆黑一片,我期盼很久的光亮迟迟没有出现,垂下眼睑,视线落到庭院中,庭院灯淡淡的光线仿佛也沾染着寒气,如薄薄的霜一般,给静谧的庭院抹上一袭冷清。
只是……
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两幢东南亚风情别墅之间的矮墙不见了?!有谁能告诉我,两幢别墅的庭院什么时候连在一起了?!那一座泛着清辉的白玉凉亭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我穿越了吗?!我穿越了吗?!!我穿越了吗?!!!明明今天早上都不是这样的,我在原地凌乱,愣愣看着那在柔光中,没有繁琐的修饰足以美轮美奂仿若幻境一样的凉亭,使得我有一种在梦游的错觉。
突然身后传来“扣、扣”的敲门声,打断我的神游。门外传来雾牛奶质感的声音:“小月,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嗯,有点事。”说话的同时,雾已经打开门,侧着身形进来了,然后顺势坐在床沿上,才不紧不慢地问道:“玛琳妮夫人刚刚给我打电话,她说希望你可以在‘艾特’的新年晚会上压轴演出。你意见怎么样?”
玛琳妮夫人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是我的导师。而她找我有事不打电话给我,却打给雾我也是很能理解的,因为把郝默丢下那天开始,我手机就一直在关机状态。
“艾特”的新年晚会呐,那就是说“艾封”的文化节也快开幕了吧,开幕式上郝默也是压轴演出的吧,之前还计划过新年的时候和他一起回去“明斯忒堡”呢,而现在……
我怔愣了半响才点头答应:“哦,好啊。你也一起吗?我是用M小姐的身份?什么时候回去?”为了掩饰我的失神,我一连语无伦次地问了三个问题。
“我要等到‘艾封’文化节开幕的那天才能离开。你可以用M小姐的身份,不碍事的。”
“文化节……什么时候开幕?”
“后天。”
后天?那么快?明明想快点离开这里,让郝默找不着我,让他担心我,可是为什么我心底会有一股如浓咖啡一般惆怅,为什么会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遗憾感?!
“哦。”我失神地点点头。
“我先回去休息咯。”雾站到我面前,俯身亲吻我的头顶,低沉着声音,“晚安。”
“晚安。”
雾走了以后,我依旧失神地站在原,目光涣散地看着那座白玉凉亭,然后开始质疑继续和郝默冷战下去的必要性。
忽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闯进我的视野,涣散的视线马上凝聚起来,落到那个身影上,那是郝默!!
他整个身体完全没有重心,步伐飘忽不定,踉踉跄跄跌坐在白玉凉亭的台阶上,然后从靛蓝色的夹克中取出一个方形的小酒瓶,把瓶盖旋开,毫不迟疑地往嘴里咕噜咕噜地酒。
很痞子气的灌酒方式,有不少酒都从他嘴角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脖子,一路蜿蜒而下。粗糙地擦了下嘴角的酒,郝默夸张地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把酒瓶放倒台阶上,他自己也枕着一条手臂伏在台阶上。
冷清的光仿若夜的眼芒,定定地锁落在郝默的身上,他就如夜精灵一样,低调内敛却足以让人久久挪不开视线。
时间静静地流淌,夜渐变深,郝默许久都没有动静,我看着他眉头也不禁微微紧蹙。那二货该不会就这样醉倒在那里吧?那些佣人怎么搞的,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把他抬回去?!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就这样在这里睡一宿吧?
不过让他露宿一宿也好!冷醒这个二货!我狠狠地拉上窗帘,调暗了灯光,倒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然而郝默那个伏在台阶上的身影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卧室中光线昏暗,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扫向,那件挂在立式衣架上,没入黑暗的黑绒长外套。
郝默的外套。
命令自己闭上眼睛,然而,那些关于郝默的各种画面,各种瞬间,就如同自动播放的幻灯片的般,一幕一幕,不断闪过,一幕一幕,刻骨铭心。
蓦然睁开眼,我恨恨地锤床,跳下床,抓过那件黑绒长外套,自己又披上一件外套,然后走出卧室。
郝默,如果你过得不好,原来也会那么难受的!
室外,一股无孔不入的寒气在肆虐,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向白玉凉亭,郝默那笨蛋,怎么醉酒都能醉在外面?!
冷清的灯光落在郝默醉醺的脸容上,有一种精致却易碎的美感,需要小心翼翼呵护。他的夹克敞开,露出里面仅有的一件单薄衬衫,两条修长的腿微弓,交错叠在一起,窄脚的牛仔裤使得他的腿十分纤瘦。
“诶,郝默?”我踢了他一脚,继续说:“死了没?”
他只是本能地缩了缩身体,如同一直熟睡的猫,恬静得让人狠不下心。
我心顿时也软下来了,只好蹲下推搡着他的肩膀,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变得柔和:“默,这里冷,别睡在这里。”
“喂,默,醒一下啊。”
郝默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但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厌恶。在寒冷的空气中,那些酒味似乎遭到冷藏,浓烈中带着内敛,仿若新开的陈酒一般。
推了一会,郝默终于有点动静了,他痛苦地皱了下眉,挣扎着抬起眼皮,迷离的漆瞳,如同无数颗聚集在灯光下的黑钻。
低调,华丽,却足以让人沉沦。
那双迷离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带着醉醺的脸变得异常柔情,让我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然后慢了呼吸,他樱花色嘴唇微微噙动,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声音都似乎堵在喉咙,只能听到模糊的“呜呜”声。
郝默挣扎了一会,终于用暗沉的声音说出四个字。
然而,这四个字足以让我“蹭”地站起来,然后“唰喇”地往他身上扔下那件外套,再踢了他一脚才踩着震天裂地的步法回去。
好奇郝默说了哪四个字吗?
他说:“梦你……是你。”
我真的不生气~~不生气~~~很不生气~~
有人信吗?!